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1:喬貞 5

字數:9525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theasters迷霧中的馭龍者 !
    >
    彩虹橋——
    在這景色旖旎飄渺如世外仙境的卡塔特山脈上,有這樣一座橋。長度超過千米,寬度約為十米,弧度微朝上拱。在陽光下呈繽紛七色,薄如蟬翼,這便使站在上麵的人會有一種騰空行走的錯覺。
    這裏,便是卡塔特山脈的入口處。
    盡管整座橋意境十分優美,卻由於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厚度缺乏腳踏實地之感,所以總是讓人感到會隨時失足從高空跌落。橋下,是緩緩移動的白雲和一望無際的藍天。即使是居住在卡塔特山脈的龍術士和守護者們,也偶爾會在經過時為此困擾。能夠完全無視這種危機感覺的人,恐怕隻有自洪荒時代起便棲息於此地的龍族本族人了吧。
    負責把守此橋的是一位正值壯年的守護者杜拉斯特。他是個忠實寡言的男人。留著深棕色的短發和整齊的小胡子。身上穿的是輕盈的銀色鎧甲。腰係一根金帶,上麵掛著一大串鎖鑰和一把劍。頭盔上插著蒼鷺之羽。
    此刻,在彩虹橋末端站崗的杜拉斯特轉動視線,看見了剛從橋上經過的喬貞。
    喬貞沒打算跟他交談,想就這麽保持一路疾行的狀態快些回到住處。可是杜拉斯特卻在對方經過自己身邊時叫住了他。
    “龍術士喬貞閣下,歡迎你回來。”
    “嗯。”喬貞一愣,似乎對這個久遠的稱謂有些生疏。但他沒有回頭,亦沒有留步。與杜拉斯特擦肩而過的時候,藍灰色的眼珠始終平視著前方的山峰。
    在最近兩年多的時間裏,別人都是稱呼他為肖恩的——雖然這裏的大部分人都知曉他本名叫什麽。
    應該沒事了吧?真沒想到這家夥竟會主動跟我搭訕。如此在心底想道的喬貞剛想加快腳步走開,從後方響起的杜拉斯特的聲音又一次傳進他耳裏。
    “聽說你到人界尋仇去了,大半年都見不到你。事情圓滿解決了嗎?你的臉色可不太好。”
    “那是我的私事。”喬貞停下來了。他略微轉過脖子,讓對方能看見他的右臉。
    “你不打算回答我嗎?”
    “不打算。因為我說過了,那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好像也不需要向你匯報。”他加強了語氣。
    “是嗎?”
    “還有,我臉色之所以不好,其原因便是你過於泛濫的好奇心。”
    “那真是抱歉了。我會如此詢問也是職責所在。”
    杜拉斯特一邊機械性地陳述著,一邊凝注龍術士混沌深黯的雙眸。他的話讓喬貞差點失笑了。
    “職責?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喬貞質疑道,“你的職責便是守護好這座此處與外界連接的唯一橋梁、當敵人大膽到進犯卡塔特山脈時第一時間將消息通傳給上麵知道就算完成任務了。並不包括對往來者進行盤問惹人厭這一點吧?”
    喬貞此刻非常惱火。這番帶有明顯攻擊性的言論根本不像他這樣性格的人會說出來的。至於導致喬貞態度反常的緣由,杜拉斯特無從得知。喬貞心中的苦悶,隻有他自己知曉。
    “相信我,若非兩位龍王對我作出要求,我是決計不會問你那麽多的。你剛才有句話說對了,這壓根就不歸我管。在打探他人隱私這方麵我並沒有興趣。”杜拉斯特好像執行任務一般說著。
    龍王?喬貞把眉一挑。原來是那兩個老家夥要他截住自己的嗎?
    “看來他們對我離開那麽久相當不滿意吧?”
