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Chap.2:阿爾斐傑洛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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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收回縱觀戰場的視線,賓那雙無機質的灰眼睛恢複成能力發動前的藍色,微微屈身麵向寶座上的刹耶王,“124名族人,無一幸免,全部遇難。”
    情況非常明了,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雖然被敵人全力壓製住的族人,十分頑強地抵抗了一陣,但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全軍覆沒的命運。監視完遠方戰場的動態後,這位褐發藍眼、性子沉靜不喜多言的“王之眼”立刻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在場的人。但是他的報告,無疑狠狠衝擊著聽眾們的心,使每個人的臉都變得刷白了,僵硬地站在那裏,渾渾噩噩得好似毫無生氣的僵屍。
    “……”所有將軍到場的會議室裏,被徹底的沉默統治著。王不發聲,沒人敢先行插嘴。
    歪斜地倚坐著,刹耶王聽完了賓簡短而又直接的匯報,好長時間都沒有做出一絲表態,白皙的臉上布滿了詭譎的陰影。
    賓報告完畢之後,就靜靜地站在王座邊,不再多話了。華倫達因站在王座的另一邊,把手搭在刹耶王的肩上,輕輕愛撫著,以表安慰。霏什、文坎普達耳、米竺勒夫、奈哲、沙桀則站成一排,與刹耶王麵對麵。南離得最遠,目光遠遠地留意著會議室內的一切。
    過了好久,刹耶王身子微微地向椅背靠去,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華倫達因的手,然後緩慢地扶上額角,一副心倦意懶的樣子。“失敗了嗎?”他輕問一句,目光有些黯然。嘴角雖掛著習慣性的淺笑,但臉上的神色卻出賣了他的心情。看起來,似乎為手下的一員大將的逝去感到非常無奈和不舍。
    誰都知道,這句話詢問的對象是霏什。所要問的事,也不是壯烈犧牲的那一百多個族人,而是他們的長官。
    “王,請治我的罪!”恭敬地站立在刹耶王身前的霏什將軍,用力鞠了一躬。他背部的皮膚早已經與衣服相貼,渾身都可說是冷汗涔涔。
    “我不怪你。”唇角泛起一抹黯淡的笑意,王抬頭看著請罪的將軍,說道,“遠距離的精神同調,通過卜朗彭的意識,操控與他對峙的敵人,本身就已經是高難度的任務了。還要你支配那男人的意誌,是我太不體諒你了啊。”王座上的刹耶,十分落寞地抿嘴一笑,“控製像卡塔特的首席那樣厲害的男人,隻怕是你也會有心而無力吧?”
    “不,不是的,”霏什顫聲回答的口吻除了恐慌,更多的是歉疚,“雖然那男人的意誌力非常堅定,但如果我強行發動能力,還是能讓他的精神與我同步的。隻不過效果不一定很好罷了。但不管怎樣,救下卜朗彭應該還是綽綽有餘。”他的表情十分複雜,混合了自責,惶恐,不甘心,還有一絲深深的困惑。“可……”
    “怎麽了?”
    “那個男人的大腦,似乎被某種物質侵蝕過,不,或許該稱之為‘加護’更合適。若想突破那道防線,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到的事!卜朗彭……顯然等不了那麽久……”
    霏什將軍的拿手絕活——精神同調。同質化他人的意誌,即與他人精神相通,得到掌控的效果。他能將自己的意識潛入他人的精神,不但可以和友方聯通,交換信息,還能夠借此達到對敵人的控製,讓敵人按他的意誌行動。前不久的戰鬥,霏什以卜朗彭為載體,悄悄聯通上了與之麵對麵的阿爾斐傑洛的精神,入侵了那位首席的思維意識。不過,就算是霏什,想要將能力成功地發動,也必須在肉眼可企及的範圍裏。離自己太過遙遠的家夥,他是夠不到的。而他之所以能捕捉到遠在欽察汗國境內的卜朗彭,則要依賴於“王之眼”賓的能力。
    凡是與賓的身體碰觸的人,都可以目睹他腦內顯現的影像。霏什由此看到了處在遠方戰場的卜朗彭,悄無聲息地與他的意識進行同調,幾乎沒讓他發現,通過他,企圖支配阿爾斐傑洛的思想。
    可不管怎麽努力,霏什終究還是沒能在那個龍術士的手裏把人救下。
