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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皓月和滿天星辰共同見證著龍術士們越發淒絕的戰鬥。盡管在這個鮮血淋漓、充滿了死亡陰影的戰場，幾乎看不見勝利的曙光，但至少從天空照下的月光和星光，能給堅強不屈的人們聊以慰藉。現在，所有的光芒卻開始黯淡下來，夜空中僅存的光線被完全遮蔽，一時間，黑暗籠罩大地。
    “——”
    曆經無數次戰鬥的人們，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從高空降下的殺意的鋒芒，驀然抬起頭。
    “嗨、嗨、嗨——！”
    如一顆灰色的炮彈般，一邊狂笑一邊俯衝的將軍滑稽的身影，迅速映入了三人三龍的視界。
    那個身體極端狹長的異族將軍，全身纏繞著雲團狀的黑色能量波。在幾乎密不透風的能量波的“雲層”中，必須很仔細地看，才能發現還有一陣陣綠色的電光閃爍著。
    令人在意的是前者。其他達斯機械獸人族的雷壓，即使高到將軍級別，也很難看見顏色或形體。可是這個將軍，從他體內湧出的雷壓竟然是黑色的，還具有好似烏雲一般的形狀。
    不僅如此，沙桀的雷壓具有極強的惡意。光是抵抗它帶來的壓迫感，就已經要費心盡力，如果是精神脆弱、意誌力弱小的人，大概還沒等沙桀本人出手，就會在交手前先被他的雷壓擊垮吧。
    正是敏銳地覺察到這股雷壓的危險，龍背上的人們立即擺好防禦的姿態。然而疾速進入戰場的將軍並沒有降落在和他們乘坐的巨型坐騎差不多高度的水平線上，俯衝的步伐在離他們一百米時唐突地停下了，悠閑地飄在稍高位置的半空。
    沙桀出現的時機，正好是尼克勒斯、希賽勒斯和馬西斯龍息調整的時候。顯然是他事先算好的。
    就在眾人為他的意圖感到疑惑、猶豫著要如何擊落他的時候，纏繞在沙桀身上的雷壓就像一團濃厚的氣體塵埃，開始向四周擴張它的疆域。
    肮髒的、漆黑的氣體雲驟然間籠罩了整個戰場。敵人雷壓的氣息愈發濃重，但是值得注意的並不是那令人驚歎的密度。
    “……”
    喉嚨漸漸幹澀起來，傑諾特焦躁地咽了兩口唾沫。
    一股不知為何會出現的恐懼感，在龍術士們的心底悄然升起，就好像沙桀的身影吸走了他們所有的希望。
    那個敵人周圍纏繞的黑暗無疑是“負波動”，從中孕育出來的隻有純粹的殺氣，令人毛骨悚然。
    而正是他擴散的雷壓，遮住了月光和星光。揮之不去的黑暗籠罩著這座被創造出來的空鎮。
    異族們開始往後退縮。這反常的行為令人捉摸不透。三龍的周圍浸滿了充足的“負波動”雷壓。群聚在他們身旁的異族前一刻還在狂衝亂撲，現在卻已經逃到了很遠的地方，有些尋求建築物的庇護，還有些幹脆飛往了小鎮外。
    “不好！”在極短的思考中明白過來的阿爾斐傑洛好像預知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一般，放聲朝休利葉他們吼道，同時向身下呆住不動的從者下令，“趕快離開，決不能靠近這個家夥！”
    這次尼克勒斯沒有違抗，回應了主人的要求。就在飛身離開的海龍身後，沙桀不慌不忙地將雷壓匯聚成純黑的能量球。雞蛋大小的能量球粗看約有幾百個，每一個都裹挾著極強惡意的黑暗波動，它們自動脫離沙桀身邊，像是被設定好了程序一樣根本無需瞄準，同時朝分別逃往三個方向的巨龍飛去。
    能量球自我投擲的速度超過了龍的飛行，在瞬間將三位主人的身體穿透。如此令人咂舌的速度，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予，大概能和光速相媲美吧。被能量球全盤貫穿的三人連恐懼或害怕的感覺都來不及生成，就中了敵人的招數。就因為太快，甚至給了他們一種什麽事都沒發生的錯覺。
    “……為什麽如此輕易就穿透了我設下的屏障？還那麽快！這到底是——”
    休利葉因為驚愕而說不出話，過了半晌才驚叫出來，聲音裏充滿了恐懼。難道我要死了嗎……
    可是他還能說話，而且露在外麵的皮膚上找不到被洞穿的痕跡，身體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當他愣愣地低頭查看是否有傷口時，一下子驚呆了。
    能量球看似是實心的，實際上卻稀薄得猶如氣體。即使被貫穿全身，強度也不會超過迎麵被一陣風吹過。沒受任何傷的休利葉不禁為之困窘。
    “精神攻擊……”
    阿爾斐傑洛壓抑住內心的憤恨，用輕緩的聲音給出了斷言。聽到他的低語，沙桀拚命搖晃著觸手，笑了起來。
    “嗨，嗨，你們心中的恐懼，將化作我的食糧。嗨，就讓我好好品味一下吧！”
    沙桀喜悅的模樣意味著某種不同尋常的事情將要發生。但是他的敵人們對此卻連一句反駁或疑問都沒有。
    飛往不同方向的三頭龍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互相對視著。他們的主人在同一時間好像死了一樣陷入沉寂，沒有任何動靜，仿佛背上馱著的是一具還在呼吸的屍體。但這顯然不可能。共生契約中的從者存活的話，就代表另一方也不會有事。
    怎麽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從者們翅膀翻動起來，決定先集合到一處，再商量對策。就在這時，陷入短暫沉睡的主人清醒了。
    三個人發生的不同變化，在他們蘇醒後的第一時間，就清楚地傳呈了出來。
    傑諾特重重地倒伏在馬西斯背上，身體微微痙攣，變得像嬰兒一樣脆弱，一瞬間就跌入了昏迷狀態。雖然這點衝擊的力道對龍族來說隻是蚍蜉撼樹，卻給馬西斯的心理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看到馬西斯主人昏倒的那一幕，尼克勒斯感到一陣心焦。在擔憂中，他聽到了喘息聲。阿爾斐傑洛彎腰屈膝地跪了下來，一手緊緊地抓住尼克勒斯背部的一塊鱗片，一手撐著頭，非常痛苦。
    “主人，你要不要緊？請給我確切的答複——”
    親眼目睹了另兩位龍術士遭遇的希賽勒斯驚訝得目瞪口呆，趕緊彎著長頸向上看去。低沉沙啞的嗓音充滿了恐慌。
    “……啊，除了有點心慌，其他都還好。“
    看來三人中間，似乎休利葉的情況最好。除了捧著胸口發出細微的喘息外，沒有其他的不良反應。
    “真的嗎？”
    “是的，你放心吧，希賽勒斯！我沒有大礙。不管怎樣，我還活著。能活到你壽終正寢的那天……”
    休利葉還能流利地說話，和自己開玩笑，希賽勒斯安下心來。然而，敵人的狂笑聲就好像一個否定眾人希望的詛咒一樣響徹著夜空。
    那令人聽了心裏發毛的聲音來源者，正是沙桀——
    “嗨，嗨，嗨……稍微有點意外呢，嗨。雖然是敵人，但你是我迄今為止碰上的心靈最純潔的人……嗨，嗨，明明也曾遭遇過不幸，卻從不怨天尤人，對殘酷的命運之神、或生命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恨意。嗨，微笑地麵對挫折，即使身處逆境，也沒有任何抱怨或者不滿。嗨，嗨，真是個有趣的人類哩，嗨！”
