第259章 傾訴著愛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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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鬧微微抱住自己,重複地呢喃那個熟稔於心的名字:“君鶴,君鶴,君鶴……”
    秋夜寒涼入體,冥夜不敢再耽誤時間,將許鬧打橫抱起,望著那株梅樹,輕歎道:“梅少,穀主身子不好,我帶她回楓林晚了,她今夜喝的燒刀子,恐怕會醉一整宿的,你在她夢裏多陪陪她,如今隻有你能勸慰她了。忠義公的死對穀主打擊太大,我們都沒辦法開解她,靠你了……”
    燈火闌珊間,楓林深處一座院落,牌匾上題寫“楓林晚”三個篆體大字。
    冥夜仔細地將許鬧放在榻上,蓋上一床薄被,一句話都沒說就闔住門走了出來:“南,去歇歇吧,我守著穀主便是。”
    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氣鼓鼓地瞪著她:“你又要趕我走?”
    冥夜錯愕地望向那雙亮著星星的眸子,話鋒陡然一轉:“罷了罷了,你若不困,便留下吧。”
    南簡直就是從蜀中學來的變臉術,瞬間樂開了花:“好~”
    冥夜見到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一副憨厚的傻笑,低下頭嫌棄地摸了摸鼻子,到底還是壓下了毒舌相向的衝動:“我一會兒睡欄杆,你呢?”
    南笑嘻嘻地躺在冥夜頭對頭的另一邊欄杆上:“當然是離你最近的位置了~”
    冥夜無語,索性閉目養神……
    簷廊下,四角宮燈隨風蕩漾,燭火葳蕤,若明若暗。
    秋風拂過窗欞,潛入臥房,幾案上一盞油燈跳動幾下,努力點亮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屋內隨著屋外吹來的涼風亂了氣流,紗帳輕浮,額前碎發微亂,口中低語不斷——
    “君鶴,帥哥不在了……蘇兒說鳶兒被倭國人抓了我就去救她,我也想過可能是計,但是總不能不去啊,她是我們的女兒,我怎麽能不去?莫說是調虎離山計,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我是她們的娘啊!”許鬧也不知心裏是自責還是無奈,瞅著眼前人一股腦地傾訴著委屈,神情無辜而哀戚,眼淚不住地掉落,“然而,失去的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當時心裏還抱有一絲僥幸——隻要有利用價值,帥哥就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拚命找她,希望能救下她……可是,她還是被我弄丟了……她前腳才答應我要好好陪著我的,後腳就被我弄丟了……君鶴……”
    “傻夜燈,別哭了。夜燈,你這樣哭,我的心好疼。”梅君鶴依舊一襲紅衣覆身,如多年前初見,遠山眉好看的皺起,狐狸眼深情如許,滿是心疼,嗓音低迷溫柔,“夜燈,你別這樣,世事難兩全,這件事情,不怪你的。”
    許鬧聽這話更加悲痛欲絕,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竟然笑出了聲,眼淚順著眼角放肆地流淌下去,仿佛在訴說著主人的悲傷:“當年我們也是,我們都想守在對方身邊相依相偎地渡過最艱難的時光,最終卻隻能不近不遠地勉勉強強。如今,又是同樣的抉擇和妥協,我選了責任就放棄了情義,世事難兩全……我討厭這樣!”
    “夜燈……”梅君鶴的眸子彌漫了四溢的疼惜,俯身抱住床上脆弱得猶如瓷娃娃的人,他的夜燈全身冰涼,宛如死人,又哭又笑像極了當年自己離開的時候,真怕心症複發人就沒了,他想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聲音溫柔得能化成水一般,“夜燈我求你了,夜燈,你好好地哭出來,我不勸你就是了,哭吧好嗎?”
    許鬧不知哭了有多久,失神地望著眼前熟稔到骨子裏的人,眼淚都快要哭幹了,不似方才那般如決堤之洪不可收拾,而是一滴一滴地往外流,緩慢而幹澀:“君鶴,為什麽你們都要撇下我,是我不好嗎?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你們都嫌棄我才要走?”