    “有某種東西加護?”刹耶王神色一變,把眼睛眯成一條狹長的弧線,挑眉看著他,“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霏什咬了咬下唇,肩膀疲憊地下垂著,仿佛第一次品味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挫敗感。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這麽補償了一句,“不過從這個情況看,怎麽也不像是他自己弄的。”
    那個敵人的大腦裏,有某種神奇的東西對他的精神進行了防禦加護。看在霏什眼裏,就好比是一堵不可侵犯的“牆”。要想徹底掌管阿爾斐傑洛的意誌,就必須突破那堵牆,使其崩裂。然而,霏什強大的精神力,短時間內竟然敵不過那東西對阿爾斐傑洛的保護。任他再怎麽努力突破,也隻是使“牆”的防護罩細微地鬆動了一分而已,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建樹了。
    霏什是這方麵的行家,最精通如何控製人的精神。沙桀雖然能誘導出人最脆弱的一麵,但他隻是粗暴地用他充滿惡意的雷壓鞭撻敵人的精神罷了,幹涉完畢之後是福是禍,敵人是直接崩潰還是毫發無損,沙桀可管不著。所以,對於操控敵人的精神力,隻有霏什最具權威。既然他這麽說,刹耶也就沒有不相信的理由。但就算他接受了霏什的說法,如此令人遺憾的結果還是無法馬上就能接受的。
    “如果能再早一點發現卜朗彭的敗跡,讓你快些幹預他們的對決,那樣就好了啊……”
    王沉痛地歎息著。哀愁的情愫仿佛化為了一條憂傷的小溪,流淌在他黯然神傷的赤紅色眼睛裏。盡管聽不出任何責備的意思,但霏什還是相當鬱悶地低下了頭。
    “是卑職的疏忽。”
    “話說回來,那個被關在孤塔的男人,龍王竟然將他放出來了啊。”奈哲輕聲哼道,濕漉漉的深綠色眼睛一片幽深,表情也是難得的嚴肅,“即使有那麽多同胞的監視,在他身上,依然還存在著我們破解不了的謎團。”
    “我們布下的眼睛,恰恰無法窺探到孤塔。”霏什將軍的語氣低緩而沉鬱。
    “龍王放他出來,就是專門跟我們作對的吧。”米竺勒夫帶著局促的笑,把頭扭向了一邊,環顧身旁的將軍們。他的表情猶如在作夢一般,似乎還沉浸在同伴慘死的景象中,難以釋懷。
    “他是個大威脅。”霏什微蹙著一字眉,聲音又低沉了幾分。
    “可不是嗎,竟然一出山就擊殺了我王的一位重要臂膀。”奈哲撇撇嘴,自嘲性地冷笑一聲,“而且,還是用那樣的方式……”
    在場的這些人,既然能拚搏到成為“將軍”,那麽就一定是遊走於戰場的老手。戰場上充斥著無情的屠殺,狡詐的伎倆。與戰死的同伴分別更是無法避免的事。將軍們早已經將戰場上所發生的任何事都看得很淡了。因為對他們來說,再血腥再殘酷的畫麵,都是平日裏常見的情形。但是就算如此,卜朗彭身體被機械龍撐破的慘烈一幕,還是給他們的心靈帶去了巨大的震撼。當卜朗彭的死訊借由監視著遠方的“王之眼”賓傳輸給他們觀看時,每個人幾乎都是臉色大變。
    “那個首席,絕不是省油的燈。”文坎普達耳麵色十分凝重,連撚胡須的動作都顯得很僵硬,顯然是還沒有完全接受同伴的死亡。
    “虧他想得出那種卑鄙的方法,也真是難為他了。”奈哲的笑容染上了幾分淒厲的色彩,“沒想到做了五年的牢,居然沒使他的力量有任何減弱,反倒變得比以前更強大了。我真想會會他。”
    “嗨,嗨,”沙桀揮舞起他幹瘦的雞爪,在奈哲麵前擺了擺,“千萬不要像卜朗彭那樣,犯了輕敵的毛病啊。嗨。”
    “不管怎樣,卜朗彭也算是與我們肝膽相照的同胞。在還沒有飄零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就一同戰鬥,一同禦敵。”文坎普達耳悻悻地說道,不禁握緊了拳頭,擺在胸前,凝神看著,“如今,他被敵人算計,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死去,想必也是含恨而終的吧……這個仇,我是一定要替他報的。”
    其餘的將軍,也都從文坎普達耳咬牙低吼的誓言中體會到了一股深入靈魂的悲涼感,各自低下頭來,默默不語。突然,被哀傷氛圍籠罩著的會議室,一個女聲衝破了沉默。
    “哼,竟然為了一個墨守陳規的傻子傷心難過嗎,哀悼一個蠢貨?”開口的是南。她金褐色的眼底,湧蕩著激烈的怒炎,仿佛火山的滾燙岩漿。嘶吼的話音,既輕蔑又充滿憤怒,“是卜朗彭自己不中用,非提出與敵人單打獨鬥,結果又沒能力戰勝敵人,白白斷送了自己的命!”
