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天山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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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自己跟落謠好說歹說才從落謠那裏討來的綠梅,萬一真的被小丫頭養死了,落謠的人情就白欠了:“好吧,我養到明年開花。”
    許鬧追問:“你剛才說他什麽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賀江東將花盆放在桌子上,目光仿若放空回到久遠的時空,語氣學得九成相似:“我當年去滇國學過一個秘術,叫‘伽藍夢境’,用雙方食指血在掌心分別畫符咒,十指相扣後,夢境相通。那年你在巴郡從山上逃出來便昏迷不醒,小小鶴擔心,讓我給你們用這個法術,我隻知道那天起,他總說我不懂他在夢裏看見了什麽。後來燕州一役救謝文墨,因為謝文墨叫你‘夜燈’罵了他一頓,他說——‘夜燈並非我的附屬品、私有物,她是獨立而完整的人,我應該尊重她、愛護她。我愛的是她整個人,亦是她的靈魂,又不是那一片落紅,若我僅僅鍾情初夜,豈非換了誰都可以?果真如此,這愛未免太可笑了!無論她變成何種模樣,我都會義無反顧地愛她,縱使她同我一般成了臭名昭著的魔頭,我也會盡我所能護著她!我梅君鶴此生,來生,皆非她不可!我知道,我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是這般,是以,我何必在乎旁人的態度?’”
    許鬧的眼神變得分散,巴郡?巴郡不就是當年她遇到土匪的時候嗎?那時她夢見了什麽?對,夢見了年幼的噩夢,快要醒來時又夢到秦帥臥底的時候她被抓走的一些痛苦片段,其一是被梅君鶴喚醒的,其二是嚇醒的。
    回想後思緒便回籠:“原來如此……難怪他從那之後輕易被我說服了,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如若求不得白首不相離,便隻願得一心人。”
    賀江東不清楚許鬧都經曆了什麽,但他知道那是讓小小鶴那種陰暗中生長起來的人都為之心疼的不堪往事,罷了,隻要二人感情好就是,其他的與自己何幹:“興許是!”
    許鬧也不想多說,隻跟幾人吩咐:“霍勻和淩風發現了大量傀儡,有些還是活傀儡,所以我明日便與墨傾啟程去找墨家祖師爺即墨煙火,我會帶四個弟子去學藝。冥夜給王府再找一個管家兩個粗使丫鬟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小廝兩個門房一個馬夫,仔細探查背景,我不想燕平王府再跟淩風穀一樣來一次鋤奸大會。你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隨時調配,飲食起居都有白露驚蟄負責,不要大材小用,下人隻能在外院,不許進內院的廚房臥室。”
    冥夜拱手領命:“是。”
    許鬧交代完便負手而去:“你們早點休息,晝白明天一早跟我去太傅府找墨傾。”
    十月二十一,墨傾隨許鬧攜弟子遠出塞外,河西風沙太大,入了冬風雪加沙塵吹得睜不開眼,冬月初五,六人直抵兩千裏外的伊吾盧。
    許鬧的追電和墨傾的玄狐放在河西交給車非顧安排的下人喂養,騎著車非顧專門飼養訓練的駱駝趕了八百裏路。許鬧戴著自製的厚口罩係著羊皮護膝,一身夾棉中衣套鴨絨綠色直裾,外穿的黑色裘衣和一件虎皮鬥篷綁在身後駱駝雙峰間。
    墨傾和墨染兄妹自從令氏被滅便恢複了原有的絕世容顏,即便今年一個四十九一個四十五,仍然風華絕代,傾世之姿縱使年華半百不減當年,甚至因著年歲閱曆的增長愈發的具有魅力,聲音磁性而穩重:“許穀主,離夫人發明的棉衣和羽絨服真是實用,特別是在大漠和遼東。”
    許鬧這隻顏狗提起渠漫瞬間沒了欣賞墨傾那張臉的心情:“多虧漫漫將烏茲國種植棉花的技術改良並傳播至浥朝,又將羽絨服的製作過程交給少府司手工人才,不然我們此行就太艱難了。”
    墨傾隻聽聞忠義公、燕平王、離夫人跟他們樓主夫人是好姐妹,樓主說因為同根同源是以感情深厚非言語所能形容。都說淩風穀主是殺人無數的女魔頭,但據他所知,除了鹽幫一百一十五人、太恒山令江城的匪幫一百三十五人、七殺堂七十七人、水幫一百二十六人,十個叛徒十個奸細,一共四百七十四人,還得除去淩風穀被令江城殺的一百一十位鏢師和水幫殺害的一百個平民,加上鹽幫和七殺堂害死的七人,許穀主隻殺了二百五十六個。
    這在江湖大派成長這麽多年的曆程上並不算多少,最初他認為許穀主為一個女子屠了整個鹽幫不應該,可是後來他當了父親有了女兒,那個男人意圖非禮他女兒,即使未遂他依然連全屍都沒留下!那天起,他理解了許鬧的心思,對淩風穀忠心耿耿的人於許鬧而言是家人,她願意為之征討,作為一個女子想要站穩腳跟,狠,是必要條件。
    墨傾仍舊一身黑色錦緞棉袍,陽光照耀下稍顯溫暖:“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太陽出來再上山吧?”
