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裏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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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驕陽帶著幾分毒辣,火熱地照在大地上,甚至可以聽見花草被灼燒的聲音。雪崖頂端的積雪已經消融,樹木嫩綠春意闌珊。這就是地理書上說的垂直植被分布了吧?
山麓是高大的闊葉林,山腰是茂密的灌木叢,山頂就成了青苔草叢,還帶各色小野花。這雪山沒有個兩千米下不來,單單這植物就證明了一切!總算爬到山頂,累死寶寶了~
林蕭指著一棵矮小的鬆樹:“就是這裏,我已經在這裏快一年了,就算這裏化成灰我也認識,現在隻是化雪了而已。”
渠漫心裏歎口氣,這孩子生怕我不相信他!不過確實,如果不是他一直在這裏待著,恐怕真的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地方了!她從一旁找了一塊不小的石頭,將發帶取下來,緊緊係在石頭上,從鬆樹旁扔了下去。
原是被束在腦後的秀發全部散開,沒有丁點首飾的長發在風中自由飛舞。渠漫沒有理會這些:“帶路,我們下去看看!”
林蕭險些看癡了,這樣一叫臉上緋紅,忙在前麵帶路。他沒想到,少夫人會是如此不拘小節的女子,頗有江湖兒女的風範,其他人家的姑娘哪裏能隨意在別的男人麵前披頭散發呢?我們少夫人是個極品,這個思想在林蕭心中紮了根。
“哎喲!誰啊!”雪崖底下,玄衫飛揚,在他的話語中更加獵獵作響,這是氣的內力都一道使出來了啊!
他看了看落在一旁的石頭,好家夥,若非他反應快,被砸中的地方就不是肩膀而是腦袋了吧?這是哪個混賬東西幹的!
此時此刻,不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林蕭快點,我得親自看看!”
玄衣男子有些怔忪,瞅著石頭上的紅色發帶便明了,暗自竊喜:“原來是個女子!”竊喜罷,突然想起什麽,“等等,林蕭?林蕭不是離府的人嗎?還是離歌的貼身護衛呢,跑這兒來幹嘛啊?那女的是幹嘛的?”
他覺得自己要被一大堆問號砸暈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大石塊上等那兩個人。聲音本來聽著很近,可是半天都沒人,難不成是自己內力又深了些許?思及此,直接躺倒了挺屍,歇一會兒正好補覺!
“賀醫聖,你怎會在此處?”林蕭滿臉驚愕地喚醒了賀江東。
賀江東揉了揉眼睛,伸個懶腰:“林蕭,這姑娘是何許人也?”
林蕭對賀江東同樣隨意,但對渠漫卻是畢恭畢敬:“這位乃我們少主夫人。”
渠漫還是不太喜歡這個稱呼,幹脆利落地自報家門:“我叫渠漫,水渠的渠,水漫金山的漫,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賀江東以往吊兒郎當的性子有所收斂,仍是好奇心很重:“渠漫~好名字,看來你跟水有緣啊!說說你怎麽跟離歌走到一起的?”
渠漫看著他手裏的石頭,那人不自覺地揉揉自己的肩。被砸了還這麽不正經,她很不客氣地問:“賀醫聖貌似被石頭沒砸夠,要不要我給你去懸崖上來個天女散花助助興?”
賀江東還了發帶,扔了石頭:“哎呀,我跟離歌好歹是舊相識,離府與我們賀家關係也不賴,你別這麽生氣嘛!”
渠漫懶得跟他講道理攀關係,拿過錦緞就鬆鬆垮垮一係,一邊解釋:“梅幫被毀,離歌不知所蹤,我來找他。你來做什麽?”
賀江東攤攤手,指了指旁邊的小背簍:“我來采藥唄!這都呆了二十天了!”
渠漫掃了一眼,挑眉道:“冬蟲夏草?這可是好寶貝,比人參藥性溫和,男女通用老少皆宜,你這得賣多少金銀珠寶啊!”
賀江東原本驚喜的臉色變成了嫌棄:“弟妹懂得挺多啊~不過,我說弟妹,你能不能不要把本醫聖的品德看得如此低劣啊!本醫聖采的藥從來不做金錢買賣,比起賣些個銀兩,我更喜歡別人欠我人情!”