    女將軍夾槍帶棒的語氣讓人聽了格外不爽。幾乎是所有人,都向這個遠遠站在角落、不分場合亂說話的綠發女人投以了厭惡的眼神。
    “嗨,嗨,南,”沙桀邊說話邊時不時地喘氣停頓,讓人覺得他很搞笑,但是此刻他的語調卻極其陰冷,簡直比深夜裏野貓哭嚎的聲音還要滲人,“現在這個時候,嗨,你最好小心點說話哦。”
    “說真話也得小心嗎?”南斜睨著沙桀,眼神裏滿是不屑,“如果卜朗彭直接帶領他的部下一路碾壓,讓敵人還來不及抵抗就被徹底擊潰,那他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
    “不,南,這話錯了。”盡管很不讚同南的說法,不過米竺勒夫反駁的聲音卻沒有什麽大的起伏,“你說的那個家夥,可是卜朗彭啊。”
    “那又怎樣?”
    沒在意南桀驁的態度,米竺勒夫凝注她,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眸深處,“如果換作是你,你應該懂啊?”他不緊不慢地說,“與強大的敵人盡情地戰鬥,正是渴望著鮮血與雷鳴的卜朗彭最向往的東西,不是嗎?在這方麵絲毫不亞於卜朗彭的你,更應該理解他才對。”
    南的表情一片漠然,帶著嘲弄和蔑視的口氣,冷酷地諷刺道,“但是在對於榮譽和戰鬥格調的追求上,我可不像他那麽沒腦子,迂腐到把整支部隊的命都給玩進去了!”
    米竺勒夫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南,一字不漏地聽完她的話。然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深情款款的微笑。“是啊,所以你是集其所長,避其所短嘛。更令我青眼相看。”
    南的神情滯住了,然後極快地扭過頭,對上米竺勒夫染著笑意的黃玉瞳孔。也不知道是被他說中了心事還是不滿於他的調情,南的眼神冷了幾分,死瞪著他,像是要把他吃了。但終究也隻是做到這樣的程度,既沒有反駁也沒再開口說話。
    霏什將軍沒搭理那兩人的拌嘴。他忐忑不定的心一直懸著,為不久前的那場戰鬥所引發的各種問題而擔憂。“王,”他稍稍靠近寶座上的男子,“恐怕我軍尋找糧食的秘密,就此泄露出去了。”
    “那倒沒什麽。”沉默許久的刹耶微笑著抬了抬目光,看向霏什,“就算知道了這些,又怎樣呢?卡塔特有魄力與我們全麵開戰嗎?何況,佛熙特被那個首席囚禁了那麽多年,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吐了個幹淨,即便如此,卡塔特都沒對我們采取任何舉措。這個問題,一直都讓我很疑惑啊。”
    “難道那個首席……什麽也沒有向上麵報告嗎?”文坎普達耳被王的言語吸引了,十分在意地投來視線,“還是佛熙特堅守住了我們最重要的秘密?”
    刹耶王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動,“不管哪種情況,都很有趣。”他仰起目光,環視了一下眼前的將軍們,用充斥著王之威嚴的口吻,對眾人交代,“劫掠行動不要停。讓那些人類在培育室繁衍後代,作為我軍永久的糧食來源。不過,也不宜馬上重啟。經過這次事件,卡塔特不可能再無所察覺了。所以,先暫時避一避吧。等風頭過去後,必須把眼光放在離卡塔特更遠的地方。這些,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很清楚。”一長串幹脆簡潔的囑咐過後,刹耶王放柔了聲調,減緩語速,懶懶地扶上眉心,按了按額角,看上去疲憊而又無奈。“我真正在意的,是卜朗彭離我而去。那才是最令我感到可惜的地方。”
    卜朗彭對組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是十三年來劫掠行動的總執行官。失去他,整個行動都要向後擱置。刹耶必須將卜朗彭軍團剩餘的人馬分配到其他將軍的麾下,還要重新選舉出代替卜朗彭職務的人選。盡管能做到平穩的交接,但損失的戰力難以彌補。
    “真叫我心痛啊。”刹耶微微抿嘴,閉了一下眼睛,等再睜開時,嘴角雖在微笑,眼底卻哀傷一片,“失去他,就好像在割我自己的肉。”
    王的哀歎讓每個人都很不好受。會議室的氣氛,一時間靜默得可怕。
    一直沉默的華倫達因突然插話了,“您心痛的根源,在於那個男人。”他移步走到刹耶麵前,屈膝跪下,抬頭仰望他的王,“隻要是讓您傷心的家夥,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青筋在他薄薄的前額肌膚下暴動,使他絕美的麵龐變得猙獰無比。殺氣幾欲從他翻滾著雷壓的周身爆裂而出。他的話聲,凶狠得仿佛在下一道詛咒,“我會為了您親手將他擊殺。請讓我出戰!”