    梅君鶴那對遠山眉都打成了結,眼中的憂傷成海:“不是的……夜燈,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女子,你很好,你最好了。我也沒有走,我也舍不得走,你心裏有我,我就一直都在,一直陪著你呢!”
    許鬧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長長的喘了一口氣舒出來,趨於平靜的神色稍稍有些木然,語氣卻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君鶴,你說要陪我的,你不能再走,再走我就不理你了~”
    梅君鶴眼中的擔憂化作了萬般柔情,眼角與唇角帶著笑意微微挑起:“好好好,我陪著我的夜燈,永遠都不離開,省得我家夜燈不理我。”
    許鬧扯著他的衣袖怔怔地望著他:“君鶴,你說如果我早一點找到帥哥,她還會死在顓孫晉手裏嗎?”
    梅君鶴遠山眉溫情慵懶,狐狸眼睿智柔和,鼻梁高挺如峰,薄唇輕啟:“傻夜燈,葉濁被抓就一定會死,當年她守住燕州給了蒼甲軍反擊的時間,教北狄入侵中原的努力付之東流,甚至龍燕二役令北狄多年的休養生息功虧一簣,北狄早就恨不得將她與涼王剔膚見骨,即使為了從她口中得到浥朝的消息而留她一時,也會在毫無結果之後痛下殺手,避免她再跟涼王裏應外合毀掉他們接下來的部署。因為我們都知道葉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不會背叛大浥,寧死不屈,顓孫晉毫無他法,必定會殺她,以泄私憤!你也明白,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許鬧垂下眼瞼思索許久才望著他,眼神淒涼而無助:“君鶴,帥哥的死好像給了鳶兒很大壓力,她說都怪她功夫不好……可是我們當年的結合本就是情非得已的,我體內的寒冰草之毒有一成半在她身上,你身體裏的蠱毒也有一成半在她身上,這三成的毒素導致她自出生之日就失去了習武的根基,多虧陸家的《洗髓功》才能將她的經絡重鑄。我雖然告訴她跟她無關,但你也知道她比其他三個孩子要敏感,我怕她會有心理陰影,像我當年一樣發了瘋似的練功就不好了。我該怎麽開解她?”
    梅君鶴握著她已經緩緩回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傻夜燈,鳶兒是看你心裏有結才會這麽說,因為你在為這件事自責、愧疚,你覺得對不起葉濁,但其實根本無法周全。至於鳶兒是比較脆弱,像你麵對我的時候,傻傻的。但她隻是看不得你為此事傷心難過,你若換了心情,我保證她會跟你一樣的~說到練武嘛,我覺得她那麽懶,跟你後世一樣,可沒有那麽強的毅力,是你高估她了,她的興趣不在習武,堅持不了多久就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在她心裏唯有毒術不可辜負!”
    許鬧聽著他的話,又想起梅鳶去年過招的事情憤憤的:“你還說,你的幺女就是一個討厭鬼,明知道我喜歡你,還為了不挨打易容成你的樣子,鬧得我心裏怪難受的,夢裏都是你!”
    梅君鶴痞壞地湊到她耳邊低語,一手在她小腹摩挲:“我的幺女?夜燈,我一個人可造不出來四個寶貝疙瘩~”
    許鬧惱羞成怒,一拳砸過去:“你怎麽這麽討厭!”
    梅君鶴將人抱在懷裏箍住,眉間含笑眼含嗔:“夜燈你不準打我,你若打我,我就地打滾給你看哦~”
    許鬧被氣到無語:“你這潑皮無賴的樣子跟你閨女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梅君鶴霎時眉開眼笑,學著她的口氣:“那還不是夜燈寵出來的嘛,對不對啊?我的傻夜燈~”
    許鬧噘著嘴氣哄哄的:“你夠了,我說正經的呢!”
