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曲徑通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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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韌心想:善哉善哉。他輕鬆笑言:“想不到能在京與師傅您重逢,實是托社稷昌盛之福。”
圓然撚著佛珠,叨嘮“阿彌陀佛”。他老人家儼然是世外高僧,不接蘇韌話茬。
蔡述眼眸微動:“二位像是六合縣的老相識。見麵多敘敘舊,又有何妨呢?”
蘇韌隻一笑。圓然半閉著眼,念了句:“善哉善哉!”
蘇韌向蔡述說:“閣老您有所不知,圓然師傅一心研究梵學,不耐煩瑣碎事。下官雖受師傅點撥過幾次,但終究缺乏靈性,枉費了師傅心意。”
圓然摸摸頭頂香疤,瞄了眼毒日頭,歎:“阿彌陀佛。”
蔡述略拱手對圓然說:“昨夜有賴師傅等做法,姑老太太已然安穩了。師傅出家人,我等不好汙染您耳根清淨。我這就吩咐家人送您回寺。多謝辛苦!”
圓然受之坦然,合掌對蔡述還禮,再對蘇韌點點頭,茫鞋一撥,飄然離去。
蔡述對蘇韌道:“嘉墨,你替我送送師傅。”
蘇韌忙跟到後頭,瞧老和尚影子暗笑:老狐狸會看山水!他在應天府山寺裏分明是個話匣子,到了蔡府裏卻守口如瓶,且做足淡泊之相……恐怕連小狐狸蔡述都嗅不出什麽異味來。
蔡府仆人如影隨形。圓然踏步綠蔭,眼半睜半閉。
蘇韌忽然開口:“我方才想起:丈人忌日快到了,阿香正愁京中沒個相熟的人替老爹超度。可巧師傅上京,能否接您上門來完滿了此事?”
圓然道:“你嶽丈曾幫小廟打造佛龕,貧僧斷然不推辭。貧僧上京,是為重修山門化緣。善哉善哉,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出家人隻教大家量力而行,不必勉強!”
蘇韌望著老和尚的眼說:“這才好!我正借著山門,為老丈人捐功德……師傅小心!”
他扶圓然上車,老和尚暗拍了他手掌一下。蘇韌會意:師傅是要自己寬心。
他不慌不忙,與圓然約好超度日期,才送和尚走。
他回到蔡述書房,碰到蔡寵躬身退出來。那管家身上熏香,都掩蓋不住血腥之氣。
蘇韌心中一動,見蔡述已穿了鞋,坐起來。
因他托著個水晶碟,益發顯出膚色鮮潔,不像塵世中人。
蔡述吐氣,聲清如冰泉,笑道:“乖孩子,我知道這幾天你餓著了,好吃麽……?”
蘇韌定睛:蔡述豢養的那紅頭蜥蜴爬到蔡述手邊,舌頭一伸,吞下幾絲透明狀物。
蔡述問他:“回來了?那和尚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呐。六合縣小,卻人才濟濟。”
蘇韌心想:自己是插門女婿,圓然是外來和尚,都不是六合人!
他隨口奉承道:“在閣老這樣真人麵前,怎好露相呢?”
蔡述似頗喜悅,喂著蜥蜴說:“嘉墨,你知這盤中是什麽?”
蘇韌仔細瞅後,認定是海蜇皮。
蔡述手指一撣,水珠落地,笑道:“笨!若是海蜇我問你?這是稀世珍品,靈丹妙藥。連我自己都不舍得吃,要留作明兒上貢的。”
蘇韌又瞅,還看不出所以然,隻好認輸。
蔡述攏了幾片晚香玉花瓣擦指頭,才解惑道:“這是我才讓人烹製成的,足足要四五十道工序,一點馬虎不得。嘉墨,還記得你我在吏部藏書樓相遇,我正在找書看麽?正是這本……它和《玉燭寶典》齊名,如今已散佚了。這上麵寫:《青華仙冊》乃原始天尊所創秘籍,可延年益壽,令君王生而長治久安,死則羽化成仙。修行它之人,必須服用十八味寶貨,方可完功。對尋常人,那是多少輩子都弄不成的。可對權貴,隻不過多費些周折罷了……為了眼前這味供品:我找了多少日子……得來全不費功夫,好笑!”
“閣老意思是:盤中物稀罕無比?”
蔡述笑道:“你明知故問。這盤中,不是海蜇皮,而是人犬皮。”
蘇韌抽口冷氣。蔡述好像被晚香玉味陶醉了,兀自道:“你瞧,在水晶盤兒裏,人犬皮絲兒多美!”
蘇韌點頭:“好稀罕物!若閣老進獻萬歲,那是天下人的福澤!”