    不要說立刻瞪大眼睛的休利葉了，沙桀的這番帶有嘲諷意味的話語，就連單手支額痛苦跪倒著的阿爾斐傑洛聽到以後，注意力都被牽引了過來。
    他匍匐在一片猶如荊棘叢生的平地上的尼克勒斯背部，痛苦地喘息著。唇色發白，滿頭冷汗，眼神裏盡是平常不會有的恐懼。此時他想起了，在那失去意識的短短瞬間，敵人呈給他看的場景。那是他青少年時期的不幸遭遇，他最不願回想起來的、不堪回首的過去。
    母親的墮落，父親的冷酷，養父的絕情，愛人的背叛……所有的痛苦都在折磨他，如蛆蟲噬骨。悲痛的回憶仿若無情的海水，一浪一浪地朝他襲來。
    他知道，那都是敵人製造的把戲。幻覺和現實，他分得很清楚。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陳年往事了。
    那個敵人在不停對自己耳語，試圖引誘出他內心的黑暗，並將之放大。阿爾斐傑洛早已知曉那是敵人卑鄙的攻擊手段，告誡自己絕不能上當。可即使做出拚死抵抗的覺悟，最終依然還是失敗了。這是無需質疑的結果。阿爾斐傑洛輸給了自己的心。
    盡管他並不清楚另兩人看到了什麽，現在的情況也已經是一目了然。與受到的精神刺激程度最輕的休利葉完全相反，傑諾特的精神完全崩潰了。至於自己，則介於兩者之間。
    即使從小被戰爭奪去了雙親，曆經人生磨難，嚐遍世態冷暖，卻依然保留著那顆最初的赤子之心，在健康成長的道路上，孤獨而又堅強地一路走來……擁有這樣的經曆的休利葉，此時被空前的怒氣支配了情緒。脾氣向來隨和的他，突然露出了凶相。
    “竟然對我發動了精神攻擊？企圖用我的記憶來打倒我嗎？”對於擾亂他的心神、揪住他心結的敵人，休利葉放出淒厲的怒喝，“你這家夥，有夠卑鄙的啊！”
    “嗨，嗨，雖然能夠淡然地麵對過去，不過脾氣也真是暴烈啊。”沙桀並不為他的怒氣所動，仍然閑閑地擺動著觸手，“嗨，沒辦法，這就是我的能力嘛，嗨。”
    精神幹涉——
    最純粹最有效的精神攻擊，能使敵人心中的陰暗麵無限放大，直到產生出連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幻覺，以此將敵人的精神摧毀。雷壓聚成的黑暗能量球，隻不過是“恐懼”具現化的一個形式。所以，它們才能跑得像光一樣快，並且不可閃避、不可防禦。這是因為每個人都會有恐懼的事物，每個人的心中也都會藏著自己無法麵對的、也不願承認的邪念。
    這招非常厲害。對於意誌力薄弱的敵人，幾乎可以一招製敵。沙桀能夠輕易地看穿敵人內心的秘密和思想經曆，找出對方心靈上的弱點，加深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造出比之強過數十倍的可怕幻覺，不斷地進行精神打擊。中了“精神幹涉”的人，顧名思義，精神將會受到極大的折磨，乃至崩潰瓦解。要想幸免於難，除非是內心真正純潔的人。即使意誌高強、信念堅定，內心若不純潔，也是抵抗不了的。
    沙桀的“精神幹涉”會使敵人陷入痛苦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傑諾特就是最好的例子。與當場昏死過去的他相比，阿爾斐傑洛遭受的精神傷害都算是輕的了。
    三位龍術士，一個直接崩潰，一個幾無受損，一個中等傷害。喜訊傳給了在上方觀戰的將軍們。
    俯瞰下方的數隻眼睛裏彌漫著愉悅、淫|邪的色彩，仿佛看著的是由於迷路而彷徨的小白鼠。單純地欣賞陷入險境的人們臉上顯露出的煩惱和恐懼，或許就是一件能夠使他們感到愉快的事。
    “成功了啊。”將下麵的戰況盡收眼底的文坎普達耳扭動了兩下強壯的雙腕，骨骼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他用充滿激情的聲音回應同伴創造的條件。“雖然沒清理幹淨，不過也好，就讓我來玩玩吧！”
    文坎普達耳如一顆音速炮彈衝了出去。不僅是他，藏在“絕對領域”內的將軍們幾乎傾巢而出，從“環”的安全地帶裏出來了，隻有米竺勒夫本人還留在原處。這時候，在沙桀將軍發動精神幹涉時撤離現場的異族，也慢慢地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可惡，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休利葉抱頭叫道，立刻驅使希賽勒斯躲避。沙桀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他著迷於休利葉的目光，讓人以為他會馬上衝過來對他展開猛攻。但是——
    “嗨，嗨……雖然沒能摧垮你的意誌，多少讓我有點受挫折的感覺，嗨，可惜我暫時不想對你動手。正所謂，柿子要揀軟的捏嘛——”
    沙桀的話鋒突然一轉，布滿露骨殺意的眼神對準了因傑諾特的突然昏迷而手忙腳亂的馬西斯。
    “喂，醒醒啊！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你給我振作一點！”
    馬西斯狂亂地大吼著，在敵軍中穿梭。雖然傑諾特處於極度萎靡的狀態，看似無法再戰鬥了，不過他所受到的是精神層麵的傷害，而不是能對身體產生痛感的物理傷害，因此即使與傑諾特連接著契約，馬西斯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然而，有一點卻讓他始料不及。
    “精神幹涉”看似隻是對身為人類的龍術士有效，無法幹涉龍族，但其實，實際的影響正在慢慢浮出水麵。
    傑諾特短時間內恢複神智無望。現在的他，連正常人的機能都無法保持，已經不再擁有作為龍術士的力量了。他不再履行為馬西斯提供魔力保護的義務。失去知覺的同時，對防護罩的魔力供給也停止了。
    傑諾特昏迷後，僅過了幾秒鍾的功夫，馬西斯馬上感到了一陣冰冷的束縛感，歪頭一看，呆住了。珊瑚礁一般的物質再度浮現，從翅膀的邊緣開始蔓延。奈哲的結晶在他不停手前可不是會失去效力之物。好不容易遏止住的結晶化的過程又開始反彈了，這就說明原本牢靠的“魔力鎧甲”出現了防禦的漏洞。傑諾特現今的狀態，已經無法再集中精力維持它的運行了。
    隨著結晶的重現，馬西斯的速度被進一步拖累。在半空中掙紮著飛翔的那個火龍，沙桀用帶著憐憫目光的獨眼瞄準了他。
    那個身懷惡意氣息的敵人，以極快的速度朝無助的火龍衝過來。身側隨風擺蕩的兩條長鞭放出熒熒綠光，上麵纏滿了高壓雷電。
    馬西斯立刻覺察到被那兩條鞭狀觸手打中的危險性，調轉方向朝小鎮邊境飛去，想要甩開沙桀的追趕。這不是一場公平的追逐戰。馬西斯不敢飛得太快，也不敢做任何劇烈的動作，甚至都不敢拐彎，否則如植物人一般躺倒的主人一定會跌下去。雙方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結晶在一塊塊蔓延，死氣沉沉的傑諾特仍然毫無反應，越來越慢的馬西斯陷入了絕境。
    依然能夠飛速翱翔的希賽勒斯抱著要替他解圍的想法衝了過去。希賽勒斯還能如此矯健，完全取決於休利葉的狀態。然而麵對沙桀的精神攻擊，就連阿爾斐傑洛都深受其害，難受地半蹲著大口喘氣，連站都站不起來。盡管尼克勒斯的身上暫時還沒有結晶物出現，但是他也不敢任性妄為，再朝敵人橫衝直撞了。