    梅君鶴見她一臉正色隻得鬆了手,懷裏瞬間變得空落落的,雙眼含情地望著她,柔聲問:“是不是賀蘭雪幫忙抓走了葉濁的?你現在應該是想找到賀蘭雪,然後結束這一切,對吧?”
    許鬧被他這麽一說思路赫然清晰,表情卻更加無助絕望:“對,你說的對。這次他幫顓孫晉拖住了冥夜和晝白,帥哥當年從戰場上活下來已然不易,武功不及從前,不是顓孫晉的對手,我找到帥哥的時候賀蘭雪早溜之大吉了。可我去哪裏找賀蘭雪,從太平六年打過照麵後他一直沒有出現,但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每次都是易容別人的身份,然而我幾乎要把整個江湖翻過來了啊!”
    梅君鶴抬手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個腦崩,滿眼寵溺又沒好氣地笑道:“說你傻,你還真傻,武林中找不到就去朝堂找啊~當初我跟竹始終未能查到就是因為他還在蓄力並未有大的動靜,沒留下蛛絲馬跡。今時不同往日,他是燕州戰役的策劃者,也是令氏一族通敵叛國的直接引導者,更是密謀竊殺朝廷命官的促使者,你命采薇客棧去打聽一下各大官員,同韜兒的棹隱煙波一起,著重保護那些耿直的忠臣良將,順藤摸瓜總能查出來,事到如今,韜兒心裏應該有數了,你不妨去一趟青都問問他和涼王。”
    許鬧呆滯地摸摸自己光亮的額頭,眼珠不停地轉:“可是韜兒也跟我說了,朝堂上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啊?甚至我還懷疑是沈轍,但事後都證實猜測不對。”
    梅君鶴長長地歎了口氣,探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傻夜燈,韜兒並未見過賀蘭雪真容,賀蘭雪的易容術極好,若他還用別的法子,韜兒也是很難發現哪個是真的賀蘭雪,懷疑的人又不敢輕易寫信告訴你,其一是怕虛驚一場還打草驚蛇,其二是怕被人將消息截胡。他應該已經在青都等候你了,不過按照他的謹慎,你去了恐怕還得跟他對暗號才能確保他放心和信任。”
    許鬧渾不在意自己一副倦怠的模樣,不假思索道:“那我改明兒親自去青都,我就守在青都不回來了!去涼王府和凝露洲,跟涼王和承韜交換確切的消息,我們一起去搜去找,總能找到的。”
    梅君鶴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裏難過極了:“夜燈,莫要讓自己太累,人這一生總歸會失去什麽,這天下間也沒有人能夠一生無愧、無悔,亦無憾!”
    “君鶴,我不怕累,不怕苦,可是我怕再失去,我不能再失去了。”許鬧望著眼前人態度堅決,“君鶴……你可知道,我寧願死的人是自己這個孤膽劍客,而不是帥哥這樣一生為國鞠躬盡瘁的忠良之輩!”
    “傻夜燈,不論是江湖劍客,還是忠勇賢臣,我們大家都在保護大浥朝,可生逢多事之秋注定有人會犧牲,隻不過很不巧,這些年犧牲的,正好都是你所愛之人。”梅君鶴抬手拭去她眼角殘留的晶瑩淚珠,目光溫暖如春,聲音輕柔平和,安慰著深愛之人,“其實你細想來,護國的代價遠不止於此,不止是你在失去,還有許多人為了保家衛國也在失去。如今朝堂混亂,我們都在失去,失去,便成了常態。所以你別自責了,我不希望你如此心力交瘁,若是太辛苦,便隱居起來,沒有人會指責你的不是,也不敢!”
    許鬧眸中的執念發著光:“不,我想守護好你在意的一切,而且我答應了帥哥,要不遺餘力地保護涼王府。”
    梅君鶴心疼地撫摸她的臉頰,俯身吻在眉心:“傻夜燈,你永遠都這般叫人心疼……快睡,夜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