蔡述忽而歎息道:“還不成呢,我尚缺人當藥引子。我想來想去,隻有一個人最合適。”
蘇韌聽了一愣,旋即展顏:“多謝閣老,想到下官。”
他斷定蔡述決計不能殺了自己,但這藥引子,要如何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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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述不動聲色,從書簡裏抽出一把寸長小刀,道:“說是什麽稀罕物,那藥引子卻平常。隻須從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身上割塊栗子大小的肉,便齊備了。”
蘇韌聽了,心裏一鬆,原來是要掉快肉而已。
自己本就是個不怕疼的。當年在湖州,才不過丁點兒大的孩子,為了討生活護著娘而遭地痞們欺負,被拔掉好幾個指甲蓋兒。蔡述要走了蘇甜,早就割走一大塊肉了,再給他些,又有何妨?雖然蔡述分明就是“血氣方剛”青年男子,但是貴人們看別人痛才是樂哪……。蔡述來與他商量此等機密,可是見得親厚?
他順手接過小刀,抿嘴笑道:“下官明白。閣老日理萬機,玉體關乎國家。請讓區區代勞,敬上一份對萬歲的忠心。隻是,閣老書房清淨無垢,下官怕髒了寶地,懇請您指塊無關緊要的僻靜處,再送我點府上不用的金瘡藥,下官去去就來……”
蔡述眼神冰冷,像漁夫注視網中的魚兒。
他輕聲說:“來就不必了,你徑直回去,在家歇上幾天。我要準備數日,才能進宮獻藥。嘉墨,你的口風緊,我放心,我不必像對蠢人那般多交待你。”
蘇韌低頭答應,無意間看到蔡述輕撫左臂。
難道他也想試試割肉的滋味?他再要想,蔡寵已進來了。
蘇韌出門即藏起刀鋒,對蔡寵拱手。
他意態謙謙,蔡寵肅然,拱手相讓,領他到了府中一處暗室。
蘇韌環顧,忍不住笑,說:“有勞大先生您,置辦周到。……啊,這是酒?”
他褪下罩袍,坐長凳上,攬著酒甕,掀開封皮。
蔡寵答:“這陳年杜康是老閣老留下來的。你先喝吧,等你醉了再動手。我手下有分寸,會用最好的傷藥。”
蘇韌搖頭:“不用了!手起刀落而已,我還能不信您?人醉了不省事,可我得好好想想。”
蔡寵望著蘇韌澄澄眼波,許是遙想當年那些少年風華,不禁歎息,問:“敢問你想什麽?”
蘇韌微笑:“先想想怎麽和老婆交待,再想想怎麽對付宮裏麵差事,還要想怎麽讓眼前這件事周密了……最後要想割哪裏?……大先生不要割右臂吧,我不是左撇子。也不要割左臂,我怕和閣老重了。割大腿的話,不便行走,還是小腿好?左腿,還是右腿?我聽您的!”
蔡寵吸了口氣:“左腿!”
蘇韌用手絹沾滿酒,擦幹淨左腿,身子向靠背一仰,交出銀刀:“請!”
年輕人平靜的眼神,似令蔡寵感到乏力。他手指痙攣,盡快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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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鳴鍾“咣當咣當”,把譚香敲得清醒了。
她問蘇密:“怎還不見你姐姐出來?”
蘇密轉著清亮眸子,咬她耳朵:“娘,我跑屋裏看了。沒姐姐,隻有個哼哼叫的老巫婆。”
譚香咧嘴笑:“啊呀!”
她母子原是想見見養在蔡府內蘇甜的,沒成想被楊大娘領到蔡姑老太臥房裏。楊大娘進去討示下,好半天沒影子。譚香一雙眼盯著西洋落地鍾的大鍾擺。那玩意左擺一下,右擺一下,居然把她糊弄得瞌睡了。她心想:西洋的東西真要不得,橫豎是迷糊人騙錢的。
屋內響起老婦人的咳嗽聲,蘇密捂著嘴巴偷偷笑。
丫環打簾子,讓楊大娘出來。楊大娘對譚香努嘴,請她上外頭去說話。
到遊廊,楊大娘道:“姑老太太吃了藥睡過去,我等她醒來好一番說,才替你討到她恩準。”
譚香連聲道謝,好奇問:“大娘說我什麽好話?”