    喉頭填滿了藍色龍息的希賽勒斯緊追在沙桀身後，在拉近距離到確定能將其收納進發射的範圍後，準備行動了。
    突然——
    “嗯？怎麽……！”
    希賽勒斯一聲驚詫。先是一陣飄飄欲仙的感覺，仿佛處在真空地帶，身體不自覺地飄了起來，然後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拖拽感。希賽勒斯的身體就像一塊受神秘力量吸引的巨大鐵石，墜了下去。
    受此影響的豈止是希賽勒斯，就連尼克勒斯和馬西斯原本平穩的飛行軌道也在頃刻間變得七歪八扭。
    “是那家夥！那家夥又在搗亂，想把我們拽過去！”
    趴在希賽勒斯背上的休利葉麵色慘白地仰望著空中的敵人，聲嘶力竭地吼道。突然加重的引力讓他整個人都好像和龍背貼附在了一起似的，單憑膝蓋的力量根本就無法站立。他在須臾間明白了導致這一切的元凶是誰。那個灰色的巨人，已經近身到足可發動雷電射擊的距離了。
    兩頭海龍使勁撐住四肢和雙翼，竭力反抗著重力的吸引。身體好像被栓上了扣在地上的鎖鏈，然後被不斷收縮的鐵鏈往下拖拽似的，怎麽飛都飛不動。
    “哈哈哈，沙桀，你可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啊！”
    文坎普達耳興奮地大笑，看著三頭龍狼狽到以狗刨式的動作扭動著往前飛，想要掙脫重力的束縛。以往的天空霸者、飛行能手，如今變得跟初學飛翔的雛鳥一樣笨拙。
    在同伴的幫助下擺脫了追兵的沙桀沒有回答，他的獨眼隻有獵物的身影，眼底燃起殺戮之火，盯著已被逼近到避無可避地步的、半橙半紅的火龍。他的速度在重力的影響下，也比平常慢了一些，不過要趕上如今比他更慢的馬西斯，仍然是綽綽有餘。
    即使步入了半個身體硬化的絕境，馬西斯也沒有放棄。他堅強地在喉中醞釀龍炎，尋找能夠噴中身後之敵的角度。趁他調整動作之際，沙桀敏捷地翻身來到他看不見的死角，閃著眩光的鞭子突然伸長，如流星般拖著綠色的光影擊向馬西斯。
    巨龍飛行的速度大幅降低，相比結晶，對馬西斯而言“增重”才是最致命的打擊。盡管離文坎普達耳最遠的他受到的限製最低，但是龍族最為自豪的飛行技巧及飛行速度帶來的優勢如今卻蕩然無存。想要救援馬西斯的希賽勒斯連自保都非常勉強，就在沙桀延伸長鞭的下一秒，他看見了馬西斯的尾部被抽中溶解的慘烈景象。
    “嗨！嗨！嗨！”
    火龍強壯的尾部如冰雪般融化了。沙桀猙獰地大笑著，盯著敵人冒煙的尾巴，仿佛在說你死定了。
    兩根鞭狀觸手分別擊中馬西斯一次。第一擊切掉了尾部最末端的一節，第二擊斬斷了他的半條長尾。
    沙桀幾乎全身的閃電都集中在這兩條充當手臂的鞭狀物上麵，其灼熱的能量可以將接觸到的任何物體溶解。盡管對馬西斯來說，斷掉的隻是半截尾巴，但是火龍的尾巴可不像壁虎那樣可以自行再生，修複的能力也遠遠比不上海龍，想要恢複如初，必須依靠治愈類的魔法。但這卻是現在的馬西斯最不敢奢望的。
    完全顧不得形象了，馬西斯一麵慘叫一麵逃命，然而尾部的受損使他無法再維持身體飛行時的平衡。在敵人和友方的眼中，這頭紅龍開始不受控製地墜落。現在，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供他喘息。
    沙桀並沒有滿足。他緊緊追在馬西斯身後。眼看雙方間的距離就要化為零了。不親手殺死對方，他不會罷休。
    “這樣下去不行，馬西斯會死的！主人，你快想想辦法！”
    盡全力不被敵人吸過去的希賽勒斯一麵掙紮一麵艱難地大吼起來。
    “我知道！我清楚得很！”
    休利葉咽下牢騷，懷著祈禱的心情關注著持續追擊著馬西斯的沙桀，又將目光投向了悠然飄在空中看他們掙紮的文坎普達耳。
    歸根結底，還是要幹掉那個操控重力的巨人。
    阿爾斐傑洛自從受到了沙桀的精神攻擊後就一直陷入了萎靡，尼克勒斯不停地呼喚他，甚至連罵人的髒話都用上了，還是無法使他振作起來。現在，能夠正常行動的人隻剩下休利葉自己。雖然魔力已快要被掏空，但在這危急關頭，他必須盡其所能挽救同伴的生命。
    休利葉的指尖翻滾著魔力的脈動。瞬間出現的二十支箭矢，他將它們每十支合成一支長度與粗細是平常數倍的巨箭，一支逼向沙桀，另一支朝文坎普達耳射去。為了支援馬西斯和傑諾特，休利葉已是竭盡全力。
    一道銀光射了過來，沙桀立即捕捉到它的軌跡，果斷閃避，衝出了箭矢形成的彈幕，任其射向虛空。文坎普達耳則更加幹脆，胸前的紅寶石打開圓形缺口，射出了強力的雷壓大炮。他的大炮不僅攜帶著閃電，更有火焰的屬性。休利葉早就想到這些異族個個都吞噬過術士了，然而文坎普達耳的雷壓大炮完全蓋過了巨型魔力箭矢，仍然讓休利葉大為震驚。
    文坎普達耳的雷壓炮彈威力無窮，但是和龍族的吐息一樣，每啟動一次都要有大量的時間做準備。不過這個缺陷，文坎普達耳本人並不在意。他是一個比起花哨的技巧更喜歡以單純的武力戰勝對手的勇士。看他的體型，就能知道他極擅肉搏。
    本來，照文坎普達耳的算盤，是準備把那三頭龍用強大的引力吸附過來，再用拳頭送他們歸西的。當然，既然沙桀先看中了那頭火龍，那麽文坎普達耳也不會搶奪他的獵物，把眼光放在了另兩頭海龍身上。可是，增重的效果卻沒有事先設想得那麽美好。海龍雖然被困住了，卻依然能以極緩的速度遠離文坎普達耳。盡管那速度慢得比浮空原地踏步快不了多少，但畢竟沒有被他拖到身邊。
    “真不簡單，不愧是龍族啊。即使將重力加大到這個地步，也無法完全對你們管用。不過，矯健的鷹如今變成了兩隻飛不高也飛不遠的雞，也是很鬱悶吧。”文坎普達耳魁梧的身軀，正因歡喜而顫抖，懷著激動的心情朝敵人衝去。“狩獵的遊戲又要開始了。我就勉為其難地親自來料理你們吧！”
    卜朗彭用觀望一般的冰冷眼神，看著這個疾飛而去的剛猛的同族。崇尚與敵人公平競技的他，是直到現在為止唯一沒有出過手的將軍。
    沙桀追殺火龍，文坎普達耳向海龍兄弟發起進攻。兩位將軍同時發威，周圍的異族都不敢靠近，以免受到牽連。戰鬥似乎進入了收尾階段。稍遠一些的奈哲、卜朗彭和米竺勒夫三人所要見證的，隻剩下敵人走向毀滅的過程罷了。
    休利葉的攻擊，隻是暫時延緩了沙桀追擊的步伐。沙桀毫不費力地再次追上馬西斯，如今二者相隔的距離已不足五十米。
    “嗨，不要逃啦！就這樣被我的鞭子溶解掉，也算個不錯的結局嘞，嗨，嗨！”
    沙桀不停笑著，急速飛向還在垂死掙紮的馬西斯。高溫的長鞭再次劃出奪命的弧度，這一次伸向了馬西斯的脖子。
    足以致命的一擊——擊中的，是一個黑暗的、迅速打開後又迅速關閉的空間。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做的。
    “嗨，嗨，竟然多事？”
    沙桀驚訝地怪叫一聲。文坎普達耳也非常吃驚，頓時停止在半空。
    “你很了不起嘛，首席。都已經自顧不暇了，還能為隊友著想！”
    正因痛苦而扭曲著表情、半跪半蹲著的阿爾斐傑洛全然不理敵人的挖苦，用燃燒著憎恨之火的、如同惡鬼的眼神瞪視著視野裏的一切，所有妨礙他完成任務的敵人……
    在傑諾特和其從者瀕臨死亡的最後關頭，阿爾斐傑洛故技重施，用之前挽救柏倫格、德文斯的方法救了他們。切割封閉空間的魔力消耗使他頓時臉色一白，脫力地雙膝跪倒。腦子裏的蠱惑之聲還在嗡嗡嗡地叫，不斷不斷放大，想要誘導出他的脆弱和邪惡，沒有一刻不在擾亂著他的心。隻要稍有失神，就會被可怕的幻覺再次掌控。
