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江天一色無纖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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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江天一色無纖塵
    江聽潮臉色平靜,右手微微立起,淡然笑道:“丁珂平,你可以出手了。”
    我皺了皺眉:“你的刀呢?久聞天刀盛名,為何先生不肯出刀?”
    江聽潮悠然道:“手就是刀,刀就是手!天刀本是無形之刀,可惜見識過的人,都已經死在刀下。所以江湖上有些誤傳。”
    我點點頭,瞬即拔出劍,沉笑道:“好!既然如此,江先生請了!”
    江聽潮點點頭:“我天刀之下從無活口,你小心了!”一聲呼喝,手腕一揚,!
    頓時間風雷咆哮,他手中竟然劈出一道淩厲絕倫的強猛刀氣,從天而降!刹那間,風柱旋轉,所過之處土石崩捶,草木齏粉!刀氣還未砍到,剛猛之力已經迫來!
    這分明接近傳說中的馭劍之術,化入刀法!
    我見他刀勢如此威猛,知道不能硬接,側身急避,順勢反挑一劍!
    “轟!”這一劍所及,正正迎上刀氣,勁力交加之下,忽然傳出一聲大震!
    江聽潮招數急變,架開劍勢,一股微白的刀氣,星馳電閃般劈向我眉心。
    斷金切玉之聲驟起,我閃電般收回長劍,飛速架開他的刀氣。心頭卻暗暗叫苦:我的劍是有形之物,大開大闔之下,再快也有限,他的刀氣卻純粹發自手上,變幻不測,無可尋跡!防範起來加倍困難。難得江聽潮竟能凝氣為刀,力道甚至更勝於有形刀劍,而且圓轉如意、遠近無不籠罩,刀勢所及,當真是一如雷霆震怒,這等威力,怪不得有天刀之說!
    這兩聲交擊發出來的金鐵狂鳴快得幾乎難以分辨,江聽潮的刀速堪稱天下無雙,我要不是應變靈活,早就做了他刀下亡魂!
    我暗暗驚心,知道遇到了平生罕見的高手,深吸一口氣,縱身再上!二人再對一刀,依然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惡鬥中,我長嘯一聲,正待再出一劍,江聽潮忽然收住身勢,躍到一邊,笑了一笑說:“不想和你兩敗俱傷,咱們就此罷手如何?”
    這句話我正是求之不得,當然是欣然一笑,“如此甚好。”一番交手下來,雖然兩個人都掛了彩,倒也各自佩服。
    江聽潮道:“北天關有你駐守,看來我北國要想有所圖謀,確也不容易,不過此番南下,能認得閣下這般人物,也算收獲不小。”
    我笑了笑,老實承認:“這次能有幸結識天刀主人,也算平生幸事!隻可惜你我身處敵國,否則倒真希望有你做朋友!”
    江聽潮揚眉大笑,欣然道:“身處敵國又何妨?咱們就算各有打算,戰陣之上自然不能容情,但私下交情卻另當別論。我江聽潮交朋友,隻圖個高興,沒這麽多計較!”
    兩人這番話說下來,也算相知於心,我心頭竟然微有些興奮之感,倒覺得認得這位天刀之主,算得快慰平生之事,笑道:“反正咱們打得累了,不如找個酒店,好生切磋一番,到時候,無論是要比武論劍,還是談論別的,在下無不奉陪。”
    江聽潮點點頭:“如此甚好,我們就一道走吧。”天刀流眾人眼看我們居然化敵為友,無不大眼瞪小眼,尤其朱震天更是憤憤不平,江聽潮淡淡睨了他一眼,朱震天打個寒戰,不敢作聲。我隻裝作沒看見。
    眾人紛紛上馬,急馳一陣,到了前方小鎮,山野之中,也無甚好去處,就隨意找一個小酒店打尖,我和江聽潮要了一大壇酒,且飲且談。雖是天馬行空,說到高興之處,喝一碗酒,再比劃兩招,意氣風發,倒也痛快。
    江聽潮這人樣子雖然斯文,想不到深交之下,性情卻頗為豪爽。我和他酒過三巡,話中也少了許多文謅謅的客套,越發熟絡起來,隨口笑道:“江兄這次南下,難道真是看上了南朝萬裏山河,特意來查看地形嗎?”