    聽到華倫達因主動請纓的嚴詞,其他將軍的表情隻能用驚愕來形容了。長久以來,華倫達因從沒有向刹耶王請求出戰過一次。他一直都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地陪伴在王的身側。即使是數百年前的那三次壯烈的“滅龍之戰”,在刹耶沒要求他之前,他也是絕不會出擊的。現在竟然……
    “噢,華倫達因,你的話讓我失意的心寬慰了不少。”刹耶王把手伸向絕美的銀發將軍,示意他站起來,“我最愛你了。”
    王的唇邊,綻放著一朵笑渦。他動情的告白,消弭了華倫達因額角的青筋,使他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和恬靜。
    “可是啊,先不要貿然出動。”刹耶拉住回到他身邊的華倫達因的手,對他輕微地搖搖頭,“對於那個卷土重來的首席,我另有計劃。”
    “什麽計劃?”霏什前傾身體,看著王。所有人都洗耳恭聽。
    “我會告訴你們的。”刹耶王嘴角撕扯開的獰笑猶如曇花一現,頃刻間又恢複成微笑的樣子,“事實上,我需要和你們所有人探討一下,它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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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遺留在戰場的殘渣後,波德第茲提議,立即回卡塔特山脈,向族長交代任務的情況。
    阿爾斐傑洛同意了。於是他們一個騎乘機械龍,一個以海龍族從者為代步工具,飛馳在回程路上的高空。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巨龍翱翔在星空下。以烏路斯最快的飛行時速,從欽察汗國首都薩萊城附近的大草原往西飛,抵達阿爾卑斯山的中段,隻需三至四個小時。不過,為了體諒龍族從者不在身邊的阿爾斐傑洛,烏路斯並沒有拿出全力,而是以飛在右側的機械龍為參照物,控製自身的速度,讓它不至於被自己甩開距離。
    一路上,阿爾斐傑洛都很安靜,與先前戰鬥中那個張揚狡猾的形象判若兩人。波德第茲偶爾朝右側的紅發男子送去瞥視的目光,偷眼打量著他,琢磨這個側臉被月光照耀得無比清冷的男子此刻所想的心事。他在前不久與卜朗彭的殊死決鬥中,用計騙取了對手的信任,最終毫不留情地葬送了將他的偽裝信以為真的敵軍將領。他擊殺敵人的手段,包括他使詐的全過程,都是在絕對冷靜的情緒下不動聲色地完成的,直到勝利的那一刻才揭露出真麵目。這個同伴的冷酷,波德第茲回想起來,到現在仍有些後怕。可若不是他的鼎力相助,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完成這樁任務,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
    “剛才在戰鬥中,你好像突然……很不舒服?”終於,波德第茲忍不住打破了夜的寧靜。他看著坐在與烏路斯位置和高度基本持平的機械龍背部的男子,用非常隨和的口吻開啟了話題,“現在覺得怎樣,沒事了嗎?”
    “已經沒事了。”目視著前方,阿爾斐傑洛頓了兩秒,用同樣很隨和的語調回複他,“一定是那個家夥的同伴想要偷襲我,不過沒讓他得逞。”
    “對你來說,好像是不難解決的一場戰鬥啊。一開始,是故意裝作苦戰的樣子嗎?”
    “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行使過魔法了。總得讓我熱熱身,找回點感覺吧。”
    聽了這話,波德第茲心裏的震驚,遠大於麵子上表現出來的。大家同是龍術士,可彼此間的差距卻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你是特意拿那個將軍練手嗎?竟然……”波德第茲自語似的呢喃,“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次,阿爾斐傑洛選擇不作回答。他的臉頰一片淡漠。眼睛在夜色的映襯下,顏色略微加深,顯現出藍紫色調。如今,那雙眼眸中的神采異常平靜,就像萬裏無雲的夜空,亦如沒有任何波動的海麵。
    波德第茲側目凝視他的眼神,充滿了敬畏感。等了一會,他說道,“那件事真遺憾。”隨著話題的轉變,波德第茲的語氣也是忽而一變,好像載滿了憤憤不平。
    “你是指,我入獄的事情嗎?”阿爾斐傑洛涼涼地開口,眼睛依舊正視著前方。
    “實在是幫不上你什麽忙。”
    “啊,你還想幫我?”阿爾斐傑洛勾起唇角,卻沒有笑,“波德第茲前輩,你沒有趁機踩我兩腳,說我壞話,已足夠讓我心存感激了。”
    “哎呀,怎麽這樣想呢。”波德第茲被他嗆得隻能幹笑兩聲,立即把尷尬的表情調整為欣喜,“不過現在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啊。你圓滿解決了這樁麻煩的任務,不僅殺敵眾多,還竊取了有用的情報,可謂是戰果累累啊。龍王大人一定會嘉獎你的。”
    這個男人得到龍王再度的垂青,是時間早晚的事。眼下,必須要跟他搞好關係。
    但是,波德第茲迎奉的話語,阿爾斐傑洛仍舊沒有回答。
    “還有一件事,讓我很過意不去。”偷偷窺探了他兩眼,波德第茲認為時機鋪墊得差不多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跟你當麵道個歉。”
    “為什麽?”阿爾斐傑洛突然轉過頭,回望著他,一臉不解。“你又沒對不起我的地方。我出手支援你,也是在盡我的職責。”
    “不是指這個……”波德第茲吞了吞口水,終於坦然說道,“我是為了麥克辛。那個家夥,總是口無遮攔。但他並沒有什麽壞心眼。是個嘴賤但熱心腸的家夥。”
    阿爾斐傑洛回應他的,是依然不解的眼神。“我有些年沒碰到你所說的那個男人了。”
    “嗯,也是啊。畢竟是蠻久以前的事情了吧。”帶著歉意,波德第茲微微抿嘴一笑,“在那次你們一起出任務的時候,他似乎當著你的麵,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呢。”
    阿爾斐傑洛的目光凝了一凝,麵容陡然嚴峻起來。公胡狼,母鬣狗……是啊,他怎麽會忘記呢?