楊大娘笑說:“無非是把你和萬歲,大公主,沈狀元拴一塊兒說罷了。老太太病中精神不濟,隻有這些她才聽得進去。萬歲養的一隻貓,名字都比尋常官員重幾分,更何況你現坐在禦書房裏了!姑老太太還吩咐我:下回邀你來陪她坐坐談談。”
譚香不領情:“嚇,我會談什麽?其實不用求她,我直接去瞧甜兒,孩子歡喜還來不及呢。”
楊大娘擺手:“蘇娘子,咱府裏規矩大過天,萬不能越權的。小姐有姑老太太□□,自是她的造化。像已故的貴妃,知書達理,儀態萬千……因此上她進宮得寵,養出皇子小祖宗來……方才我沒對你說,小姐隨老太太染上風寒,這兩天剛好些,你們別叫她累著了。”
譚香聽了皺眉,心噗噗跳。蘇密拉緊了娘的手,眼睛盯著麵前緊閉兩扇木門。
楊大娘叩開門,對管事仆婦們說:“娘子來瞅小姐,蒙姑老太太許可的……你們都到外邊伺候吧!”
譚香按捺不住心情,大聲喚:“甜兒,甜兒?”
蘇密跟著喊:“姐姐?姐姐?”
雕花帷屏後,有個稚弱如貓的聲音答應著:“嗯,嗯,唉……!我在這兒……你們在哪呢?”
譚香繞過去,見蘇甜穿白絲中衣,斜靠床沿。
女孩披著烏發,臉色蒼白,死命攥著帳鉤子。
蘇密衝過去抱她,蘇甜“啊”長叫一聲,環顧四周無閑人,才吐聲道“媽……弟弟……”
譚香眼淚都快落下來了,摸著女兒頭頂,半天才問:“你還不舒服麽?吃藥了麽?”
蘇甜癟嘴:“吃!天天吃,吃膩了還讓我吃!苦得要命!媽,我沒病,老關在屋裏悶氣死了。”
譚香聽了,生氣跺腳:“呸,是藥三分毒。既然你沒病,他們再給你吃,你找辦法都給倒了!”
蘇甜抓著蘇密的頭發給編小辮子,笑嘻嘻瞟了眼馬桶,小聲說:“早倒了。馬桶裏是藥渣滓還是藥,他們才不管呢。他們讓我喝,我一直笑著拍手說: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吃藥!然後他們就不盯住我了,我便……媽,爹在哪呢?我昨晚上夢到我爹爹了,他穿著和這邊新爹爹一樣的衣服,比他神氣!”
譚香不以為然:“你隻一個爹。什麽新爹爹?”
蘇密望了望四周擺設,說:“姐姐,你這比皇宮還漂亮!”
蘇甜咬他一口:“別比哪裏漂亮,咱們比本事。你認了多少字?我肯定比你認字多!新爹爹隔天教我一回寫字呢,我去拿給你們看……”她利落下床,赤腳拿了幾張毛筆字給譚香看。
譚香確定女兒活蹦亂跳,又看她寫字頗長進,開心不少,想蔡家並非一無是處。
她搓搓蘇甜的臉:“你覺得悶氣,該出去曬曬太陽。名門閨秀豆腐似的大白臉,哪有村裏姑娘的兩腮紅蛋蛋好看啊?姑老太太攔著,你就說:寶寶非要找你玩兒……”她想起楊大娘的說辭,“因地製宜”編排話教唆道:“前不久,萬歲和大公主說:青梅竹馬男孩女孩最好。你和寶寶應該多在一起跑跑跳跳。蔡貴妃吃虧在小時候動得少,才身體差,早早去了。彼一時,此一時,萬歲估摸姑老太太懂得變通,能及時彌補的!”
她想:既然姑老太太隻對皇帝,大公主的話聽得進去,那麽自己的想法,索性按在他們頭上好了。反正對皇帝公主毫無損害,而姑老太太也沒什麽機會去和皇帝對質……
說曹操,曹操到。黃鸝鳥叫喳喳,有個童聲哈哈說:“香媽媽,甜姐姐,我來啦!”
寶寶風似跑進來。他穿著薑黃箭袖袍,頭戴金項圈,手裏撈著個明晃晃物件。
譚香捶了他肩膀下,說:“你好厲害,怎麽能找到我們?”
寶寶張嘴,紅口白牙:“哼哼!我能隱身,一路跟著你們。這塊地麵上,誰能攔住我?”
蘇密白眼:“寶寶你個跟屁蟲!”
寶寶拉著左眼皮罵他:“蘇密你個白眼狼!”
蘇甜止住弟弟,端了碗茶水給寶寶喝。譚香問:“你手裏是什麽?”
寶寶說:“是個安南國進貢蒼蠅拍,皇帝爹爹賞我玩兒的。”
譚香看那玉手柄雕刻花卉,拍子則全以銀絲編成,嘖嘖說:“勞命傷財!要打個蒼蠅,把鞋子脫下來便可打,還能使上勁呢。”
寶寶點頭:“是啊,這不好玩。我在屋裏找來找去,也沒拍到幾個蒼蠅,”
譚香大笑說:“你家怎能玩這個呢?多少重簾子擋著,多麽厲害薰香,蒼蠅哪願意來呢?”
寶寶沮喪道:“啊,是這樣?”