    許鬧也是這個意思:“走,那邊有部落,我有烏茲國哥舒部落哥舒朗月打下的雪狼狼王的大牙做信物,屆時再給他們吃的用的就是。”
    在浥朝黃金白銀和玉器的流通很正常,但烏茲國是馬背上的遊牧民族,在冬日裏吃的穿的更重要,那是可以讓他們抵過寒冬的寶貝,比起中看不中用的首飾稀奇和重要得多,也許你給王族或者部落首領這些東西還算有用,給普通民眾就很雞肋了,他們甚至會認為你是看不起人,覺得他們唯利是圖才會給予幫助,生氣發火都是小事,萬一不幫忙就尷尬和倒黴了。
    天山北麵是冬季迎風坡,降雪量大,森林、草原雪山及冰川渾然一體;南麵是背風坡,戈壁荒漠廣袤,隻有一塊麵積不小的盆地綠洲。伊吾盧與沙州一樣晝夜溫差大,日照時間長,全年幹燥少雨,春季多風冷暖不定,夏季酷暑蒸發量大,秋季晴朗降溫極快,冬季嚴寒難以忍受。
    墨傾忽的指著遠處一隻奔跑的深褐色動物:“那是何物,看起來像馬,但是馬沒這麽小,莫非是小馬駒麽?”
    許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隻落單的雌性馬鹿,頭與麵部較長,有眶下腺,耳大呈圓錐形,鼻端裸露兩側和唇部為純褐色,額頭與頭頂為深褐頰為淺褐,頸部較長,四肢長,蹄子大,尾巴較短:“那是一頭雌馬鹿,僅次於駝鹿的大型鹿類。”
    墨傾見馬鹿身後緊追不舍兩隻野狼,拔劍欲刺:“許穀主,你我一人一匹狼!”
    許鬧卻漠不關心:“為何要殺狼?”
    墨傾莫名:“救那頭鹿啊!”
    許鬧繼續趕著駱駝前行,目不斜視道:“狼是鹿的天敵,你救了鹿,狼就要被餓死,這是大自然的規律,是食物鏈,如果它們要狩獵的是我們,我可以為求自保動手殺了它們,但它們隻是在捕獲自己的獵物,活下去全憑本事,我們都是局外人,為何斷其生路?況且狼是群居動物,擅長團隊合作,猛虎尚不敵群狼,憑我們倆幹掉兩匹狼輕鬆,但狼有極強的報複心理,何必徒惹麻煩沒事找事?”
    墨傾眉頭微蹙:“食物鏈是什麽?”
    許鬧感慨了有電視機的好處,古人看不到《動物世界》和《人與自然》,接受和認識事物都需要自身的閱曆和見識,她們隻需要看電視就可以了解:“食物鏈就是人們常說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同樣的,在這茫茫荒原,吃草的注定要被吃肉的捕捉。”
    墨傾辯解道:“可狼是凶惡的動物啊?”
    許鬧笑了:“人是雜食動物,餓的時候沒有五穀雜糧,甚或為了過年過節也會吃肉,在野外還要為了生存捕殺鹿,一樣並非善類,那麽別人就要殺了你保護狼或者鹿?”
