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界山寺吃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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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簪記!
因著這幾日寺裏女香客倒比往常要多,徐府也隻訂著了最小的清軒,堪堪四間客房帶一間大通鋪。主屋自然是丁氏住了,說是主屋卻也不大,外頭一個小廳不過才能坐下四五個人,用屏風隔開,裏頭就是寢室。
徐梓衿給丁氏請了安,與丁氏、大姑娘和小包子一道在主屋用了齋飯,若不是怕丁氏責怪,徐梓衿差點沒猛吃個三大碗。
用過飯後在旁邊立著神遊了一會兒就被丁氏兩言三語打發出門了,臨了又囑托道寺裏來了貴人,切莫亂跑衝撞了貴人,今日且好好休整,明兒個就得聽女師傅誦經。她自然點頭應是,規規矩矩福了福身。
才一出門就被小包子悄兮兮拉到一旁,“二姐姐,後頭院子裏有一池睡蓮,聽人說開得漂亮得緊,姐姐你就帶我去瞧瞧吧!”小包子仰起臉,一臉的期盼。
“聽人說?我看就是妙夕你攛掇的才是!”經過這半年的努力,妙夕對她自是緩和一些,若是她上門送些毛茸茸小荷包又或是憨態可掬的小布偶,還能給兩句好話。
“我隻攛掇姑娘瞧瞧睡蓮,總比二姑娘拉著姑娘吃臭豆腐來得好!”妙夕對二姑娘自然是嘴上不留情,但語氣卻又顯上幾分親近之意。
“明明是言兒自己偷偷嚐的,如何又拐到我頭上來了,言兒,你自個兒說,那臭豆腐是不是你自個兒偷吃的!”徐梓衿大呼冤枉,那次是她軟磨硬泡的求了嬤嬤,嬤嬤這才炸了一碗兒臭豆腐,恰好小包子過來玩,瞧見那臭豆腐,乘人不注意偷吃了兩塊,倒嚇得嬤嬤魂不附體,深怕把紙人兒似的三姑娘吃出個好歹來。
“那豆腐可香的緊,一點都不臭!”小包子紅著臉辯解道。
“那臭豆腐還不臭?”妙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真的不臭,外麵炸的酥酥的,裏麵軟乎乎的還有汁,可好吃了!二姐姐,讓吳嬤嬤下回還做一些吧,我們悄悄個吃,好嗎?”小包子咂了咂舌頭,感覺口水快要流出來了。
“若是你乖乖調養身體,今年一整年都健健康康的不生病,過年我就讓嬤嬤做臭豆腐,炸一碗兒都讓你吃,如何?”徐梓衿最受不了小包子眨著黑葡萄似得眼珠兒裝可憐,讓人隻想什麽都答應她才好。
“那好吧。”小包子有一點委屈,但想到能吃著香香的炸豆腐又高興起來,“那我要和娘親、大姐姐還有二姐姐一起吃!”
“好好好,咱們幾個一塊兒吃!”徐梓衿摸了摸小包子的小丸子頭。
“二姑娘如今說話卻總帶點北邊官話的口音,倒是奇怪。”妙夕的老子娘就是府裏頭內院的小管事,從前就在京城裏徐府的大院裏做事,後來才跟著徐老爺一道回了曲通,因此妙夕是會說北方官話的,也自然清楚官話愛說“咱們”,說甚麽都愛加個“兒”字。妙夕這麽細細一想,真是越想越覺得奇怪,二姑娘從前沒學過官話,因著在曲通長大,周邊的丫鬟婆子又大都是在曲通人,二姑娘向來是說的曲通方言。
徐梓衿瞬間覺得冷汗層層,隻好打馬虎眼敷衍幾句。
“聽說別莊裏那一家莊戶是京城人,難不成二姑娘你在鄉下過了半年,倒是學了一口地道的官話。”妙夕打趣道。
徐梓衿見有現成的台階,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應了,牽住小包子,積極的問道“小池塘在哪?來,來,來,我們去看睡蓮吧!”
妙夕領著幾人出了清軒,沿著外牆邊的小道七拐八拐,又穿過一片竹林,這才看到一方池塘。
“哪裏有睡蓮?這分明是一池塘子枯枝爛葉…我倒說那竹舍比這些爛葉子好看得多。”清彤搖了搖旁邊的竹竿,指了指池塘側邊臨著建的精巧竹舍,說道。
“去年這個時節夫人帶我們來的時候,這一池塘睡蓮開得正好,可是漂亮的緊,我至今還記得。不過卻也奇怪,今年怎麽一朵都沒開呢?”妙夕嘟囔著,手裏的手帕都要被攥爛了,才歎口氣道:“罷了,許是今年沒有緣分。”
“既沒得睡蓮看,我們且回清軒去吧,這路遠得很,走回去也該用晚飯了。”徐梓衿舔了舔嘴巴,這寺裏的齋菜做得真是絕妙,每一道菜都鮮美異常。
“咦,姑娘,你看那竹舍裏好似有個男子?這不是女尼寺麽?姑娘,你快看看可是我眼花了!”清彤喜歡那竹舍,自然多瞧了幾眼,這一瞧卻瞧見那紗窗後隱隱約約站了兩個戴冠的男子。
徐梓衿順著看去,那綠色紗窗後卻是有人站著的,戴著高冠,看不清麵目,但大靖隻有男子才戴冠。