    “阿爾斐傑洛……太好了！你緩過來了！”
    休利葉興奮的呐喊，阿爾斐傑洛同樣沒有理會。他紫羅蘭色的雙眸，逐漸染上狂熱之色。眸中隻有他的敵人。
    “嗨，嗨，沒道理。絕非善男信女的你，嗨，為什麽能抵抗我的精神攻擊啊？”
    “……你叫沙桀是吧？就讓我告訴你吧。對我而言……那些事情，都隻是過去的影子，根本就迷惑不了我！”
    阿爾斐傑洛從前額到太陽穴都處在令人難熬的脹痛中，使他無比艱澀的話聲斷斷續續的，但是他高聲宣示的氣勢，卻不輸給任何時候。
    “能抓住每個人的弱點散播恐懼的你確實厲害……可是你，根本就不懂人心！也不會明白人類的極限！”
    在驚訝旁觀著的沙桀、文坎普達耳等人麵前，阿爾斐傑洛邊說邊抬起直到現在仍無法停止顫抖的手，努力集中精神。隨著手裏聚起的魔力，一個銀白色的六芒星魔法陣閃耀出光輝。清濯的光芒雖然微弱，但卻是充滿了絕望的這個地獄般的戰場唯一的希望之光。魔力的因子解開束縛，被賦予了好似生物一般的形體。構成生物的灰色脈絡在阿爾斐傑洛的雙手指縫間優美地流動。
    斬斷舊情，揮別過去，與那個軟弱的、還會受過去的記憶擺布的自己永訣……阿爾斐傑洛此刻終於明白，或許——這就是自己來到這個戰場的原因！
    魔力塊縱橫交錯，形成複雜的輪廓。阿爾斐傑洛一口氣編織出三頭機械龍。在魔力極度緊張、不能有半點浪費的這個時候，阿爾斐傑洛的舉動就連作為友方的休利葉都啞口無言。
    不過令他更為啞口無言的，是召喚物的模樣。
    作為龍族仿製品的機械龍，個體的大小基本取自雄性龍族的平均值。可是阿爾斐傑洛現在召喚的那三頭，個子縮水到隻有正常水平的一半。從質量看隻能算作發育不良的殘次品。這也就是阿爾斐傑洛魔力稀缺的明證吧。
    他既無法給機械龍裝備魔力光炮，也無法賦予它們足夠的大小。讓這樣的不及格產品去對付敵人到底有什麽用呢。它們能發揮的作用，連斷後都稱不上。
    盡管如此，阿爾斐傑洛依然晏然自若，指揮三頭瘦弱的畸形機械龍向將軍發起衝鋒。
    質量不及龍族一半的失敗之作，在連健康強壯的雄龍都大為頭疼的重力錯亂的情況下，盲目衝向敵人的結果顯而易見。
    “噢，一連召喚了三個機械龍啊。還好隻有三個。要是太多的話我可數不過來，真要謝謝你了！”文坎普達耳的話似乎有慶幸的意味，好像在為敵人的留手表達感謝。其實，這隻是對自己的一種自嘲。“可惜啊，它們隻配被我淩虐！”
    文坎普達耳激動地摩拳擦掌，張開雙手六指，開始了對機械龍的壓迫。
    結果沒有任何懸念。三頭畸形龍的命運很快就揭示了。
    如風一般朝沙桀飛舞過去的機械龍被懸停在了空中。沙桀揚起鞭狀觸手衝向它，在兩秒種內對無法動彈的那團灰色物體連續抽打了十四下。被切割溶解成四分五裂狀態的機械龍哀嚎著脫離了現世。
    作勢要衝向“絕對領域”的機械龍還沒飛完所有的路程，就被文坎普達耳移到了奈哲身前定住了。蔓延的結晶瘋長著。奈哲一麵狂笑一麵放出數道閃電。閃電準確地命中了機械龍的頭顱、雙翼和小腹，加劇了結晶擴張的速度，迅速將其吞噬。華麗地成為一坨閃亮的橙紅色結晶雕像的機械龍能量枯竭了，身體機能停止，垂直從空中墜落。
    衝向文坎普達耳的機械龍，受到的打擊就更加暴力了。文坎普達耳利用重力將被改變了飛行軌跡的機械龍拉近到自己上方，毫不猶豫地揮出一拳，直接擊中了機械龍的長頸與肢體的連接處。
    轟——震耳欲聾的響聲使阿爾斐傑洛張口結舌。
    受到重擊的機械龍飛了出去。重達十噸的這個巨物，彈飛在空中的樣子就好像隻是一團沒什麽質量的灰霧，完全不理解怎麽會有生物能夠把它打飛。文坎普達耳用風馳電掣般的速度追上它，拿出比第一擊猛烈數倍的力道，接二連三地進行猛擊。每一拳打下去，都會讓不斷悲鳴的機械龍的身體出現巨大的裂痕，剝落掉一層外殼。呲咧呲咧，阿爾斐傑洛聽到了令他背脊發涼的破裂聲。構成召喚物身軀的厚重機械物質對文坎普達耳來說就像是脆弱的紙製品。清脆中帶著沉悶的打擊聲一次次地回響，讓人膽戰心驚。文坎普達耳全力擊打著肢體越來越殘缺不齊的畸形物。隨著最後的一聲巨響，機械龍發出最後的哀號，碎裂成渣。它的頭顱直到頭頸的部分被整個扯下。在它消散的地方，文坎普達耳若無其事地用雙手拉緊早已是死物的機械龍的長頸兩端使勁扯斷，殘骸抓在手裏，向麵色蒼白的紅發召喚師展示他的戰利品。
    三頭機械龍同時覆滅。如此輕易地被粉碎，讓人不禁懷疑自己的雙眼。就實際情況而言，這根本不可能。就算隻是殘疾的次品，它們也要比達斯機械獸人族更大更威猛啊！
    文坎普達耳以怪力擊垮機械龍的那一幕，絕對是讓休利葉難以磨滅的記憶，給他的衝擊遠比沙桀的精神打擊還要大。
    “我不管你怎麽想，阿爾斐傑洛，我們現在必須馬上撤退。”休利葉靜靜地吐著氣，對身處左側兩百米位置的首席說道。
    最後的手段都失敗了嗎……機械龍的敗亡，使阿爾斐傑洛產生了強烈的脫力感，跪坐下來。即使他再不願接受也必須承認，這場戰鬥不可能勝利了。再不走，就會把命丟在這裏。本來阿爾斐傑洛就不對任務能圓滿完成抱有希望，隻希望多取得一點成功是一點。可如果連一個將軍都沒有殺死就空手而歸……那便是徹徹底底的失敗。此前，在阿爾斐傑洛出戰的記錄裏，還從沒有“失敗”這個詞的容身之地。
    “快一點！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我就快要承受不住那股越來越重的力了！”
    尼克勒斯焦急地嘶吼著。文坎普達耳將附近的重力調節到正常數值的數十倍不止，尼克勒斯的體重成倍增長，光靠兩扇翅膀，根本無法維持身體進行抵抗重力的飛翔。苦苦支撐了那麽久一直到現在，沒有直接墜落就算不錯了，根本不可能飛離小鎮。事實上，趁剛才阿爾斐傑洛的機械龍與敵人周旋的短暫間隙，尼克勒斯和希賽勒斯都在全力以赴地擺動雙翼，想要離開戰場。但是他們掙紮著飛出去的距離實在不值一提，憑達斯機械獸人族的速度，想要通行根本不需要多久。生與死就在一念之間。以秒為單位的思想博弈，每耽誤一刻都有可能喪命。一旦被文坎普達耳那樣的巨型獸人拖拽到身邊，機械龍的悲慘結局就要在他們身上重演了。
    阿爾斐傑洛充分理解從者的難處。在超常規重力的壓迫下，他根本就無法從半跪的狀態直起身子。但是盡管處境已經如此艱難，他依舊沒有要撤退的意思——不，應該說，是去是留，早已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你還不明白嗎，休利葉？現在的我們已經跑不掉了。”
    正如阿爾斐傑洛所說的，麵對再努力一步就能徹底擊潰的獵物，獵人們當然不會收手。
    “不要走啊，首席。擅自逃離戰場的罪，是很重的！”文坎普達耳用恫嚇般的陰沉聲音說道，隨即又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既然還有召喚機械龍的餘力，就證明你還是能夠繼續戰鬥的，不是嗎？奈哲終究沒能把你的魔力徹底榨幹啊。罷了，就讓我瞻仰一下你所誇耀的‘人類的極限’吧！”
    文坎普達耳這次沒有選擇肉搏。他打開胸前的圓形缺口。能量填充完畢的紅寶石煥發出濃豔的血光，一瞬間暴漲而出的雷壓炮彈在震天的怒號中噴射出來，令人眩暈的柱形光束足以使晝夜顛倒，其威力完全不亞於龍嘯。