    風的呼嘯,海龍與機械龍扇動翅膀的巨響,還有兩者的回聲,衝擊著阿爾斐傑洛的耳膜。他感到,有某種情感,似乎要在一汪死水的心田間,被喚醒了。感覺像是有一個猛獸,將要被放出囚籠。
    所有的噪音中間,插入了波德第茲平和而又悠揚的話聲,“麥克辛是與我相識多年的友人。我倆還沒被推薦到卡塔特的時候就認識了。”發出一聲歎息,波德第茲似有感慨地說道,“他這人啊,最喜歡爭強好勝。性子急,說話衝,嘴不饒人。但這不代表他對你懷有惡意。”
    “啊,這算什麽?”盡管對方的態度真誠無比,阿爾斐傑洛卻好像根本不領情一樣,生冷地壓下他的話音,反問道,“替那個事後向你吹噓炫耀這件事的好友辯護嗎?”
    “我已經罵過他了。真的!就是一直碰不到你,沒法表達我的歉意。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讓他親口向你賠罪。”
    波德第茲十分篤定和懇切的致歉,隻是引起了阿爾斐傑洛的一聲嗤笑。
    “不必了。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怪我,行動得太晚了?”
    “我說了,我不在乎。你又何必為了許多年前的一樁我幾乎快要忘卻的舊事介懷呢。”阿爾斐傑洛嘴角不快地一撇,整個人都處在煩悶的情緒中,目光直接轉向了天空,“老實說,我覺得你有些多此一舉。況且,如果你真的那麽有誠意,早該在麥克辛口出狂言之後就向我解釋的,而不是拖到現在。”
    他認為我是假惺惺的人。波德第茲瞥了他一眼,略有點沮喪地想。紅發男子如今的眼神像是在否定一切。好像世上沒有任何能讓他相信的東西。
    “也是啊……”苦笑了一下後,波德第茲無力地歎口氣,“我實在是個非常差勁的人啊。”
    “不過,我還是不會怪你。”阿爾斐傑洛突然變了個態度,朗聲說道。他的目光恢複了平靜,唯有臉孔依然緊繃著,透露出嚴肅的模樣,“我反倒有件事要拜托你。”
    波德第茲稍微愣了一下,隨後馬上出聲詢問道,“是什麽?”
    “兩個選擇,”視線極緩慢地轉向一旁的同伴,阿爾斐傑洛一雙紫羅蘭的眸子,盛著星光,與漫天的星鬥交相呼應,“要麽你自己回卡塔特,要麽在一個地方等我。”
    對方隻是這麽草草地說了一句,波德第茲就立刻聽懂了,連忙驚呼道,“你要去哪裏?”
    這時,沉默至今的烏路斯突然說,“最好馬上回卡塔特,不要有一分耽擱。你也不想再被族長怪罪吧?”對於阿爾斐傑洛剛才諷刺主人時顯露出來的強硬態度,這頭海龍早就感到不滿意了。
    “也就是說,你選擇了前者。”阿爾斐傑洛仍舊望著波德第茲,而不去理睬他的從者。
    “這……”波德第茲麵露為難的神色,“烏路斯說得也有道理。你好不容易才得到重新抬頭的機會,行事還是不要太過招搖了。回去交差最要緊。”
    “我有比這重要百倍的事!”如此堅定地宣告了一句後,阿爾斐傑洛又好像要作出解釋一樣的補充道,“當然,我會竭盡全力地替龍族鏟除所有的敵人,這點毋庸置疑。但是,我並不在乎龍王對我的看法。同樣的,我也不在乎你們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遞給他們。”
    “哎,我和烏路斯,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吧……”不知是出於歉疚的心理,還是害怕他半威脅性質的警告,對著這個似乎有什麽私事要急著處理的男人,波德第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我們約在楚格峰會合,你看怎樣?我和烏路斯會在那兒等你。”波德第茲用征求的眼神望著他,“但是,你必須給我個準信。你需要多久——哎?!”