    這回,杜拉斯特沒有回答。正如他一貫的作風,不該說的話絕不多說一句。
    在不發一言的守護者麵前,喬貞也沉默了。想必不久以後,當得知這位被寄予厚望的龍術士回來時,火龍王和海龍王還會親自召喚他到龍神殿,再從頭到底盤問一遍吧。想到這裏,喬貞不免感到一陣反感。
    似乎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不好收場,杜拉斯特隻能歎了口氣,說道,“那兩位大人的心思豈是我能胡亂揣測的。”
    喬貞看著他的眼睛,“杜拉斯特,我並非有意針對你。但我不需要傳話筒。有什麽事,就讓他們親自來問我。”
    守護者點點頭,“你的話我會向二位族長轉達的。”
    喬貞沒再理會他,離開了杜拉斯特守護的彩虹橋範圍內。他走得很急,心情隨步伐越來越紊亂。他看見遠處有三兩個守護者仿佛一直在往這邊看,嘴裏絮叨著些什麽。當注意到喬貞瞪他們的眼神時,立刻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
    在人界不論什麽時候都要想法子應付兩位龍王派來跟著他的密探,盡管那已經是自己的線人了——可必要的樣子還是得做。更不要說,龍王有時候還會更換不同的密探和喬貞聯係,以便於隨時掌握他的動向。而他也不可能把每一個密探都買通。自從殺死賭徒遇見第一個引薦他到卡塔特山脈的密探之後,光喬貞接觸過的探子就有五六個。這些人都是自願為龍族效命的術士。一半以上的人他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問不到。如今,他回來了。原以為自己受到兩位龍王的器重說不定能在這兒享受到一些特權,卻發現真正的情況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喬貞感到自己處處受製於人,連一個看門的家夥都能隨隨便便地攔下他,對他問東問西。這個龍術士,當得可真沒意思。
    對於會造成這一現狀的原因,喬貞非常清楚。自己目前仍是唯一的龍術士。火龍王與海龍王會對他格外看重甚至到恨不得時刻監視他的地步,倒也不足為奇了。
    為了使自己足夠強大到與龍族簽訂契約,為了使自己足夠成熟到控製體內與生俱來的異能,為了獲得龍術士的力量替枉死的家人報仇,他在山上進行了兩年地獄式的訓練。其他術士傾盡一生都不一定能取得的成果,他隻用兩年時間便速成了。這其中的艱辛旁人自然無從想象。他默默地聽從龍族訓練師的指導一複一日地進行魔導修煉。每日度過的都是枯燥、單調,比死還難受的日子。在修行的那段時間內,連一個朋友都沒交上。胸腔內的心髒隻為一個目標而跳動。他從一個一心求死的厭世者,衍變成隻為複仇而活的機器。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他也從不試圖去走進別人的內心。然後,他成功了,首位龍術士風光誕生。可他卻在整個龍族都需要他效力的時候因為一己私欲離開了卡塔特,這一去就是大半年之久。他會回來也並非自願,而是在龍王的密探不厭其煩的催促後,才想起自己對卡塔特仍有未盡的責任還沒履行。他一回來,便和在守護者中享有“最忠誠”聲譽的、簡直是卡塔特守護者模範的杜拉斯特差點鬧翻——喬貞這些年在山上所呈現給人們的那一麵,實在無法讓人對他產生好感吧?那些不了解喬貞、僅憑這些負麵印象便對他搖頭皺眉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可是現在,喬貞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他。拋開龍王那令人窒息的重視,拋開其他人對自己投來的異樣目光,放空大腦,進入什麽都不去想的麻木狀態——喬貞希望自己能夠做到這些。
    帶著難以平複的憤懣心情,他回到了坐落於卡塔特山脈主峰“龍之巔”半山腰的住處。
    屋子裏的陳設很有異域風情,也很潔淨。鋪在門口的地毯具有非常誇張的菱形圖案,木製壁爐架上方貼合在牆壁上的是精美的火焰樹鏤空裝飾圖。家居呈土黃及紅褐色調,將氣派與矜持結合在一起,顯露出一股低調的奢華感。這裏所有的擺設都是龍王命人布置的,與喬貞本人的審美毫無瓜葛。
    關門聲很響,幾乎是朝門框砸過去的。喬貞一回房便坐到床上,想躺下來閉目養神一會兒。可他剛坐定,就有人叩響了他的大門。輕柔的敲門聲說明對方極富禮貌。盡管如此,屋主還是不悅地嘖了一下嘴。
    和喬貞前後腳抵達此處的這個人,一定對龍術士非凡的感知力毫不在乎。他知道喬貞能夠輕而易舉地發現他,卻依舊緊緊跟隨,而喬貞也對他的跟隨表示默許。這恰恰證明來者是他潛意識裏並不想驅趕的人。果不其然,從半開的門縫裏,出現布裏斯背光的修長身影。契約簽訂雙方,對彼此之間的氣息都很熟悉。
    “有事?”