    阿爾斐傑洛對逼近的威脅嗤之以鼻。他動員起魔力，喚出閃耀著鑽石光輝的、六層防護的六邊形魔力盾牌立於空中，將橫穿過天際的炮彈擋住。
    在因劇烈的碰撞而晃動的海龍背上，威風赫赫的紅發首席就猶如不敗的戰神一般。他凜然的樣子點燃了所有將軍的鬥誌。
    “嗨，嗨，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嗨！”被漆黑的雷壓波動纏滿全身的沙桀，提高音量笑起來，尖利的聲音近似女人的尖叫。
    趁那個說話不斷停頓喘氣的異族慢悠悠地發表戰鬥宣言的空檔，休利葉立刻呼喚另一側的同伴。
    “施展空間轉移！不要再耗下去了。你就聽我一句，快走吧——”
    休利葉沒有一絲猶豫地說道，聲音幾近哀求。聽完休利葉誠懇的建議，阿爾斐傑洛看似沒有反應，但他的右臂平舉了起來，好像是要畫出“空間轉移”的魔法陣。果然，就在下一秒，他的手背上亮起了一個魔法陣。
    然而，最關鍵的構成元素——陣中間的圖案，居然不是空間魔法的銀色六芒星，而是冰係魔法的蒼藍色五芒星……看到這樣的場景，休利葉的心頭頓時竄起了一股怒火。
    “你——為什麽要那樣固執啊！”
    休利葉氣不打一處來地吼著，不停捶打希賽勒斯的背。他是個過於善良的人，做不出撇下同伴不管自己逃走的事情來。於是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因進退兩難而抱頭撓著頭發，無法決定該怎麽辦。
    “嗨，嗨，很久沒有這樣玩過了啊。”依然保持著自己獨特的說話節奏，沙桀麵帶由衷的笑容說道，“嗨，我要對你致以感謝，卡塔特的首席。嗨，已經精神錯亂的你，竟也能讓我如此盡興，嗨！”
    “……”阿爾斐傑洛凝視著沙桀癲笑得近乎瘋狂的臉龐，不慌不忙地扭轉目光，視線投向了比自己略高位置的東南方——能將魔力無條件隔絕在外的“絕對領域”的開啟者米竺勒夫的位置，紫眸中的精光微妙地顫動了一下。
    “嗨，我一定要讓你——”
    唰的一聲，一個淒厲的聲音響過。仍在絮絮叨叨的沙桀，忽然感到一陣涼氣撲向了顏麵。
    那是無數晶瑩的雪花。
    “——呀？”
    根本不讓這個囉裏吧嗦的家夥把話說完，阿爾斐傑洛直接在空中展開魔法陣。
    漂浮在將軍們頭頂超過一百米處的巨型蒼藍色魔法陣，中央的五芒星高速地順時針旋轉。它覆蓋的麵積如此之廣，將位於“絕對領域”中的米竺勒夫，和稍遠的奈哲、卜朗彭，以及更遠位置的、離敵人最近的沙桀、文坎普達耳在內的五名將軍全都囊括了進去。五人抬起頭，感到頭頂慢慢升起了寒冰般涼颼颼的怪異之氣——接下來的瞬間，閃耀著冰藍光芒的雪球突然造訪，出現在龐大的魔法陣裏。
    凍結著零度殺意的冰彈，表麵閃亮奪目，每一個都蘊含著無法估量的魔力，如一顆顆放大的星辰閃耀在原本空蕩蕩的天空下。
    二十，四十……數量不斷膨脹。卜朗彭怔住了。沙桀、奈哲和文坎普達耳屏住了呼吸。在遠處監視著的米竺勒夫不可思議地張開了嘴。
    身為指揮者的阿爾斐傑洛，雙眸中燃起狂熱的火焰，視線裏蘊涵著的強大意誌力沒有一點衰退的跡象。隻見他右手微抬，在虛空中漂浮的數十枚冰彈就在一瞬間爭先恐後地向敵人拋灑而下。
    這些敵人也會噴火，他們的高壓雷電中就帶著火焰，因此阿爾斐傑洛選擇了“冰之術”。如果能幸運地擊中一兩人，在造成傷害的同時還能使他們的速度減弱。
    被這麽多冰屬性的魔力球包圍，絕不能硬碰硬。在冰彈一起砸下的瞬間，除了卜朗彭外的三位將軍，迅速向米竺勒夫靠攏，進入他絕對安全的領域之中，享受著庇護。遠處，仍舊被文坎普達耳的“重力”壓製著的那兩頭海龍，由於背對著將軍們，即使體內的龍息早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噴發，也無法對他們構成威脅。
    就是因為一直有文坎普達耳限製著那兩頭龍的動作，使他們連簡單的轉身都做不到，以及米竺勒夫切斷魔力的保護環，擁有雙重保障的將軍們才能高枕無憂。
    在微笑中，他們用歡迎的眼神看著頭頂的冰球重重落下。
    嘭嘭嘭，撞擊的聲音回蕩在周圍，振動了空間。
    阿爾斐傑洛的魔彈群，不如以往魔力充沛時那般壯麗了。可是他的猛攻卻沒有停止。銀光素裹的冰霜炮彈如落雷般砸下，那氣勢好像要把五人所處的位置甚至整座小鎮都埋進雪崩之中。
    “嘿嘿嘿……白費力氣。”處於領域正中心的米竺勒夫邪惡地微笑著，迎接卡塔特首席龍術士的挑戰。
    碰觸到“絕對領域”外壁的魔彈，沒有任何掙紮餘地地化解為一團又一團氣體。這一過程實在太過簡單粗暴，讓人無法接受。可是不管阿爾斐傑洛如何不甘，所有的冰彈都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了從容淡定的米竺勒夫等人的周圍。阿爾斐傑洛的進攻完全失敗了。
    未被“絕對領域”吸收的流彈劃著散亂的軌道，飛向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群戰、隻是在一旁觀望的卜朗彭。麵對襲來的冰彈，他毫無怯色地挺起胸膛。這個比文坎普達耳還要略高略壯的巨人，什麽事都不做，也不擺出任何防禦的姿態，隻是挺起了原本就強壯得不像話的兩塊胸肌。他的胸肌刹那間好像被吹足了氣的氣球一樣漲得鼓鼓的，所有被冰彈砸中的地方都長出了幽藍色的冰晶。冰晶在他無比壯實的軀體上不斷形成，看上去像是被敵人的雪球打中了很多次，然而卜朗彭本人卻始終屹立不倒，任憑敵人的催命彈蹂|躪自己。他渾身的肌肉都鼓了起來。僅憑肌肉的力量，就彈開了阿爾斐傑洛飽滿而強勁的冰彈。
    投放了那麽多冰球的狂轟濫炸，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米竺勒夫完美的防護，以及卜朗彭恐怖的肌肉力量，成為了兩個阻擋阿爾斐傑洛成功的最大障礙。
    盡管襲遍全身的虧空感使阿爾斐傑洛咬緊了牙關，但他卻毫不屈服，攻擊沒有間斷，反而變得越來越激烈。
    覆滿手背的魔法陣依然在飛速旋轉，與籠罩在敵人上空的那一個遙相呼應。高空再次降下了冰冷的暴雨。新的冰彈群在一輪投擲結束後，掀起了第二輪進攻的浪潮。
    浮起在魔法陣光暈之中的華麗冰球，個個都像月亮一樣耀眼，滾動著無法測算的魔力，用比之前更猛烈的氣勢朝敵人直撲過去。
    “好可怕……竟然還有那麽多魔力？！”
    不要說完全愣住的敵人了，就連休利葉看了以後，都不禁為之汗顏，不由自主地低吟出聲。
    阿爾斐傑洛的潛力真可謂是無窮無盡，超出任何人所能預見的範圍。米竺勒夫的“環”完全將冰彈的連續射擊屏蔽在外，可他沒有想到敵人竟然啟動了比上輪多一倍的冰彈。已經被逼到必須時時消耗魔力阻止結晶化過程的地步了，那個敵人居然還能夠輕鬆地調動魔力。不得不說，奈哲低估了他的能耐。
    “那個蠢蛋……”
    好像看不下去了一樣，奈哲不小心咕噥出這句話，隨後就因驚訝而陷入沉默。
    阿爾斐傑洛歇斯底裏的、無止境的投放，使跨種族對峙的場麵具有了無比冷凝的緊張感。每一個人都不發聲音，不再說一句話。
    將軍們一麵怔怔地目睹阿爾斐傑洛不斷耗費魔力，一麵又由於他徒勞的作法而感到莫名的可憐。