    阿爾斐傑洛沒有回答,直接操控身下的巨型機械坐騎掉轉龍頭,朝地中海的方向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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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月光,讓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更顯孤寂。雖是夏季,但夜裏的風一旦刮大了,還是會帶著些冷意的。徘徊在路邊的野狗停在倒有食物殘羹的垃圾堆旁,哆嗦著身子低頭嗅聞,聽到有人接近的腳步後,馬上夾緊了尾巴躲進房屋的暗處。
    一個人影在街上遊走,毫不在意四周的一切。被嚇跑的狗也好,還是吹亂發型的風,什麽都不管,隻顧埋頭走著。蹣跚的步履,恍然是一縷遊蕩在人間的孤魂。
    想要搜尋的地方終於找到了。幾經周折,阿爾斐傑洛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屋子,隻有門牌號,沒有店的招牌。不過從窗戶探進去,能看到清一色掛在衣架上的女式服裝,款式各異,五顏六色,琳琅滿目。
    這座簡潔的房屋,也是二層樓,也是裝修成私人小店的樣子。一樓是店麵,二樓是住人的房間。外觀和以前的那套房有些像,地段卻從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換到了城南的邊遠地區。
    屋子裏有兩股熟悉的魔力。沒有它們,他就找不到這裏。
    手放在門上,不重不輕地叩了兩下。原以為自己至少會猶豫,或者顫抖的。可是他的心中,竟然一片安詳。這種異常的狀況,連阿爾斐傑洛自己都有些不理解了。
    一個男人出來開了門,在阿爾斐傑洛等待了一分鍾以後。那是個頭發黑如炭、身材健美,每次出現都必定會讓他歡喜的男人。他穿著輕薄的睡衣睡褲,上衣領口開得很低,僅用繩結鬆散地紮著。沒被遮蔽住的頸部肌膚,兩條鎖骨,半個肩膀,還有隱隱約約的胸肌線條,都曝露在月光下,無比動人。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迷離雙眼,更是散發出充滿致命誘惑的魅力。但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阿爾斐傑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怦然心動。那些足以令他發狂、屬於心愛之人的新鮮肉體,如今,連他的一點興趣都喚不起。
    “……怎麽是你?”為他開門的男子——蘇洛,灰綠色的眼睛蕩滿了驚訝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他還沒收到最新的消息。“你出獄了?”
    “是啊,我出獄了。”直視著他,欣賞他滿臉的詫異,阿爾斐傑洛回以溫和的微笑,“大概有五六天了吧。”
    蘇洛定神看向他,與他的目光相匯,看了一會兒移開了。半晌後,仿佛發覺無處可避似的,又逼著自己看向他。“噢,這聽起來……”他停頓了一下,“真是不錯。”
    “可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很意外?”目光不似蘇洛那般躲閃,阿爾斐傑洛的紫眸始終凝視對方,“是不是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出來?”
    “為什麽這樣說。”蘇洛壓抑著嗓門,語調有些嚴峻。
    “你沒有再來孤塔看我。你說過的,會抽空再來。”阿爾斐傑洛輕笑道,“所以我想,你大概很討厭見到我吧?”
    “我……有點事。”
    “什麽事?忙著搬家?”
    他們隔著已被打開的門,沉默了一會兒。這段時間裏,阿爾斐傑洛一直凝視著他,眼神炙熱,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說到這個,”蘇洛生硬地岔開話題,“你怎麽會來?龍王允許?”
    “外出做任務,剛剛完成,正要回去複命,突然有點想你了,就順道過來拜訪。”阿爾斐傑洛維持臉上的笑意,十分輕鬆地聳了聳肩,“去原來的住處找你,卻發現早就換了屋主,變成了一家奶酪店。”他湊近蘇洛一些,微微抬高了聲音,“你什麽時候搬家的啊,蘇洛?”