    “你終於回來了。”
    喬貞在回到卡塔特以前沒有知會布裏斯,回來後亦沒有跟布裏斯打一聲招呼。盡管布裏斯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是對此毫不關心,但畢竟還是無法做到完全不在意。不然也不會主動尋上門來了。
    “人界的事情辦得怎麽樣?”
    布裏斯本來不打算問。喬貞——自己的主人,他做什麽事,取得怎樣的成果,按理說都和自己無關。可是他外出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居然超過了半年,好在這半年基本沒有接到過異族大規模活動的消息;其次,喬貞在彩虹橋差點和杜拉斯特吵起來這件事已經在山間傳得沸沸揚揚了。布裏斯覺得自己必須過來瞧一瞧。當親眼看見喬貞後,他慶幸自己來對了。喬貞開門時的模樣給布裏斯帶來極大的驚訝。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不妙。看別人的時候,那雙藍灰色的眼眸噴射出激烈的凶光。雖說他們從未深交,可喬貞的反常態度還是引起了布裏斯不小的關注。
    正如布裏斯想的那樣,喬貞感到很煩躁。他剛剛接受了受龍王所托的杜拉斯特的盤問,如今還要將那些切斷別人多管閑事念頭的嚴厲申明再重複一遍說給從者聽。奇怪,在他的印象裏明明這兩人平日都不是這麽多話的……喬貞的腦海中,對自己的從者以及彩虹橋守護者有著冷漠到近乎於冷酷的印象。不過,自己跟他們本來就不熟,會對他們有這樣清晰的主觀印象才是最奇怪的吧。
    “現在不是時候,布裏斯。”喬貞站在門口,阻擋布裏斯進入,並用陰鬱的眼神凝視著對方,“我不想談任何事。”
    “包括和杜拉斯特動口的事麽?”
    “連你也要對我指手畫腳?把我當什麽了,一個受審的犯人?”喬貞無法控製自己愈發激情的情緒,怒道。
    “別誤會。這隻是個談資。你應該明白的,尋找話題之類的。你不說也沒關係,我早就料到了。”
    “什麽?”
    “還有,你如果還有腦子的話,最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惹兩位族長不高興、或者和那些早於你很多年便在此生活的守護者發生衝突,對你沒任何好處。作為共享契約的一員,我隻想來提醒你這點。”
    在他說話期間,喬貞驚愕的眼神時不時地瞟向他。布裏斯的語氣非常淡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喬貞特意把視線轉向別處。
    “……莫非你是在擔心我?我能有什麽事。”
    “我不想恭維你,不過老實說,這世上能傷到你的人恐怕還未出世。當然,上位的龍族除外。這其中就包括我。但若談到交際問題,你現在的成績恐怕是不及格。讓我猜猜,會讓你擯棄平日裏的冷靜變得那麽具有攻擊性,八成和你這次外出的經曆有關。我確信我沒猜錯。”
    “你這家夥,要不要那麽一板一眼。真叫人不愉快。”麵對心直口快的從者,喬貞略有些無奈。不過布裏斯那毫無顧忌的坦率的說話風格,從某種程度上說反而更令人願意接受吧。
    “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同樣不喜歡你,但,我不想跟你弄得太僵。”
    這還真是越來越直言不諱了啊。喬貞轉動眸子朝布裏斯望過去,發現對方正一臉坦蕩地看著自己。
    “同感。”