渠漫不禁笑出聲:“老奸巨猾!”真心覺得河南人的奸詐都是從古至今的,看看這洛州賀家的名醫,所謂金銀有價情義無價,欠他人情,你得想盡一切方法還!
賀江東也笑了笑,算是默認,隨即背上背簍問:“石頭既然是你扔的,是想從落地處開始找
賀江東也笑了笑,算是默認,隨即背上背簍問:“石頭既然是你扔的,是想從落地處開始找離歌吧?”見渠漫點頭,他便說了自己的想法,“弟妹,我來雪山時聽了個傳言,沒準兒跟離歌有關!”
渠漫好整以暇,隻等他繼續開口。
賀江東一邊走一邊敘述:“雪山近半年來多了個野人,總是搶當地百姓的糧食和飛禽走獸,可以說是人人自危。梅城郡守為了保住官位,不敢上報朝廷。並且,那野人既不殺人又不吃人,像是為了填飽肚子才出山。我這幾日才發現,那野人慣在雪崖出沒,準備一探究竟!”
渠漫有些不明白:“可是離歌武功很好,怎麽可能淪落到當野人的地步呢?”
賀江東自然懂:“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麽?剛好也是六月開始。”
渠漫耐心地跟在賀江東身後,死馬當活馬醫這句話雖然不合時宜,但是也隻想得起來這句話了。
向陽的一麵,日光熠熠,山腰上開了一大片紅花,在風中自舞。一朵朵漂亮的罌粟好似山中跳躍的精靈,浮雲飄過,打下陰影,它們跳的更歡脫。
“罌粟?”渠漫走上前,卻看見一個黑黢黢的東西在啃食罌粟,那模樣很是認真,生怕罌粟長了腿跑了似的。她好奇地拍了拍那個團著四肢的生物:“你很餓麽?我有吃的,你要不要?”
黢黑的動物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怔,慢慢抬起頭,對視的一刹,眼睛閃過無數神采,有最初的驚喜變換為自卑,又從自卑變成恐懼,最後直接逃離。
渠漫脫口而出:“離歌!”
那個雙手匍匐在地的生物隻拚命地跑著,手腳並用。
賀江東將背簍扔給林蕭,一個筋鬥翻了過去,在花草灌木叢中幾個輕點,身子輕快地落在四條腿竄離的生物前。他輕喚:“是你吧離歌?我知道是你!”
那隻動物發出憤怒的嘶吼,目光凶狠,衝上來就是一口。
賀江東躲身一點,生物便暈了過去。他抱住那個身體,避免直接滾落山坡。簡單地把了脈,賀江東竟不知從何說起:“他是離歌,至於為何會如此,我要先帶他去客棧沐浴更衣,細細號脈才知曉。”
說罷,賀江東竟然不見了蹤影。
林蕭略帶歉意地對渠漫道:“少夫人,得罪了!”
等渠漫反應過來,她開心極了:“這是傳說中的輕功嗎?好神奇啊!”