    不知是什麽原因，阿爾斐傑洛擺出了要將魔力揮霍一空的架勢，好像瘋了一樣。強烈的偏激，使他紫羅蘭般的眼眸染成紫黑色。從眸中迸射出來的光，具有無比瘋狂的色彩。
    明明早就知道是不會有結果的攻擊，卻仍在堅持……多麽愚蠢啊。
    仔細想來，能讓阿爾斐傑洛不惜一切代價地浪費自身的魔力，一定不是為了單純的發泄。那就隻剩一個可能。現場有幾人能發現呢？
    不斷爆炸撞擊的冰雪閃光，好像比之前黯淡了一些。某個紅發的狂人好像到達了極限。
    密集的冰彈稀疏下來的那一刻，將軍們聽到了一陣呲裂聲。和冰彈砸下的隆隆轟鳴相比，這聲音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夜空突然出現了一個醜陋的裂口，從中吐出了令人心悸的身影，就在緊密龜縮在一起的四名將軍的身後。
    唯一沒有待在米竺勒夫“環”內的卜朗彭猛然回過頭。他對危險有著極強的感知力。此時，腦中驟然響起的危險信號，促使他拔高聲音朝尚不知道災禍即將臨頭的同伴們大吼：
    “快逃——！！”
    被冰彈的寒氣統治的區域，突然間，熱氣降臨。
    周圍有異動的氣息——就在身後。
    “——嗯？”
    當回頭看清占據了整個視野的景象後，四個將軍完全怔住了。
    一張孕育著紅色能量波的大嘴，早已經近在眼前，朝他們誇耀著毀滅的力量。
    站在衝出空間大裂口的火龍背上的男人，鐵灰色的瞳孔怒氣滿盈。沙桀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的手下敗將。
    “——到此為止了，惡魔！”
    為了回報阿爾斐傑洛的救命之恩、並向敵人討回公道，精神受到深度創傷的傑諾特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將保護自己和馬西斯的魔力防護罩重新架起來，讓馬西斯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釋放出足以毀滅敵人的力量。
    “嗷嗷嗷嗷嗷！！”
    馬西斯怒火中燒的豎瞳直瞪著敵人，嘴部張到最大。立刻，從他喉中湧出了代表火龍族的生命力量。閃著光芒的“焱焰之息”發出足以使人耳鳴的巨響，衝向正前方扭轉著身體的機械怪物們。
    “你、你竟然——？！”
    愕然轉身直麵那一片強烈紅光的米竺勒夫，完全無法找出逃避龍炎洗禮的退路。
    即使有卜朗彭的提醒，想要讓“絕對領域”立刻隱形已經完全來不及。空間的接口就在領域的內部。
    對於魔力有著絕對防禦力的米竺勒夫的絕技，根本防不了火龍的突進，以及——火龍嘴裏的那團東西。“絕對領域”對龍息無可奈何。
    “嗚哇哇哇哇！！”
    就像一個被烤焦的醜陋蝴蝶，無計可施的米竺勒夫被火焰的波流卷走了。
    仍沒有終結的龍炎毫不停歇，在極短的瞬間擴大到最大範圍，化為焚毀一切的熱流向周圍擴散而去。
    離米竺勒夫稍遠一點的文坎普達耳和沙桀狼狽地避開了這一猛擊，但是與“絕對領域”的主人處於一條直線的奈哲卻完全被收入了破滅之炎的範圍，根本不可能逃開。
    奈哲的真正厲害之處，並不在他的能力。他是一個純粹的水晶體，沒有髒器，沒有要害，自然也就沒有弱點。他的外形可以說最接近於達斯機械獸人族的原始姿態。然而，再沒有弱點的身體構造，一旦遭遇到能將其一擊摧毀掉的無敵能量時，也會變得像最尋常的身體那樣脆弱不堪。即使是奈哲，也承受不了近距離的龍族吐息。肆虐的龍炎將他和米竺勒夫一同帶走了。
    因身處遠方而幸運地躲過一劫的卜朗彭嚴峻地注視著兩名同伴消失在灼熱的氣流中。接觸到龍炎的刹那，他們倆便不見了。當場死亡了嗎？
    這時，在火光的照射下，卜朗彭注意到了出現在閉合起來的空間前的那兩個敵影。
    之前他能夠出聲讓同伴逃命，是因為他體會到了一種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好像他的大腦裏天生裝著一個能預知危險的警鍾。直到這一刻，在漫天的火光之中，卜朗彭才真正看清楚那名立於火龍背上的龍術士。
    “傑諾特！”
    休利葉欣喜地朝同伴大喊。傑諾特的突然回歸帶給他的詫異感，絕不低於他的敵人。
    重新回到戰場的傑諾特，終於從往日的幻覺中掙紮出來了。渙散的眼神凝聚起來，再次恢複到龍術士所特有的那種敏銳。先前還煎熬著心肺的那種虛脫感，完全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被送到異世界的空間避難後，經過短暫的休憩和調整，這個精神一度崩潰的男人終於重振起來，將他的心意傳達給空間的開啟者。
    阿爾斐傑洛帶著欣慰和敬佩朝傑諾特望去。他在剛才感受到處於異界的傑諾特準備出擊的意念，將劃開的空間嫁接到米竺勒夫的身後。由於馬西斯的出現來得太過突然，根本沒想到危險會在這時降臨的將軍們，連一點防備都沒有。
    剛才阿爾斐傑洛的冰彈射擊，完全是佯攻。其目的就是為了要讓將軍們龜縮在一個地方，便於馬西斯將他們一舉消滅。
    可惜還是差了一點。由於卜朗彭的幹擾，沙桀和文坎普達耳幸運地避過了災難。
    灼熱的龍炎慢慢地降溫下來。幾乎達到沸點的空氣跟著冷卻了。
    對於勝利，傑諾特沒有任何感慨，隻是冷淡地注視著米竺勒夫和奈哲消失在灼流之中，然後將視線聚焦在自己緊握的、因莫名的激動而發顫的右拳。
    “差一點就輸給了自己……我實在太懦弱了。竟還會在意那些過往，被敵人鑽了空子。”
    傑諾特的麵容難掩慚愧，但很快就變得堅毅起來。
    為自己驕傲的理由，已經足夠存在了。他會站在這裏，就是因為他戰勝了內心的黑暗，戰勝了曾經軟弱的那個自己。這即是阿爾斐傑洛謳歌的“人類的極限”。
    沒時間感慨，戰鬥並沒有完結。還有三個將軍，和廣大的部隊需要解決。
    “……”
    被龍炎的熱浪徹底包圍的米竺勒夫在最後時刻隱去了“環”。由於“環”將他和奈哲的雷壓切斷，讓人不確定他們是否還存活。文坎普達耳等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不知道米竺勒夫究竟是躲在他的領域裏和奈哲一起療傷，還是已經陣亡，三個將軍一時間啞口無言地麵麵相覷。
    奈哲退場了。不需要再燃燒魔力來抵擋結晶的龍術士們頓覺非常輕鬆。這一帶的重力似乎也暫時回複到正常水平。似乎是文坎普達耳的出神使他鬆懈了對希賽勒斯、尼克勒斯的控製力。
    敵人的迷茫便是反撲的大好時機。三位龍術士互相使了個眼色。
    突然——三道逼來的身影，打亂了還未組織好的反攻大合奏。
    “嗨嗨嗨嗨呀～”
    在因慣性而保持前衝的馬西斯身前，陡然靠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惱羞成怒的沙桀，此刻麵容早已卸下了所有的表情，隻保留著純粹的殺意。他怒不可遏地尖叫著，對準馬西斯，揮出閃耀著綠光的灼熱長鞭。
    馬西斯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傑諾特立即施展治愈魔法，幫助他修補斷裂的尾部。接受傑諾特治療的馬西斯讓身體急速上升，遠離文坎普達耳所能影響的範圍。沙桀亦緊緊咬在其後。兩者衝上夜晚的雲海，沒過多久，就脫離了眾人的視野。
