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簪記！
    “二姑娘，這三個丫鬟李媽媽已教導過了，苑裏的粗使婆子、掌門婆子夫人已經派過來了，都是規矩人，掌事嬤嬤就由二姑娘中意的吳嬤嬤擔當。吳嬤嬤家中還有些事務，下午再來。二姑娘可有不滿意之處，老奴也好回了夫人。”不過才兩日佟嬤嬤就將人帶進了汀蘭苑。
    “嬤嬤費心了，煩請告訴母親衿兒歡喜得很，也謝謝母親關心。”說是要晨昏定省，但夫人傳下話來，既然大病才愈就不用請安了，她樂得輕鬆，加上對於徐府她不甚了解，唯恐露出什麽馬腳來，不如先惡補一陣再去也好。
    丫鬟們走上前來人人說了句“二姑娘安好”，徐梓衿一看，正是上次夫人挑選的那三個，無一例外的全都簽了死契，她暗暗思襯難道這曲通百姓生活艱難至此？料想是這場大雪的緣故吧。
    “以後三位就是汀蘭苑裏的人了，道理想必李媽媽已和你們講得明白，我就再多說一句，這苑裏情狀如何你們也是看得見打聽得到的，有不樂意的盡早和我說來，沒準能去其他苑子當值，若現在不說以後倒幹起那等子背主的事，我定會啟稟夫人打賣了出去，絕不留情。”這一番嚴詞厲語也是不得已，以防有人看她年小敷衍了事。既不得寵愛又沒了親娘，要想壓製一眾比她還大上兩三歲的丫鬟實在困難。
    三個丫鬟齊齊道聲“不敢”。
    徐梓衿方才說話之時就細心觀察了眾丫鬟的表情，一人目光沉靜波瀾未起，另兩人卻多多少少有些異色但還是很快平靜。且以後慢慢觀察吧，日久才能見人心，當下換上笑臉，“若是在汀蘭苑安分當差，我也必會好好相待。你，就叫清瀾吧，你叫清意，你叫清彤，可好？”
    “主子賜名定是極好的，清彤，好聽呢。”其中一個喜滋滋的回道，其他兩個卻像是在忍著笑意。
    “你二人笑甚，也說與我聽聽~”看清彤臉蛋紅紅揚起眉毛喜不自勝的樣子，她也有些好奇。
    “回姑娘，是清彤原先的名字甚是，甚是有趣呢。”清瀾回道。
    “怎麽一個有趣法？”
    “姑娘”清彤嗔了一聲，“奴婢本名莫傻妞”說完清彤自己也噗嗤笑了。
    莫傻妞，徐梓衿也忍不住笑，還打趣一句“想必其中有你父母對你的厚望呢。”
    這麽一打岔氣氛倒是喜樂起來，“舒雲姐姐，有勞你帶她們熟悉熟悉汀蘭苑，將差事安排下去。”
    “二姑娘，還未定等級，請問如何安排？”夫人既說了要二姑娘自己做主，她實在是不好拿主意，畢竟她還要回夫人的阮芷苑當差呢。
    “我也不知該怎麽安排呢。”擺出一副甚是為難的樣子，托著下巴思索良久才開口說“要不，就輪值吧，到時候看哪個做得好便是一等，舒雲姐姐，這樣可好？”
    “二姑娘的主意極妙，舒雲這就安排下去，二姑娘且先用些飯吧。”經過這兩日在汀蘭苑伺候，舒雲發覺二姑娘已不是從前那個霸道又暴躁的模樣，心裏不由對她高看了兩分。
    有了丫鬟婆子汀蘭苑添了許多生機，總算不用時時刻刻對著冰冷的牆壁與桌上孤零零的那一隻白瓷小壺，看著廳房裏走動的人影徐梓衿頗覺滿意。
    “二姑娘，夫人已命人送來了些子擺設，姑娘可要過目？”舒雲捏著一張單子走進來。
    “母親送來的肯定是好東西，待會再去給母親請安。”
    “夫人正在三姑娘那裏呢，姑娘何不明日再去？”