    蘇洛打量著阿爾斐傑洛,覺得他和往常有點不同。視野裏的,是一張曆經極度的疲憊和折磨的憔悴麵龐,仿佛一個旅人,在沙漠中孤獨而又絕望地進行了一段無法言說的旅程。可是他卻故意笑得像一個流氓無賴,吊起嘴角,一臉痞氣,眼睛裏時不時乍現出一絲輕浮的光。
    這份不對勁,讓蘇洛沒有將自己與盧奎莎早在1222年就從原來的住處搬到這裏的事情詳說出來,隻是這麽簡單地答道,“有些年了。這是我跟盧奎莎在佛羅倫薩的第三次搬家。讓周圍人看出我們不會老就麻煩了。”
    算起來,該是自己和許普斯出任務到基輔之後沒多久的事吧。蘇洛沒告訴阿爾斐傑洛,一來是覺得沒必要,二來是他們相聚的機會甚少,沒功夫談起。搬家這事兒,是盧奎莎的提議。雖然看似是在無意間漫不經心地提起來的,不過態度卻甚為堅決。蘇洛沒怎麽多問,便應了下來。對他們來說,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時光在流逝,他們二人卻青春不老。每隔一段時間搬家,是防止鄰居起疑的必要措施。至於經常光臨盧奎莎服裝店的常客,則由店主本人親自負責催眠,洗去她們的記憶。
    “原來是這樣啊。還以為你們故意躲著我呢。”雖然言語裏多少有點泄氣,但是阿爾斐傑洛卻好像笑得更開心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單方麵地認為我們的關係很親密呢。”
    古怪而又直白的話語,實在讓人不好接口。蘇洛正為此發愁,突然——
    “蘇洛,誰來了啊?怎麽去了那麽久……”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解除了蘇洛的憂患。也許是感覺到床上的冷意,希望離開的男人能快些回來陪自己睡覺吧,從樓上的房間傳來了盧奎莎嬌滴滴的詢問聲。雖然聽起來像是半夢半醒間的輕柔呻|吟,還有樓層和牆壁的阻隔,但是傳入到感官敏銳的龍術士耳裏,清晰得就好比有人站在身旁正常說話一樣。
    “啊,罪過罪過。這下不隻是你,連盧奎莎都被我吵醒了呢。”阿爾斐傑洛用誇張的肢體語言道著歉,朝裏麵張望了一下,然後瞥向蘇洛,“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不介意邀請我到你們的新家坐一會兒吧?”
    蘇洛抿著嘴巴,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盡地主之誼。片刻後,他點了點頭,“你進來吧。”
    在蘇洛的帶領下,阿爾斐傑洛走了進去。底樓的房間擺滿了服裝,有一個收費的櫃台,和兩三把椅子。往裏走,經過又短又窄的走廊,他看到一條分別通往樓上和樓下的樓梯。樓梯的兩側是廁所和廚房,上麵應該是臥室。蠟燭的光,把樓梯照亮了一部分。阿爾斐傑洛聞到了藥水的氣味,也感覺到一些微量的魔力,感覺像是附著在某種護符、或者水晶球上麵發散出來的。他往下看,地下室的門虛掩著,細小的門縫裏顯現出擺滿一地的獸脂蠟燭,一個小方桌,和雜亂堆在桌上的各種魔法道具。看來,這裏的女主人,還是改不了營造一個地下室進行某些神秘儀式的習慣。
    不大的這套屋子裏,似乎隻有男女主人居住著。許普斯最近都留守在卡塔特。吉芙納應該在這裏,不過阿爾斐傑洛沒見到她。可見,她正一如既往地休憩在盧奎莎後頸的契約魔法陣裏。沒有多餘的人打擾,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阿爾斐傑洛在二樓的客廳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蘇洛去了裏麵的房間,和盧奎莎說話。過了不久,兩個人一起出來了。盧奎莎在柔美的白色睡裙外裹了一件大大的披肩,遮蔽住身體,伸手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一副好夢被吵醒、無精打采的樣子。
    但是,在視線接觸到阿爾斐傑洛的那一刻,這個兩眼朦朧的女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都那麽晚了,你來做什麽呀?打擾人家睡覺。就不能白天來嗎?”