    沙桀追隨馬西斯而去，文坎普達耳也在同一時間采取措施，重新掌控周圍。突增的重力拖動著準備朝他發起衝擊的海龍兄弟的軀體，扭轉那兩張隱隱迸出藍色能量波的大口，讓他們頭朝上對著天空，確保龍息即使噴發出來也不會危及自己。
    在文坎普達耳作出這些事情前，還有一個人比他更早行動。
    始終認為圍攻敵人是勝之不武的表現的卜朗彭，直到剛才一直都袖手旁觀。但是奈哲和米竺勒夫生死不明的現在，他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卜朗彭輕輕哼了一聲，猛然朝希賽勒斯衝去。他就好像是昔日阿迦述麾下的迭讓將軍的放大版。握起的拳頭足有成年的公象那麽大。身體已經被壓迫到幾近動彈不得地步的海龍，在他眼裏根本不足為懼。
    麵對突擊的蒼白巨人，休利葉流著冷汗，匆忙架起一道防禦壁。不遠處的阿爾斐傑洛卻沒有絲毫畏懼。在他的周圍又出現了魔彈群。這一次是溫度高到令人難以接近的火焰彈，呼嘯著向卜朗彭傾瀉而去。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人難以想象。在火焰彈的猛擊下，卜朗彭根本沒有閃躲。正因如此，所有的火焰彈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沒有一發遺漏。火焰的激流完全包圍了卜朗彭，卻沒能燒毀他的身體。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每一發火焰彈打中的地方，都會蔓出一層酷似冰晶的物質。阿爾斐傑洛的進攻是全方位的，卜朗彭身上的冰晶也就一塊又一塊地出現，鋪滿背部以外的所有皮膚。在冰晶的覆蓋下，儼然成為了一個冰霜巨人。
    “那些冰晶……原來如此。”
    阿爾斐傑洛恍然大悟。沒想到這個敵人的抗擊打能力竟然強得那麽離譜。之前還以為他的身上會浮現冰晶，是自己的冰彈造成的傷害。原來，他能扛住阿爾斐傑洛之前幾輪的猛攻，是因為他硬化出來的這些冰晶硬度極高，能保護他免受物理傷害。由此看來，光憑魔彈的物理衝撞力，是無法擊穿他的。
    卜朗彭的身體強度超出了常規。麵對阿爾斐傑洛的魔彈猛攻，他沒有絲毫讓步。在那麽多次連續的攻打下，他龐大的身軀居然連一絲歪斜的跡象都沒有。閃著湛藍色冷芒的獨眼隻有希賽勒斯的身影。卜朗彭一邊頂著敵人的火球轟擊一邊前進，隻用了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就逼近到適合發動肉搏攻擊的距離。阿爾斐傑洛完全阻止不了他。氣勢浩大的火焰彈攻勢，在卜朗彭冰晶外殼的防護下一無所獲。
    這不在預料的範疇內。休利葉驚愕的表情定格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卜朗彭接近之後，巨拳挾著驚天動地的威勢擊碎了防禦壁，朝希賽勒斯直呼而去。
    “唔啊——”
    伴隨著極端淒絕的慘叫，和腹部被擊打出一個淺淺凹陷的希賽勒斯一起受到了劇烈震蕩的休利葉，身體後仰著飛了出去。光是拳勁的餘波，就令他受到難以忍受的衝擊。希賽勒斯的負傷更是使他的身體好像被鐵錘正中胸腹一樣，感受到和從者的傷勢相呼應的劇痛。從喉中咳出的鮮血在空中揮灑出一條顫抖的血帶。
    一拳就將一頭比機械龍強壯得多的真龍、並且是正當壯年的雄龍打飛出去，幾乎當場分出勝負，這是怎樣恐怖的力量。雖然沒有直接讓希賽勒斯斃命，但是卜朗彭強大的肉搏能力也已經毋庸置疑。
    “你這家夥你這家夥你這家夥你這家夥！！”
    一陣強烈的惶恐襲向尼克勒斯心頭。看見哥哥被重拳擊倒的他，除了對卜朗彭大發雷霆外，什麽事都做不了。無論他怎樣擺動著爪子和翅膀掙紮，都難以逃脫文坎普達耳的重力壓迫。
    目送希賽勒斯呈拋物線墜落的卜朗彭沒有追擊。他擊落對方的右拳在劇烈的衝擊下，受到了不小程度的破損。五根手指全部折斷，手腕上的機械皮和用來強化肌體的冰晶也紛紛脫落，看起來慘不忍睹。但是卜朗彭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極其出色的自愈能力幫助他迅速再生。把受損的右手修複成完整的樣子後，卜朗彭握起拳，活動了一下筋骨，眼神移向朝自己怒吼的另一頭海龍。
    冷淡地一瞥之後，蒼白的獸人正要衝上前，一個灰色的巨影衝在了他的前頭。
    “卜朗彭你讓開——把他們留給我！”
    文坎普達耳殺敵心切，朝被他控製住行動的尼克勒斯衝去。後者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太天真了！”
    阿爾斐傑洛叱道，讓手上的紅色五芒星變成藍色。目睹過文坎普達耳暴打機械龍的他，當然不會允許敵人有機會接近自己發動近距離攻擊。而要拯救相當於一座無法移動的司令塔的尼克勒斯，就隻能借助於火力的壓製。文坎普達耳不具備卜朗彭的堅硬體質。要擊碎他，應該是相當容易的。
    十發冰彈掙脫術者的手，奔馳於虛空之中。就在即將要把移動中的目標擊穿的時候，文坎普達耳身前的空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形，仿佛被打扁的人臉一般凹進去了一大塊。
    “你以為隻有你會擺弄空間技巧嗎，首席！”
    冰彈好似飛蛾撲火，一顆顆撞入突然裂開的空間中，猶如被黑洞吞噬了一樣不見了。這下連阿爾斐傑洛都愣住了。他猛然意識到那是和當年交手過的迭讓製造出來的超強力磁場完全一樣的東西——每個將軍等級的達斯機械獸人族都掌握的技巧。
    文坎普達耳打開的磁場空間猶如一個停在半空的漩渦。裏麵電閃雷鳴，深不可測，不斷有滋滋滋的噪音往外傳，密度仿佛能夠壓碎一切。
    尼克勒斯不受自己掌控的身體，在磁場空間的強力吸引下，離文坎普達耳越來越近了。一旦被吸進磁場，等待他和阿爾斐傑洛的命運就將是渾身粉碎。
    “死吧！”文坎普達耳怒吼著，忽然聲音微弱了下來，“嗯？”
    原本在海龍背上的那個紅頭發的男人，不見了？
    “——在你後麵！”
    卜朗彭大吼的同時，立即迎頭而上，想要擊潰準備發動奇襲的敵人。
    卜朗彭對於危險的預知極為精準。在危急時刻，他總能敏銳地預判敵人的攻擊路線。他好幾次提醒同伴在龍族噴吐時避難，這一次也依然判斷正確。
    不出卜朗彭所料，文坎普達耳的身後出現了金光。阿爾斐傑洛在電光火石之間瞬移到他背後。
    神杖已經取出，裏麵蘊含著存放了多時的浩瀚魔力。
    黃金之杖在旋風中現出真身。杖身的粲然光輝猶如宇宙中的恒星一般掃空周圍的黑暗。頂端的鑲金雄鷹高高伸展雙翼的姿態，仿佛預示著勝利的到來。
    “——做個了斷吧！”
    以浮空術抵抗著重力飄在半空的阿爾斐傑洛身子在慢慢下降。他抿緊嘴巴，充滿鬥誌地舉起神杖，奮力朝眼前的敵人揮動。
    光在咆哮，光在奔流，瘋狂地暴漲著，在怒吼中向敵人索要性命。
    唏噓之間，文坎普達耳根本來不及打開紅寶石缺口發射雷壓大炮，隻能射出一顆帶火的球形閃電當作反擊。