“二姑娘,三姑娘,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妙夕也隻來過一回,還是去年夫人命自己給大姑娘送經文,正見著陳姨娘與大姑娘往山後頭走,妙夕頓覺好奇才跟了一路,不過陳姨娘與大姑娘到這小池塘邊看了會睡蓮也就回了前院。待妙夕也在小池邊好好瞧了瞧碗口大的白睡蓮,才回前院卻因為三姑娘突然高熱,夫人忙命一行人下山請太醫為三姑娘治病去了,因此妙夕也將這事拋到腦後。今年又到這界山寺才想起來,這才攛掇著二姑娘、三姑娘一同來瞧瞧。三姑娘平日也是頂愛睡蓮的,苑子裏曾養了一支,不過幾日就枯爛了,三姑娘還為此掉了眼淚。
“這裏怕已不是界山寺了,快些走吧。”徐梓衿見妙夕一臉茫然,心想界山寺不招待男客,大管事都隻在寺門口安排妥當了一應雜事匆匆就下山了,這裏離她們所住的禪院已經兩三裏路,說不定已不是界山寺的範疇了。
清彤手裏拿著竹葉晃悠悠的邊笑邊說“妙夕姐姐,今日你可是帶我們來看了這一池爛菜葉子,看你如何……”一轉身卻撞到了人,待清彤退了兩步一看就嚇得“啊啊啊啊”的尖聲叫起來,林子裏鳥都被驚得撲騰撲騰全飛起來。
幾個帶刀的侍衛,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站到池塘邊的小道上,一字排開,臉上倒有些驚疑不定,顯然是被清彤的驚叫聲嚇得不輕。
徐梓衿連忙捂住清彤的嘴,心想這丫頭氣息倒挺綿長的,又拉過小包子往自己身後站。
“你們是是何人家的女眷,為何到這來了?”為首的侍衛鬆開側握的劍柄,問道。
“我們是上界山寺吃齋的女香客,本想到附近瞧下風景散下心,卻不想迷路了走到了這頭。還煩請幾位為我們指個路,怎麽回前院。”徐梓衿不敢貿貿然報家門,心思已轉了好幾個彎。
“這裏已不是界山寺了。”
“竟不是界山寺了?這可怎生是好!妹妹,我們快些回去吧,若是遲了母親該心急了。”徐梓衿拉上乖巧的站在身後小包子的手,做勢欲走,但那幾個侍衛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杵在路中間表情都未動一下。徐梓衿有些尷尬,但被這麽一激又有些脾氣上來了,隻強忍著又說了幾句好話。
“你們是何人的女眷。”為首的侍衛冷著臉,並不為所動。
“我們隻是走錯了路,無意踏入這地方,還請這位侍衛大哥讓個路。”徐梓衿看這幾人都帶著刀劍,並不敢強硬。
“報上家門,我派人去請令堂過來領人。”那侍衛擰著眉,半響才說。
“你倒是報上家門呀,這麽攔著幾個弱女子想必是你家主子教導的?”妙夕從前也是在京城待過的,別的不多見,貴人侍衛倒是見了有百八十個,還未有敢在徐府門前撒野的。
“你!”那侍衛臉又黑了幾分,但耍嘴皮子他卻不擅長,隻能被眼前的小丫鬟從頭指點到腳,一句比一句刁鑽,什麽“恃強淩弱就該腳底生瘡”“不講禮數怕是沒讀過書吧,知道君子這二字怎麽寫不?”他聽得都有些冒虛汗,就算一人麵對七八個殺手的埋伏都沒這麽難熬。
“小安,這下你可知道什麽叫一言勝千兵了吧。”從竹舍走下來的戴冠男子“哈哈哈”大笑了幾聲,揶揄自己的親衛秦安。
“三爺。”秦安頷首道了聲二爺再未出聲,老神在在站著,自家爺就是個愛看熱鬧的脾性,他也習慣了。
“這不是徐家妹妹麽,三爺,徐家二姑娘你從前見過的,可還記得?”說話的是另一個戴冠男子,手裏執著扇,很有些瀟灑風流的意味。
“徐家二姑娘?”三爺手摸了摸下巴,猛地一拍手,又“哈哈哈”大笑幾聲,說道“阿言你說徐家二姑娘我倒沒甚印象,左思右想才想起來,可不就是徐家小霸王……從前不是還摔了我家傳的玉佩,抵死不認的嘛?”
徐梓衿嘴角抽搐,這二姑娘原身是破壞欲作祟吧?她這頭一回出府就碰見了兩個“苦主”,還專揀人家家傳的上貢的寶貝毀……
“二姑娘如今越發了得,見著表哥也不見禮。”被叫做阿言的男子合了扇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見過表哥,見過三爺。”徐梓衿從善如流,見個禮罷了,能有多難。
三爺笑眯眯的應了,阿言卻似被噎著了一般,狐疑的看了兩眼,這才點點頭應了聲。
“那安侍衛可還要請我母親派人過來領人?”徐梓衿看那侍衛被妙夕擠兌得似是個木頭,也頗有些好笑,這妙夕,膽子大不說一張嘴也真是能氣死人。
被點名的秦安抬頭看了眼自家三爺,嘴巴抿著,又當起了木頭人。
“表妹說笑了,還是快快歸家吧,免得丁夫人擔心才是。”
“表哥怎的叫母親為丁夫人,該稱一聲舅母才是。表哥何時得空,可要來府上做客。”徐梓衿見這兩人語帶促狹,說話也沒個正經,不免想要刺兩句。
“這趟隻是路過曲通,下回得閑了定要上府拜訪。”阿言心想,難怪徐家魔王叫了這聲表哥,原來是有後招,又道“表妹家這丫鬟倒是頗有些趣味,很有表妹你的風範。”
“表哥說笑了。既然表哥有事,那我們就先回禪院了。”徐梓衿不知道這橫空冒出來的表哥是什麽來頭,隻想趕緊開溜才是正經,又寒暄了幾句,拒絕了三爺派侍衛相送的提議,一行人加快腳程,不過兩刻鍾就回到了前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