四個人一起到了小客棧,賀江東扔了一錠銀子打發小二哥燒熱水。半個時辰後,林嶽和林蕭兄弟倆伺候離歌沐浴。
長達兩個時辰的梳洗,江南與林蕭隻給離歌套了中衣中褲,便好生安放在榻上。
賀江東凝神診脈,然後細致地察看離歌的身體,發現幾處傷疤雖然愈合,但唯有一處,如同蜈蚣盤踞的傷疤泛著新肉,不僅有新鮮的紅色,還有暗黑色。
他眉頭一皺,再抬起離歌的兩隻手臂和雙腿,濃眉蹙得更緊了。
看罷,賀江東出了內室,給了江南兩張藥方讓他先去抓藥,跟林蕭一起去熬藥。他望著渠漫,細細地搜索她的神情,幾番確定後,沉聲道:“弟妹,離歌胸口及腹部有一道七寸長的傷,且有劇毒,名為寒星花。他墜崖後,吃了不少崖底生長的烈焰花,用以控製住寒星花毒素的蔓延,兩種毒藥相生相克卻無法解毒,以致於他吃食罌子粟來鎮痛。”
看渠漫表情尚可,覺得她承受能力應該還是不錯的,便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另外,他的雙臂應該是在落崖的時候摔斷了,自己粗劣地包紮接骨,如今已是廢了;還有他的雙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故而無法行動太遠、太久;至於他一身的內力,已經被毒素衝撞,並且蠶食得分毫不剩。他現今沒有武功亦無內力,雙臂殘疾,毒素纏身,有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賀江東見渠漫不說話,心知她會是這樣冷淡的表情,什麽情深似海,都是為了離府的家世和家業吧?他勾了勾唇角:“我不曾聽聞離歌辦酒席娶妻,若渠姑娘不願嫁與一個殘廢,料來離叔父不會怪罪。至於離歌,離府會安排人伺候,不必令渠姑娘煩心。”
渠漫呆呆地走到內室,她無法相信那樣驕傲的男人,為了活著,把自己折磨成了這副模樣。更無法相信,他那樣自信的公子哥為了活下來,竟然會去當個野人。她知道離歌是無法離開,才待在這裏,可是,如果是平常什麽人,無論男女,隻怕寧可死都不願如此活著,飽受折磨與摧殘。
她伸手撫摸著瘦削得幾乎凹陷的麵頰,傷感湧上心頭,卻吃吃地笑了:“離歌,是什麽讓你撐到了現在呢?”
昏睡中的人猛地顫抖起來,右手盡最大努力地握著什麽,竭力想護到胸前。
渠漫摸著他的手:“離歌,給我看看好麽?我不跟你搶的,你放心。”
離歌雙眉緊蹙,粗糙的手攤開來,手心裏擱著一個白瓷瓶,而瓶頸處纏著紅線編成的頸繩,瓷瓶上赫然在目的是一個“漫”字。
渠漫呆住了,她哪裏想得到,那個高傲的男人居然在不死不活的時候,想到的全是她?
區區三個月,她何曾想過能在一個人心中舉足輕重,又何曾想到這個人竟然隻為了那個承諾硬撐了一年。
那個諾言,她都快要忘記了——漫兒,等我回來,便帶你去離府見我的父親,讓竹爺爺證婚,讓秦大哥主婚!
她緊握那個白色瓷瓶失聲一笑,隻道:“離歌,你知道麽,我以為你當初隻是,隻是為了讓我安心給你生兒子。你走了之後就不再回來我就確信,我在你心裏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你跟其他豪門大戶的男人一樣,根本不會動心用情!”
“我……沒有……忘記你……我……”離歌睜開雙眸,眼中的深情如火似海,他忍著疼痛扯動喉嚨,“我……在等你,來找我。”
他的手沒有過多的力氣,應該是經脈受損和長久骨折未愈,連的她手腕都不能夠握住。
離歌自嘲道:“對不住……我沒用……耽誤了你。”他拚命咽下口水,潤了潤嗓子,緩慢勸慰:“漫兒,浥朝女子可以再婚配……大可不受景朝女子三從四德之習……你不必為我……”
渠漫看著他痛苦不堪,唇角不斷溢出鮮血,她慌亂地捂住離歌的嘴:“別說了,你的嗓子一定是吃毒草給壞掉了。我知道你是個驕傲的人,如今這副模樣,你最不想見的一定是我,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啊!”
離歌眼睛裏有疑惑,卻不再開口說話。
渠漫笑道:“你忘了,我當初罵你自大狂,你說我是小賤人。然後我回答你——對,我就是小賤人,我還要一賤到底!”見離歌麵上有了涼薄的一絲微笑,她安撫道,“你要相信我,不管未來有多艱辛,我都會陪你一直走下去,所以你要好好的。你答應我要帶我回離府的,別人帶我我可不買賬啊!”
說著,她自己突然笑得很開心:“還記得我給你唱過的那首歌麽?”
離歌眼珠子轉了片刻,忽然射出一道精光。
渠漫又笑了:“對,就是那首《都要好好的》!”她坐在榻邊抱著離歌瘦骨嶙峋的身子,原本她很癡迷這個男人精壯的身體,誘人的八塊腹肌,如今瘦成了皮包骨。她倚著榻頭,動情地唱著:“親愛的,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首歌,有動人的篇章有真實的快樂。這麽多年,我知道你是苦苦奮鬥著,為了我們的家,為了孩子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