    要說我的脾氣,異常嚴謹,原也不會直接冒出這句話來。但在江聽潮麵前,不知如何,我卻總少了幾分刻意的提防,有些該說不該說的話也說了出來。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似乎,隻有麵對他的時候,我會忘掉一些利害和計較,就是原來那個縱馬天下的豪情遊俠兒。
    江聽潮微微一愣,隨即淡然笑起來:“就知道你還是要問這句話。這些日子,我陸續會過一些南朝高手,當以丁兄和林清遠、牧清野最見出色。雲九霄、孟天戈之輩雖已死了,南朝尚有你等人才,可見氣數未絕。古人說過順天應時,既然天時未到,我也不想以人力補天工。南朝河山雖好,我目前還沒什麽打算。”
    我聽了這句,心頭一動,這才知道他已經會過林清遠和牧清野了,想必他和林清遠那場龍爭虎鬥,大是厲害。喃喃道:“原來你和武當雙雄已經交過了手啊。”江聽潮萬裏迢迢跑到南方,自然不會是遊山玩水。他這番話固然不錯,卻也未必全然吐實。
    江聽潮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悠悠道:“林清遠的武功修為,隻怕是日後最可能超凡入聖的一個。”說著淡淡冷笑一下:“還好此人一意追求劍仙境界,心不在紅塵,否則誰遇到他也會頭痛的。”
    我微微一怔,知道林清樣其實不是這樣冷淡避世的性情,但那日武當一別,他清淡而淒然的眼神,我記憶猶新。也許,這個武林絕代驕子,畢竟不能自解他的煩惱,寧可寄情劍術了。
    可惜,我心非石,不可轉也。我既然無法答應他雙修之約,也就不必勉強同情他。林清遠原本驕傲絕頂,我不能給他愛情,他也不會要什麽朋友之誼的。
    我能夠給他的,隻是同為鐵血江湖兒女的一分尊重。
    微微一搖頭,我決意不再想這個無奈的問題,輕輕說:“林清遠是不錯的。不過,能夠讓江兄放棄對南朝山河的企圖,並非隻靠我們幾個的武功就可以辦到吧?江兄也太抬舉人了。”
    江聽潮微笑:“丁兄卻又過分清醒了,我想恭維你一下也是不能。不錯,我國滄海郡禦錦之患尚在,雷澤也靜極思動,國內也頗不平靜。確實不是謀事之時。我來南朝看看,也就是隨性而行,能有機會固然不錯,沒有機會,卻也無妨。”
    這話總算老實了一回。江聽潮身具英雄氣勢、梟雄才具,實為不世出的豪傑。要說沒有江山之想,那是騙人的。不過,現在南朝北國的形勢未必有利於他,也是事實。他能夠說出順天守時的言語,可見得見事明白、深謀遠慮,絕非莽撞之輩。這種人正是亂世奸雄、治世能臣,極難對付。
    我看著他,又喝了一大碗酒,醉意朦朧歎息道:“還好此時江兄尚無意攻打南朝,否則我們這番交情,可也接不下去啦!”
    江聽潮醉眼微闔,低聲笑道:“縱有將來無情之日,我們現在總算是朋友了。有一時算一時,不也很好?你怎麽如此想不開?”
    我點點頭:“不錯不錯。”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一句“雷澤也靜極思動”,就低聲歎了口氣,說:“雷澤,雷澤如何啦?”
    江聽潮麵色潮紅,顯得異常俊美奪目,顯然酒意不淺,用手托著額頭,喃喃答應:“雷澤真是強悍,簡直——奇怪,他居然想辦法恢複了武功。這是個打不垮的人,不佩服都不行。如果我要死,隻怕寧可死在他手上,倒也光彩得很。”
    他忽然微微抬起頭,對我笑了一笑:“雷澤好像又爭到了皇帝的信任,這一次,他變了很多,比較狠辣狡猾了,巧言令色,竟然把皇帝哄得服服貼貼。我想,他要再次掌握兵權,一定會攻打南朝。丁兄弟,你就要有的忙了。我很喜歡你。但願——下次你還有命和我喝酒。”他口中說著,低聲笑了起來,身子慢慢歪到一邊,居然睡著了。
    我七分的酒意忽然被驚得隻剩了三分,冷汗涔涔而下!
    恢複武功?
    比較狠辣狡猾了?
    再次掌握兵權?
    我模模糊糊想著這一切,頭腦中混沌一團,有如電閃雷鳴!忽然心頭一慘。不知道他經過了怎樣的磨折,竟是性情大變了麽,曾經那麽豪放驕傲的雷澤,他是如何磨折了傲氣,忍受屈辱奪回兵權?
    我曾經那麽希望他放棄四方征殺之心,避開對戰之日的難堪。我不介意他的誤會和痛恨,隻求兩全。然,注定的交鋒,看來畢竟無可避免!
    風雲會聚之日,我和他,就要走上宿命的絕殺之路。
    無奈是多情,然,沙場之上,再無可容情。
    我唯一可求的,隻是一個無愧於心。經過了那個星光飄搖的決裂之夜,我已知道,心頭再不能不愛他。我斬斷了一切,但這份心思,卻已無可更改。
    也許,來日大難之日,我能希望的,隻是一個死亡的幸福,我對他交出心的那日,其實性命已不在我手。
    但,我會斬斷他的鋒芒,決不容他南下。
    混亂的心思逐漸明晰起來,我淡淡一笑,又飲一碗烈酒,醉意漸漸深沉。
    雷澤,就要見到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