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字數:5126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薔薇的薔,薔薇的薇 !
    我攪著碗裏的粥,無聊的看著禍害穿好西裝外套,不同於我清晨慣有的萎靡,一副一日之計在於晨的樣子走出門去。在大門外他停了一下,旋即回身,手裏卻多了一個小小紙袋。
    “是什麽?”我多少有點好奇,禮物嗎?
    “不知什麽人放在門外台階上的。”禍害說著回到餐桌前,從紙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包著禮品紙,看形狀約莫是一個方正的小盒子的東西。禮品紙是深藍格紋亞光的,沒加緞帶和包裝花,顯得沉靜大方。
    放在台階上的,我想,要是郵包炸彈的話,還嫌太小了些。那麽真的是神秘禮物了。
    禍害已經利落的撕開包裝紙,裏麵是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個鑰匙鏈來。他打量了一眼,隨手遞給我,說:“幫我收著。”神態間一點也不以為奇,好像他知道這神秘禮物是誰送來的一樣。
    等禍害走了,我靠在沙發邊仔細打量這個鑰匙鏈。鏈墜是一個鏤空的環,環內是兩個花體的英文字母b?隱約好像記得禍害提過一次他的英文名字是邁克爾。質材像是白金,也沒有鑲寶嵌鑽,但看紙袋上的logo就知道價值不會普通。做工極為精致,設計落落大方,應該是禍害會喜歡的樣式。所謂禮重情意重,送禮的人是正經花了心思的。
    我一邊打電話給阿全叫他送我去脂硯齋,一邊順手把鑰匙鏈放在電話幾上。
    我把麵前正在掐絲的玻璃板推到一邊,趴在桌上,無意識的看著景慧姐在電腦前忙碌,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什麽事兒。
    今天有什麽事嗎?今天好像是謝丹青回溫哥華的日子,但這和我無關呀。雖然吃了兩頓飯談過幾次天,說起來我和謝丹青還算不上熟稔。
    謝丹青來了又去了,就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圈圈漣漪之後,石子惘然不知、或者說是漫不在乎的,自顧自的走了。而漣漪也慢慢平靜下來,或者至少表麵上看來,欒少恒靜如常。那一夜肩上的淚水,就好似一個幻覺一樣。
    景慧姐抬頭看看我,也許是覺得我實在百無聊賴,於是問:“要不要看看咱們店最近賺了多少?”
    “好哇。”我走到景慧姐身後。景慧姐隨便點幾下鼠標,輸入幾個數字,新界麵打開,一張表格跳出來。我暈頭漲腦看半天,問:“我應該看哪個數字?”
    “這個。”景慧姐指指其中一個數字。隨手打開另一張表格:“不過這個數字才是我們真正拿到手裏的錢。”
    看著我迷茫不解的神情,景慧姐笑著說:“其實也沒必要弄得這麽複雜的。不過前兩年我考注冊會計師,因為從來沒有做過會計,就從朋友那兒弄了一套會計軟件,拿咱們的小店練手玩兒。然後我才發現,原來會計學這門學問,就是把簡單事情複雜化,用以向行外人士顯示自己專業性的一門學問。”
    我丟開這個問題,換我比較關心的話題:“我這一半股份,如果我想賣的話我有這個權利賣嗎?”
    “當然,隻要你想賣,完全可以。當初轉讓手續雖然是陶先生□□的,但是合同簽的都是你的名字。”
    “陶先生?”我想一想。
    景慧姐提醒我:“就是那個有點胖,戴無框眼鏡的。你應該見過一次,當初肖北華帶他來過,後來他發現肖北華手裏沒有股份後,就直接找我來談……江薔,你怎麽了?”
    我完全呆住,我想起來了,這個陶先生我見過他三次,一次是碰見肖北華帶他來看店,一次是看見他從禍害病房出來,最近一次是在食街的餐廳裏,看見他遞給肖北華一樣東西。仿佛閃電突然貫通頭腦,我一下子想到來龍去脈。我想到昨晚禍害眼裏那一點惆悵茫然,可是就算那一點惆悵,也不能阻止他從容調度布置這一切。
    我匆匆道別景慧姐,走出日光廊。
    阿全很自然的開著車轉上花半裏方向的路,我想也不想的說:“調頭,去白先生公司。”阿全愣了一下,還是依言將車調頭。不多時,車子停進一棟樓前的一片停車場中。
    我全憑一腔血勇,不假思索的來到這裏。真的到了,卻又猶豫了。我上去是要幹什麽,替月月姐打抱不平嗎?我有什麽資格,用什麽立場?我幾乎能想象他淡淡的說一句:“這關你什麽事兒?”——真的,這關我什麽事兒?