    墨傾覺得腦殼痛:“我怎麽被攪亂了。”
    許鬧道:“本就沒什麽對錯之分,快點跟上,要到牧民家裏了。”
    極遠之處,依稀得見馬鹿被兩隻狼撕成兩半,至於如何分食他們不得而知,更遠處的雪地還能見到同樣黑灰色的一堆麻點,應該是狼群。
    次日一早,六人告別了牧民上了天山最東邊。
    雪海之中一處人間仙境,猶如天宮般煙霧飄渺,與嵌在兩座湖泊間的昆侖丘不同,天境坐落於庫裏湖,湖麵呈柳葉形,漢人稱之“柳泉”,如今酷寒冰凍,綺麗風景不在,惟餘大雪莽莽。山門無人看守,僅餘一隻懶洋洋躲在狗窩裏避風的大黃,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憨態可掬。
    墨傾踏上台階跨過黑曜石做的門欄時,大黃從狗窩裏蹦出來齜牙咧嘴卻沒有出聲,墨傾取出懷中的一個“墨”字黃玉放在黃犬口中。
    大黃放在一個托盤模樣的青銅器裏,托盤變成四四方方的青銅盒裝起玉石,隻見一陣木石之聲不斷在山間響起,最後一聲,門欄外的台階不遠處宛若一座雪山,卻陡然大開遞出一條石路。
    幾人走到庫裏湖畔,一座恢弘的宮殿顯現眼前,兩個柳眉杏眼的女子身著素紗站在風中微微行禮,兩名少年身覆單衣在前領路,女子便各自回到位置忙碌,在她們手下躺著一個傾城傾國的女子,赤身裸體,兩名美人正在為對方穿衣打扮,一切安靜而詭異,沉默且有序。
    穿過三道門,幾人左拐右拐總算見到正襟危坐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老漢麵前躺著一隻火紅的小狐狸,突然跳出來一隻黑貓與紅色的小狐狸打鬥,沒有聲音也不分勝負,老頭自己跟自己下圍棋,少年為他們分別端來一杯放了雪蓮花蕊的熱水請他們享用。
    許鬧不懂圍棋,墨傾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隻好看兩隻小動物打架,狐狸咬住了黑貓的尾巴,黑貓跳起來給了狐狸一爪子,狐狸袖珍的鼻子瞬間被抓破,沒有流血反而掉了漆。她的眼睛都直了,感情從一進山門那隻大黃開始,到迎門的兩個隻穿紗衣的女子,再到這兩個規規矩矩站在老者身邊的單衣少年,最後是這兩隻打得正歡的動物,全部是假的,是傀儡?
    難怪她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好似一出啞劇,因為不是真的生物,每一個人美則美矣,眼睛空洞而刻板,也沒有一絲叫聲和呼吸聲,難怪都不怕冷,就壓根沒有生命!
    兩隻動物打架分出了輸贏,黑貓兩隻爪子壓在狐狸的咽喉,狐狸不敢再動,老老實實地躺在原地,兩隻眼睛轉了轉,沒有神采也沒有神情。假的到底是假的,看起來再相似,到底不是生物,沒有表情。老頭的棋盤上,兩隻小家夥分出勝負時黑子也險勝。
    即墨煙火捋捋胡子,眸子戲謔地望著許鬧,說話完全不經思考般口無遮攔,抬手與揮手間,幾個或強壯或精瘦或美豔或清純的男女傀儡不停地變換前後位置,笑容從猥瑣變成奸詐,最後右手擋在嘴邊:“這位姑娘,找老夫是需要傀儡嗎?你喜歡什麽樣的,威猛無比的大漢,除了男人的體溫,他可以滿足你的所有需求。容顏俊秀的小生,斯文又精幹勤快~如若你不喜歡男人,我這裏也有冷酷無情的妖嬈舞姬,還有可愛活潑的少女……就是這個女子的價錢因為要裝扮所以稍微高點,算你便宜的一個一千兩黃金如何?男的有具女的有穴哦~”
    墨傾都不禁扶額歎道:“師祖……您正經點,我們有正事要……”
    即墨煙火打斷他,越過棋盤走過來想繼續推崇他的傀儡,許鬧往後一退他便跟上前,許鬧忍不住出手擋開他的接近,十招之內便被許鬧拿下求饒:“疼疼疼,不買就不買嘛~”
    許鬧簡直對即墨煙火不忍直視:“老頭,你這麽想要錢,要你教四個弟子,如何?”
    即墨煙火說起傀儡術,整張臉立即變得莊嚴肅穆像撲克牌,語氣仍然絲毫未變:“我要看看是不是這塊兒料才能答應,不然收了你的錢成不了才,你再收回去,那我多慘~”
    四個弟子在許鬧的注視下一一上前打過招呼:“淩風穀妙柳、清夢、淩儀、穀英見過前輩。”
    即墨煙火給四人扔了一塊木頭,然後拿出一具木製骸骨,說完話將漏刻頂層漏嘴的木塞取掉:“你們一個時辰內雕出來,一個關節不少。”
    四人先是一愣,立即拿起刻刀照著那具人體骨骼開始雕刻,他們都是工匠世家,對於刻刀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