    他確實不想和這條跟自己簽訂契約還未滿一年的海龍杠上。無論再怎麽不爽,他和這個歲數比自己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龍族在死前至少還將合作很長一段時間。況且仔細想想,喬貞發現自己對布裏斯其實並沒有多大不滿。
    “達斯機械獸人族最近真沒什麽動靜?”喬貞打算換個話題,衝淡略顯凝重的氣氛。
    “完全沒有是不可能的。”布裏斯答道,“前陣子分別在布魯日、佛羅倫薩和布達接到過異族出沒的報告。不過都隻是單個異族外出覓食的事件,並非成群結隊、有目的性的攻擊。幾起襲擊事件都已經解決了。那種程度隻需要第三和第四等級的術士就能擺平,還遠不到你出動的時候。”
    “你說話的風格和那兩位老人家真是越來越接近了。”
    “嗯?”布裏斯輕挑眉梢,首度從麵無表情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沒什麽。”喬貞想了想,主動挪動身體,離開自己一直占據的房門,為站在外麵的從者讓了道。
    “不,我不進來了。該說的都已說完。我要走了。”
    說完這些,布裏斯就離開了。高瘦的身姿邁著矯健的步伐,迅速消失在喬貞的視線中。
    關上門,喬貞在屋裏四處轉了轉,然後重新回到床上。這回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躺下來了。他深呼吸一次,望著天花板的紋理發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了好一會。和布裏斯交談過後,鮮少會觸發的急躁心情總算得以好轉。他漸漸發現或許自己以前誤會了布裏斯。他並非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隻是他早已習慣兩位龍王長久以來的霸道和強勢,亦不想踏入龍族與守護他們的守護者之間複雜的關係網中,因此才會變得寡言少語而給人留下孤高的印象。能設身處地地為剝奪了自己此生全部自由的那一方的其中一個族人考慮,這對喬貞來說也算是鮮有的體驗。
    對了——
    喬貞忽然經由這番感慨,想起一個一直以來都被他無意忽略掉的、從不曾認真思考而現在必須去想的問題。
    龍族的兩位首領乃至整個族群,都將自己看作一個木偶人,必須按照他們的意願在他們的掌心上起舞。喬貞自己在被如此對待的同時,布裏斯對他們而言又算是什麽呢?
    無形的契約,早已將他們的命運捆綁在一起。布裏斯的族人們,究竟如何看待這個不得不委身於下賤人類的族人呢?自己的某些不理智行為,會不會使布裏斯在他人心目中的印象受到貶損?喬貞忽然發現他沒必要將布裏斯過分排斥在自己的世界外。他們二人,既是互相製約的關係,更是互相依賴的、共枯共榮的關係。
    無謂地苦思一陣後,他感到自己有了些睡意。但是大腦卻始終拒絕與現實世界脫節。阻止喬貞入眠的是一個留著蜜黃色波浪長發的少女形象。思念湧上心頭,讓他倍感痛苦。
    回來的路上之所以情緒不佳的根本原因亦是在此。喬貞對自己與某位少女邂逅並與之相戀半年最後無疾而終一事,始終沒有對任何人透露半字。
    歌蕊……歌蕊雅……
    她是自己無法再麵對的人。她一定會恨自己。因為喬貞以一種最不禮貌的方式離開了她。不告而別、沒有留下任何解釋,粗暴地單方麵斷絕兩人一切來往——這真是毫無新意的做法。很多從女人身邊抽身離開的負心漢都會這一套吧?歌蕊雅,她會把自己劃入到那些家夥的行列中去嗎?