    盧奎莎對這名稀客的到來迷惑不解,半埋怨半發嗲地朝他提出抗議。盡管用的是嬌嗔的口氣,但她的眼神卻暴露出她此刻真實的心思。她盯著座位上的阿爾斐傑洛,幽幽地看著。那眼神,就像是要把胡亂闖入自家花園的頑劣小孩趕走。
    接下那好似要將自己放逐掉的眼神,阿爾斐傑洛紫羅蘭的眼底,緩緩地升起了一絲落寞的笑意。雖然盧奎莎很快就將麵部表情調整為熱切的歡迎,但是那一瞬間的嫌惡和抗拒,阿爾斐傑洛是不會看走眼的。
    “蘇洛,怎麽沒給阿爾斐傑洛倒杯茶呢?”盧奎莎若無其事地朝對方微笑著,然後瞟了一眼蘇洛,嗔道,“你啊,樣樣都好,可就是太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這麽說著,盧奎莎留蘇洛接待客人,自己到廚房沏茶去了。她轉身下樓的動作宛如燕子般輕盈,無論是做家務還是做飯,永遠都保持著一副音樂家指揮樂隊一樣的姿態,讓人看了,感到無限的舒心和愉悅。
    但是被留在客廳裏的兩個男人,卻全然感受不到任何的舒心。阿爾斐傑洛等待盧奎莎上茶,安靜地坐著。蘇洛在他對麵坐下,頭低著,一句話也不說,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阿爾斐傑洛觀察他,看他像是沒睡醒,眼神略渙散,沒有焦點。蘇洛不出聲,他當然也不說話。二人間,始終流淌著一股奇怪的氣氛。
    看似無意要插入男人之間的談話,但是在廚房燒水熱茶時,盧奎莎卻始終留意樓上的動向,平心靜氣地窺聽屋內的聲音。雖然感受不出阿爾斐傑洛的魔力,不過他的說話聲還是可以聽到的。結果讓她非常意外,一直到她端著熱乎乎的奶茶回到客廳前,坐著的那兩人竟然連隻言片語的交談都沒有進行,詭異地沉默著。
    最終,僵局還得靠盧奎莎來打破。
    她把剛出爐的一壺熱奶茶擺到桌上,倒了三杯,一一放好位置,把其中的一杯推到阿爾斐傑洛麵前,朝他微笑,“請用。”
    “真是的,盧奎莎,”望著對自己笑臉相待的女人,阿爾斐傑洛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我們認識了那麽久,也不用這樣客氣吧。”
    “既然不準備客氣,那就趁熱喝。”盧奎莎在蘇洛的身邊坐下來。
    “你調製的奶茶,味道一定是極好的。”芳甜的奶香味飄散在空氣裏。阿爾斐傑洛拿起陶製茶杯,望著裏麵醇厚的液體,鼻尖湊上去聞了聞。“不過,我今夜唐突拜訪,不是為了來喝茶的。”
    “那你是——”
    阿爾斐傑洛搶在她問完前,說,“你那麽冰雪聰明,應該懂我的意思啊。”
    “我還沒睡醒,頭昏昏的,實在猜不出來啊。”盧奎莎櫻唇微啟,粉麵含笑,一雙淡紫色的桃花眼凝注阿爾斐傑洛,眸中有煙波在流轉,看起來十分勾魂。“我還真以為你是惦念起了我的手藝,專程來討茶水喝的呢。難道不是嗎?”
    阿爾斐傑洛不接話了。表情慢慢地冷下來,笑容一分分地剝離,似乎因為盧奎莎的裝傻充愣,而流露出興致敗壞的樣子。
    屋裏瞬時變得很安靜。蘇洛把胳膊放在膝蓋上,仍然低著頭,但是阿爾斐傑洛能感覺到他投向自己的視線,就像蜷縮在晴朗白天下的星星的微光,雖然無法辨明,卻難以讓人忽視。
    “明明是曾經最信任的人,現在也隻能把真話掩藏起來。滿嘴的虛情假意,說客套話……世事的變遷真讓人感慨啊。”阿爾斐傑洛輕輕笑了,笑得明朗而清雅。笑聲漸止後,神情慢慢地黯淡下去,緩緩道,“不過,也可能是我一廂情願地把自己在你心裏的地位看得太重要了吧,總覺得你會像我信任你那樣信任我。現在覺醒,還不算太晚吧。你說對不對呢,蘇洛?”
    即使聽到了阿爾斐傑洛的這番真摯中暗藏著危機的傾訴,蘇洛還是連一眼都沒有看他,更沒有回應。
    盧奎莎似乎有些焦慮,身子不安分地在座椅上來回挪了挪。但是阿爾斐傑洛隻當她不存在,滿眼的目光隻留給蘇洛一人。
    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麽?他看著蘇洛。這個男人對自己徹底冷漠的表現,已經讓他不能再繼續忍受了。心腸在一瞬間剛硬下來。終於,阿爾斐傑洛放棄了做戲,決定直抒他今夜前來的目的了。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必再兜圈子了吧。”輕輕晃了晃手裏的茶杯,看著杯中蕩起的微紋,阿爾斐傑洛身子往前傾一點,放低了聲音。“有件本應在踏往卡塔特山脈的當初、命運被改寫的第一時間,就該問清楚的事,需要你們為我解答。”盛開著紫羅蘭花的眼睛,以透徹的目光凝注麵前的這對男女,“你們倆,是如何把我騙去做龍術士的,我想知道這件事。”阿爾斐傑洛一字一字地說,“好好地,告訴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