    他才一轉身，就正麵撞上了神杖的金光。倉促間組織起來的雷球被貪婪的光束毫不留情地吞沒。失去了最後一道防線的文坎普達耳的身體，幾乎要融化在那道由魔力編織起來的金黃激流之中。
    這盛大的光束不僅將文坎普達耳整個人覆蓋進去，連卜朗彭也正好處在攻擊線上。敵軍最健壯的兩個巨人，雙雙被神杖收入在攻擊的範圍。
    這一擊直接命中。兩個巨型獸人的軀體麵對這山崩般的威力，就好比脆弱無助的兩顆小石子。
    金色的光芒實在太強，最後，不僅消融了他們的身體，就連痛苦的叫聲似乎也被金光一並衝刮殆盡，慢慢聽不見了。
    讓異族大為忌憚的力量，對尼克勒斯卻沒什麽用。龍族不懼任何魔法。因此，阿爾斐傑洛的神杖攻擊產生的餘波到達尼克勒斯身邊時，除了將他稍微震退十多米外，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趁此機會，尼克勒斯遠離了差點將他吸食進去的磁場。阿爾斐傑洛在磁場的前方割劃出一個嶄新的異界空間，讓它們彼此碰撞互相吞噬。
    解除了尼克勒斯的性命之虞後，阿爾斐傑洛馬上跳回他的背，懷著激昂的心情關注被神杖一擊貫穿的那兩個將軍的下場。
    尼克勒斯展開雙翼，騰飛在金光逐漸散去的天空。他不再受超乎尋常的重力的壓製。這預示著文坎普達耳死訊的事實，讓阿爾斐傑洛大為雀躍。
    馬西斯仍在與他的老對手沙桀纏鬥。希賽勒斯被擊飛後下落不明。五個將軍中已有四個被消滅了。異族的大部隊還未集結的現在，是先去了結獨木難支的沙桀還是尋找希賽勒斯呢？
    冷靜思考著狀況的阿爾斐傑洛，眼睛忽然往某個地方一瞥——
    “這、這是……”
    不僅是他，就連尼克勒斯也被這光景驚得無言以對。“……你們這些家夥為什麽死不掉？！”
    阿爾斐傑洛兼備物理和魔法攻擊力的神杖，全力一擊能將一座山整體破壞，卻——
    “哈……哈……”
    盡管硬吃了幾乎全部的力量，然而他們還是沒有死。
    歪斜地漂浮在離地麵不遠的低空的文坎普達耳，殘破不堪的身體猶如被削去了好幾層皮肉的水果。髒器暴露在外麵，七成以上的骨架和肌肉被轟成碎片，少量的碎屑連著筋脈隨風擺蕩。隻有腦袋保存得較為完整。但是也遭受了毀容般的打擊，跟等死沒什麽兩樣了。
    與之相比，卜朗彭傷勢要輕一些。原因還是在於冰晶。當文坎普達耳的雷球被吞沒後，趕來救援的卜朗彭急中生智地釋放出帶有火屬性的雷電球密布在二人周圍，一共五十顆，並在全身結起冰晶。他離阿爾斐傑洛稍遠，準備的時間相對充足。結果，雷電球緩衝了一小部分金色魔力的狂流，凝結在肌體上的冰晶硬殼也提供了一些有效的防禦。兩個將軍這才沒有立即死去，但依然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又悲慘又惡心的樣子讓人深深捏一把汗。
    文坎普達耳重傷瀕死，卜朗彭受到中等程度的傷。總算在神杖強大威力的蹂|躪中撐了下來的兩位將軍，立刻集中雷壓進行再生，接起殘肢斷臂，長出新肉新皮，把遍及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全部修補好。以文坎普達耳的傷勢，所要花費的再生時間和代價非常高昂，幾乎會耗盡他目前所剩無幾的所有雷壓。然而另一個家夥——
    隻用了區區幾秒，卜朗彭就愈合了九成的傷口。搶在敵人的攻擊打中前，在身上硬化出來的冰晶堅硬度高得嚇人，能全方位保護他的身軀，將物理傷害降到最低限度。
    氣喘籲籲的文坎普達耳看起來似乎已經無力再戰了，卜朗彭卻依然保留著相當的戰力。這下連阿爾斐傑洛都忍不住啞然失聲。要讓這兩個家夥徹底完蛋，看來不再次施展打擊不行。阿爾斐傑洛堅定地舉起了光彩熠熠的神杖。神杖在一擊過後已經完成了充能，隨時可以再度解放。
    “什麽？”
    就在神杖的杖身再次灼灼發亮、準備將毀滅性的力量傾瀉於眼看就要修複完身體的卜朗彭和身負重傷的文坎普達耳的時候，阿爾斐傑洛立時覺察到來自周圍的威脅。
    隻聽見一陣響徹雲霄的喊殺，異族的三百人部隊一起衝了過來。雷壓形成的灰霧愈發濃密，彌漫了整座鎮子的上空。
    領頭的人是沙桀。在看到幾乎要撕裂了整個夜空的金色極光的那一刹那，他就覺得不妙，果斷放棄了與馬西斯的追逐戰，調動隸屬於自己軍團的士兵進來支援。
    “嗨，你們，準備好受死了嗎！”
    沙桀翻著白眼朝敵人嚷道，長鞭一揮，指揮他的部隊，把尼克勒斯和阿爾斐傑洛死死地圍了起來。
    一些異族將敵人與負傷的兩名將軍隔開，讓文坎普達耳有充裕的時間慢慢再生。已經恢複到無傷姿態的卜朗彭則浮在沙桀身旁，直麵被困的敵人。
    盡管大敵當前，但阿爾斐傑洛並沒有任何懼色。他隻是用沉靜的目光凝視著已屬於強弩之末的敵人。
    現在的阿爾斐傑洛心中無所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從高空俯衝而下的馬西斯加入了戰鬥。隨後，濃稠的灰霧中出現了一個深藍色的輪廓——他就是曾被卜朗彭一拳打得墜落到地上的希賽勒斯，如今也振作起精神，重新回到了戰場。
    傑諾特和休利葉也都在。他們都很疲憊，身上帶著不同程度的傷，忍痛堅持到現在，但是他們怒目瞪視敵人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執著。
    “希賽勒斯！”
    聽到弟弟激動的呼喚，希賽勒斯朝他看去一眼，沒有多說廢話。尼克勒斯也不再多說什麽。彼此都知道，現在，正是一決雌雄的時刻。
    三龍很久沒有噴發過吐息了。原本有先有後的步調早已經趨於一致。
    喉中就快要漫溢而出的能量早已亟不可待，急需釋放，咆哮著要將敵人轟殺殆盡。
    異族對龍息是沒有招架之力的。所以他們才要想方設法地阻止那股近乎於無敵的能量爆發。文坎普達耳用重力壓迫諸龍，米竺勒夫的“絕對領域”隱形移動，甚至包括奈哲封鎖敵人身體的結晶，都是為了阻止龍息爆發的方式。這就證明他們非常畏懼。因為龍息是無法防禦的。它能摧毀任意有形的物體，吞沒任何無形的能量。
    現在，米竺勒夫和奈哲已經被打倒了，文坎普達耳也已經喪失戰力。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希賽勒斯、尼克勒斯和馬西斯雄偉壯觀的三重奏。
    三龍的合擊令異族始料未及。到了這一刻，他們才發覺自己已是窮途末路。卜朗彭再怎樣高聲警告都沒有用了。
    “海洋之息”和“焱焰之息”的配合——這絕對是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量。
    三重龍息的巨大威力撕扯著達斯機械獸人族的身軀，將以三名將軍為首的廣大部隊編入這破滅之力。
    阿爾斐傑洛的神杖傾其所有地織起耀眼的光束，大力一揮，為了加大三龍噴發的力量而拚盡全力。光束橫斷了整個漆黑的天穹，直擊浮在半空的沙桀、卜朗彭及文坎普達耳。
    “額啊啊啊啊啊！！”
    異族在慘叫中目睹紅藍金各股不同光輝的掃蕩之力奔流而出，焚毀洗滌衝盡周圍有形無形的一切。所有的物質都在這無與倫比的力量下分崩離析。
    伴隨著直衝雲端的呼喝聲，火龍灼烈的赤炎，海龍沉穩的碧浪，和人類希望的金光，終於完成了它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