譚香靈機一動,道:“其實不是不能用,我保管你家也有蒼蠅成堆的地方。甜兒,蘇密都少動,正逢上機會,不如我們一起去拍蒼蠅流汗吧!蘇甜,給我找三隻鞋,不要繡花的,木屐子最好!”
蘇甜應聲而動,穿好罩衫。除了寶寶,人手一鞋。
譚香拉齊了三個孩子,好歹說服了楊大娘,謝絕跟班,並問明廚房方位,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那邊拍蒼蠅去了。譚香想得沒錯。帝京夏日酷熱,蒼蠅成群。即便是蔡府的廚房,因葷腥成堆,泔水成桶,也是蒼蠅的絕佳生處。
嗡嗡聲裏,孩子們跟著譚香唱:“天下的蒼蠅都是一樣的,蔡家的蒼蠅也是一樣的……”。
寶寶興奮臉紅,蘇甜蘇密滿頭大汗。
譚香看了,甚是欣慰,想這回孩子們都鍛煉到了筋骨,今後還應繼續。
蘇密說:“娘,我要喝水!”蘇甜依偎譚香,譚香轉身進了廚房。
夥房裏麵煙火氣重,煙囪旁幾朵野花開得無賴。掌勺正燒著鴨絲羹,捏著三四個鴨骨架,準備丟掉。譚香製止道:“這燒湯保準香!不如包了送我,讓我們帶回去吃?”
掌勺吃不準她來路,遠遠見到寶寶蹲在草叢旁,忙不迭答應,給她用荷葉包好。
譚香擦了把汗,再一回頭,寶寶卻不見了。
她拜托專管切蔥洗菜的廚娘照看蘇甜蘇密,自個兒攆出去找寶寶。
“寶寶?寶寶?”
她猜寶寶定順著蒼蠅飛的方向去了。果然,她沿曲徑走,繞過片小林子,見水潭邊荒草有半人高,自成野景。
幽靜之間,偏有蒼蠅成群。草綠裏蠅拍一舉,寶寶回她:“香媽,我在這兒……你快來!”
譚香小跑過去。寶寶貓著腰,神色緊張,眉毛擰成疙瘩。
他捏著譚香的手,鑽過荒草堆,譚香也覺得不對勁了,地裏彌漫著股腥臭。
她心想:大凡光鮮者的背後,少不了一張爛泥底牌。
若翻出來,很沒意思!原來“榮華富貴”是“汙七八糟”,教人索性把世間萬事一並看淡了。
她不想翻蔡述的底,然而無心插柳,偏偏在此地要撞破了蔡述什麽隱藏麽?
自己撞破了也罷,可是寶寶還小,要和舅父在一起過日子,非要讓小孩也看到蔡述的青麵獠牙?
她想到這裏,勉強作笑:“啊,我懂了。這裏肯定是府裏埋死貓死狗的地方,貓狗兒埋得不深,爛了自然有味道。你且去夥房找蘇密他們,我把土埋嚴實點。”
寶寶半信半疑:“是麽?我一起埋吧。”
“不要!死貓死狗不吉利,你家老太太還沒好呢。你觸穢的事,不許講給人聽,特別是你舅舅,他一定責罰你!”
“哼,我才不怕責罰!不過,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拉個鉤。我要解手……”
寶寶吐舌,順原路返回。
譚香從袖子裏找出不離身的木工刀,扒拉掉些土,居然發現了地中嵌有個鐵欄的天窗,下麵是個深深的土坑牢房。她眯縫眼再端詳,大驚失色,連忙捂住了嘴。
順著陽光,她隱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蜷縮著嗚咽著的人,被鎖鏈鎖著。
譚香衝裏麵叫:“喂,你是誰啊?誰把你關在這下麵?”
那人汪汪大叫,如同狗吠。譚香更為吃驚,她幾乎可以確定,下麵的可憐生物,是有過一麵之緣的“人犬”。人犬不是被抓去京兆府了麽?蔡府的人膽大包天,竟如此搗鬼?
蒼蠅叮在她的頭發脖子上,譚香顧不得。
她研究了片刻,發覺地上隻是個廢棄的透氣孔,絕對不是牢房的出路。
人犬似乎受了傷,叫了幾聲又虛脫,趴在地上。
怎麽辦?譚香知道一己之力,絕不能救人犬。但叫她見死不救,斷不會甘心。
以她的經驗,若讓蔡述知道她的發現,便糟糕了。
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天窗掩蓋起來,再找蘇韌或者寶翔商量。
她氣喘籲籲,把草重蓋上,把土埋得嚴實了,心還撲騰地厲害。
為了給自己壯膽,她吹了下口哨。
沒料到,一隻大手卻鬼魅似搭在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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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結束,7月31日更新下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