    “也好，快帶我去看看都有些什麽！”有東西收怎能不要，飛奔到大堂，隻見那兩個大木箱子擺在正中間。“清彤，幫我打開。”
    清彤依命開了木箱，第一箱是些子花瓶珊瑚樹，分門別類的放置著，中間還擱置有棉麻布以防碰撞。第二箱是日常用品，珠簾、妝匣、鎮紙、墨硯，雜七雜八塞得滿滿當當。
    “二姑娘，老奴來了，給二姑娘請安。”
    徐梓衿正蹲在箱子旁一件件的翻看，抬頭一看是吳媽媽，不，應該說是吳嬤嬤，“嬤嬤來了正好，夫人給了我許多東西，真漂亮啊。”
    “姑娘，該讓丫鬟們收拾才是，等擺放了姑娘再看也不遲，是不？”
    “嬤嬤說的是，清瀾，清意，就交由你二人吧，有何不懂的大可問舒雲姐姐，舒雲姐姐是母親苑裏的大丫鬟，可厲害著呢。”
    “二姑娘這是打趣奴婢呢，我哪有姑娘厲害，我倒是覺得姑娘越發聰明伶俐，若不然老爺能把庫房裏珍藏的硯台給姑娘。”舒雲笑了笑，說的實在是真心話。
    這還是舒雲第一次在她麵前自稱奴婢，徐梓衿看她掩著嘴角的笑模樣，心下盤算，真是個見風轉舵的聰慧人，若是有這樣的人在自己身邊就更好了，轉身再看自己的三個丫鬟，正在苑裏跟抬箱子過來的婆子一樣一樣的對單子，嗯，這三人也不錯，小心謹慎，隻有清彤性子跳脫一些。
    “吳嬤嬤，這是汀蘭苑一應物什的清單，嬤嬤風塵仆仆本該稍作休息，但明日舒雲就要回阮芷苑當差了，煩請嬤嬤辛苦一個下午與舒雲一塊將這許多東西打點清楚，。”
    “舒雲姑娘言重了，待我放下包袱就來。”
    “可不能再叫我姑娘了，二姑娘可要惱你的。”吳嬤嬤現在是汀蘭苑的掌事，按禮數該是自己尊稱一聲嬤嬤。
    “是是是，我這一下倒還沒適應，二姑娘，這裏風大，快進房吧。”吳嬤嬤笑得訕訕，待見到二姑娘正站在風口小臉吹得紅彤彤二話不說將她哄進了房。
    也許是見到汀蘭苑不再如從前一般冷落，連廚房送來的飯食都可口了一些。主食是香噴噴又軟滑的雞絲粥，並幾樣家常小菜，清淡卻不寡淡。她一人就將那一大碗粥喝了個幹淨，舔舔嘴角還有些意猶未盡，比莊子裏整日野菜紅薯好吃太多了。
    “姑娘今日胃口倒不錯，多吃些好，長得結實，不生病。”吳嬤嬤眼裏露出慈愛的目光。
    “嬤嬤可用過飯了？辛苦嬤嬤了，如今一幹事等都要嬤嬤操心，以後清瀾清意清彤那裏嬤嬤還要上心提點提點，隻因汀蘭苑裏隻嬤嬤一人管過事，她們才進府，萬萬得小心謹慎，若是讓人抓到錯處以後日子就更難過了。”
    “已在小廚房用過飯了。姑娘你勿用擔心這些，你是徐府正經的主子，我們本就該為你操心。哎，尋常人家像姑娘這年紀都是無憂無慮，隻需繡繡花做做女紅便是，姑娘卻要如此小心行事，實在是，哎，哎……”吳嬤嬤連歎了兩口氣，二姑娘如此懂事如此隱忍，與那起子奴仆口裏說的沒一樣相像，看來那些說二姑娘囂張忤逆的傳言實不可信，怕是府裏有心人故意壞姑娘的名聲，好歹毒的心思！
    這倒是吳嬤嬤想左了，畢竟她進府的時日短，未曾見過原來的二姑娘抓著花瓶砸得人頭破血流，醃臢話說一籮筐不帶重樣連父母都能張嘴就罵的本事。隻因現在的二姑娘徐梓衿早就換了個魂不說，還壓根不知道從前的“自己”的彪悍事跡，雖從清月的言語裏得知以前的自己不甚懂事有些霸道，但哪裏猜得到是如此的不堪，隻想著回了府要夾緊尾巴做人，給眾人留個好印象。