    我正默默望著車窗外那棟從沒來過的建築發愣,突然聽見旁邊阿全開門下車的聲音。我回頭,正看見禍害坐進駕駛位。
    “你來找我有事?”禍害扣好安全帶,側頭看見我詫異的神情,說:“安虎剛送我從外邊回來,就看見你的車。”然後沒等我回答,就發動汽車:“陪我去吃中飯吧。”
    我以為隻是隨意在附近吃一餐呢,可他徑自把車開到郊外的錦繡農莊。服務員帶我們沿石子小路一直走到人工湖邊,座位依湖而放,幾道花障隔開其餘三麵。我趴在湖邊護欄上看風景,聽著身後禍害在點菜。當服務員問他可要酒水的時候,他思量了一下,然後要了一隻紅酒。
    服務員離開後,他來到我身後,雙手環過我撐在欄杆上,身體緊緊貼住我的。
    “有什麽要慶祝的嗎?”我隨口問:“上午簽了大合同?”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上午是簽了個協議,離婚協議。我和月月上午辦好了離婚手續。”
    嗬,怪不得要紅酒,我冷笑一聲:“恭喜你呀。”
    他的聲音明顯已經帶出不悅:“謝謝關心,就一個被拋棄的男人來說,我的狀態還算不錯。”
    被拋棄?我忍不住說:“難道你不是得償所願?”
    他箍住我的手臂緊了一緊,聲音冰冷:“哦?”
    “肖北華認識羅月月,是你安排的吧?我有一天看見你手下那個姓陶的,遞一個信封給肖北華。”
    “你推理能力倒挺強。”
    “你拿錢收買他,要他追求羅月月?”
    “不是錢。”禍害說:“他惹了很大一件麻煩事兒,我幫他擺平了。你那是什麽眼神?”
    我回過頭去,重新望著湖水,喃喃的說:“肖北華明顯有毒癮。”
    “是呀,不是為了毒品他還惹不上這麽大的麻煩呢。怎麽,你不是擔心羅月月吧?你什麽時候和羅月月有交情了?”
    不是,我心冷。
    雖然明知他是心狠手辣的一個人,可是知道他這樣對自己的發妻,想想還是心冷。我想起月月姐說:“我和他,是共過生死的。”當她不是什麽高官的女兒,他不是什麽黑社會老大的兒子,他們隻是身在異域的兩個學生時,他和她,還是相愛的吧。我想起那天晚上他默默的站在一片漆黑的書房中,那一刻眼中約略的茫然。可是當他把她推向深淵時,卻也不曾有半絲手軟。
    “幹嘛不高興?”他的俯下身子,一個吻淺淺落在我的耳畔:“我為了你離婚呢,你想想看。”聲音低低的,有一種纏綿的蠱惑。
    “月月姐的爸爸失勢了吧。”我冷靜的問。
    他的吻停住,愣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退開半步,恨恨的:“你這個女人。”
    “我可以把這個回答理解成‘是’吧?”
    他坐回桌前:“現在說是雖然為時時尚早,不過網已經撒出來了,等著他的結局也隻有那麽一個了。”
    “你沒打算幫他?”
    禍害冰冷冷的衝我一笑。是,我這問題問得白癡。
    這時菜色被一一送上,他沒有理會打開的紅酒,叫了碗米飯,很快吃完。“我先走了,你叫阿全來接你。”說著,匆匆離開。
    我給自己倒杯茶,默默的坐在湖邊。十月底的風從湖麵吹過來,仍帶著南國的懊熱。我隱約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麽了。
    手機響起,是阿全。“江小姐,我在農莊門外。”他簡潔的說。
    “今天是多少號?”我問他。
    “十月二十七號。”
    1027,哦,1027,好熟悉的數字。——禍害的生日。
    睡前我照例倒一杯水,右手無意識的在床頭櫃上摸索,摸了半天沒有摸到,轉頭看過去,床頭櫃上一片空蕩。
    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睡意遲遲不來,隻好嚐試著數羊,一隻烤全羊、兩隻烤全羊、三隻烤全羊……
    那時我說害怕會上癮,於是禍害每晚會準備兩片安眠藥給我,用郵票大小的密封袋裝著,有時直接遞給我看著我吃掉,大半時間是放在我這邊的床頭櫃上。
    一百一十七隻烤全羊、一百一十八隻烤全羊、一百一十九隻烤全羊……
    他說等到我可以不依賴藥物睡眠為止,顯然現在還遠遠不行。
    二百九十八隻烤全羊、二百九十九隻烤全羊、三百隻烤全羊……靠,我餓了。
    我下樓熱了碗粥,端到客廳沙發上,一邊喝粥,一邊把電視台搜了個遍。半夜兩點,就連電視節目也顯得沒精打采,頻道最後停在一個點播台,在疲勞轟炸的廣告中,是支離破碎的動畫片和>門外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門被推開,禍害進來,老遠就帶進來濃濃的酒氣。
    看著昏暗燈光下半躺在沙發上的我,他愣了一下,走過來:“還沒睡?”然後明白過來:“又睡不著了?”說著他從西服內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我,透明的密封袋裏正是兩片白色藥片。
    他上樓去了。我倚在沙發上,繼續看著電視裏的喜洋洋再度打敗灰太郎,沒來由的打了個哈欠,突然覺得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