    想要忘記她,可是無法做到。喬貞明白,內疚和思念將會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永遠伴隨自己。因對她放不下心而無時無刻都在牽掛著她,卻又因無法與之相守而隻能離開她與她分隔兩地。真正了解這種無奈的人,隻有自己。
    指骨發出吱吱咯咯摩擦的響聲。喬貞側過枕在枕頭上的腦袋,緊緊閉上眼。繼而拉扯被子,把整張臉埋了進去。
    >
    “隨後,兩位龍王果然召見了我。我重拾冷靜,盡可能地呈上最完美的答複,終於使他們不再追究我在人界逗留過久的過錯、以及冒犯了忠心為他們效命的杜拉斯特的行為。但我知道光靠嘴皮子說還不夠,實際行動必須跟上。和平不會長期駐留。在之後的日子裏,達斯機械獸人族又有過幾次規模不大的入侵,一旦超過普通術士所能抵擋的範圍,我便會披掛上陣。布裏斯大部分時間留守在卡塔特,隻有在敵人非常棘手的時候才會跟我到人界一同執行任務。我低調做人,小心翼翼地取悅龍王,不違抗他們對我下達的任何命令,積極出戰。卡塔特山脈充斥著並不信任我的龍族,和對我采取觀望態度的守護者。我會這麽努力,既是為了在不屬於自己的地盤中占有立足之地,也是為了布裏斯不遭人閑話。付出的努力終有回報。兩位族長對我越來越滿意,我的地位一天比一天更穩固了。然而,日子卻過得很空虛。我不明白自己還要保持這副虛假的模樣活多久。外出執行剿滅異族的任務,有兩次是在英格蘭國境內。但我一次也沒有接近倫敦。我想象不出歌蕊雅對我的不辭而別究竟會表現出何種程度的憤怒和失望。我不敢麵對她……”
    “那你後來又是怎麽跟她再遇上的?你說她死在你手上——是你誤殺掉的?還是別人殺了她,你沒能及時趕到救場、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你懷裏死去?”似乎還對這段悲劇的愛情故事的結局抱有一絲希望,禮查小心地問。
    喬貞沒有直接回答小說家的疑問,也沒有對他豐富的想象力發表任何看法。他平靜地說著,“我跟她再見麵是在1028年。當時我在威爾士執行任務。就在掃尾工作完成準備回去的時候,我的線人避過龍王親信的監視,時隔多年再一次聯係上了我。他給我捎來一個驚人的消息,足以改變我的人生。你還記得他吧?”
    “就是你第一次下山時龍王安插在你身邊的那個密探?對,對,我有印象。他叫什麽來著?他每次帶來的都是重磅消息,我覺得他的名字有必要記錄下來。”
    “抱歉……他從沒告訴我他叫什麽。他常說,自己隻是個生活在陰影和謊言中的男人。這一點我能理解他。我們這種人,既然比一般人有能力,就總得犧牲點什麽。”
    禮查隻能點點頭,“好吧,那你繼續。”
    “他的樣貌蒼老了很多,也比以前更加敏感謹慎。我花了點心思甩開龍王安排給我的新密探。布裏斯也不在場。那是我跟他能夠拋開麵具說真話的時刻。重逢後,他告訴我,巴徹利家族還有人活著。1019年的那場屠殺,他們家逃出去一個孩子。這個消息點燃了我體內休眠已久的複仇欲望。”
    “真的假的?你就沒懷疑過他的話?他之前還說巴徹利家族都死光了呢。”
    “都死光?——不,我可從未如此下過定論。你可以回憶一下我是怎麽跟你描述的。我絕非有意誤導你。但我從來沒有把話說死過。克努特殺死的那批人中間的確包含了我的仇人,不過不是全部的。”
    禮查對於喬貞故意在敘事時隱去一些細節的做法完全無法抱怨,畢竟這樣做能夠在講述的過程中為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保留一絲猜測的餘地,留下點懸念。麵對這位不知該不該稱其為圓滑的委托人,禮查隻能幹瞪著眼,等他揭曉謎底。
    “事實上,他們家的長男逃了出來。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熟悉?”喬貞苦笑道,“巴徹利家族的長子,和塞恩斯伯裏家的長子,都是幸存者。命運決定了這兩人會在某一天相遇。約舒亞·巴徹利,那是他的名字。我要找到他,讓他說出真相,讓他親口告訴我當年為何要加害我們。”
    “這些和你的愛人又有什麽關係?”禮查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到歌蕊雅身上。
    “因為約舒亞·巴徹利最後一次出沒是在倫敦北郊的一處莊園。尋找仇人,就勢必重回倫敦。我和歌蕊雅,就是在那種情況下再次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