    由此可想而知，徐道之、丁氏與舒雲等人對二姑娘的轉變多詫異以及不敢置信，幸而中間隔了大半年未見麵，又是變好了才沒往鬼神方麵想吧，不然早就露餡了。
    吳嬤嬤猜著府裏人編排二姑娘的不是定與三姑娘這次生病有關，三姑娘她遠遠見過一次，是個五歲的女娃娃，粉雕玉琢好不可愛，當下一合計還是得從三姑娘那裏著手，於是對二姑娘說道“姑娘，這次三姑娘因你而受了這等劫難，姑娘早就該去看看，之前姑娘也病了倒情有可原，如今病愈還不探望可說不過去。”
    徐梓衿這才想起這一茬，那個眼睛大大的像玩偶一般的娃娃就是自己的妹妹，害她生了這麽久的病心裏也頗過意不去，“吳嬤嬤，明日就去吧。帶上我那個兔毛手套，送給妹妹賠罪。”兔毛手套是她在莊子裏她的小木箱裏發現的，軟和又漂亮，還嶄新的。
    “好好好。對了，舒雲這兩日為姑娘跑上跑下費心提點眾丫鬟婆子，又是夫人苑裏的紅人，姑娘要打賞一二才好呀。”
    “就聽嬤嬤的，嬤嬤下午整理時可看見適合打賞之物？”這時她早就想知道的，有了私房錢才好辦事呀，之前聽清月說起回府的好處時就提到了府裏姑娘有十兩的月例，不知她從前可有留下些積蓄。
    吳嬤嬤起身拿了一個紅漆盒過來，“姑娘，清單上除了一應用具並一些把玩之物就隻得這一盒子首飾了。月銀每月十五發，這月還未到時候。”
    就是說她這個二姑娘身無分文咯，倒不知這盒子裏有些什麽，“咦，這可是一隻鴨子？”漆盒做的是動物形狀，圖案倒挺細致。抽開小木片，裏麵放著兩隻銀鐲，一把長命鎖，還有幾隻銀簪銀釵。
    “姑娘，這哪是什麽鴨子，是鴛鴦。”吳嬤嬤忍笑不禁。
    “額，那嬤嬤看我送什麽與舒雲姐姐好？”
    “不如就這隻銀釵吧，姑娘還未及笄，用不上這個。”選的是一隻素淨流雲狀的釵子，雕磨得細致光滑。
    “行，嬤嬤去喚舒雲來吧。”徐梓衿輕輕地摩挲著銀釵，成分看上去還不錯，雲形飄逸，又掂了掂，挺稱手，約莫半兩。
    “二姑娘。”舒雲進來福了個禮，見桌上茶杯茶水不多，摸了摸茶壺，還是熱的，在茶杯裏添上水遞給二姑娘。
    “舒雲姐姐對梓衿這般好真不想讓你走呢。”如此有眼力又聰明的人，看來這夫人調理人的本事非凡。
    “夫人讓奴婢來伺候怎敢不用心。”
    這句是提醒她吧，她自是裝作聽不懂，仰起臉笑得純真，“舒雲姐姐，明日你就要回阮芷苑了，梓衿實在舍不得，但料想夫人那裏也離不開姐姐這樣的能人，因此，隻好借這一隻釵子來表明梓衿的謝意，姐姐莫推辭收下可好？”
    “舒雲伺候姑娘乃是本分，怎麽能拿姑娘的東西。”
    “若不是盒子裏隻尋得這些個銀飾，梓衿還要拿更好的給舒雲姐姐呢，姐姐快收下吧，若不然，明天我就命清彤將那一樹紅珊瑚扛到姐姐房裏去！”
    聽二姑娘這麽一說，舒雲倒大大方方道謝收下了銀釵便要退下，臨了又在門旁踱了兩步，走近二姑娘低頭說了一句，“府裏向來最重禮數，我瞧二姑娘身子像是無礙了，明天且再看看病情可有反複，若大好了不如明天就給老爺夫人請安去？”
    “舒雲姐姐說得是，我後日就早早起床給爹爹母親請安。”
    “也不用太早，辰時三刻即可。”
    “謝舒雲姐姐提點，天色不早，你也快快歇息去吧。”辰時三刻，那七點多便要到阮芷苑候著呀，不能睡懶覺了，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