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書:亂七八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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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書:亂七八糟的日子
    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柳綿綿洗漱完畢,正欲回臥室睡覺,突然想起段亞欣中午說的話,又折回客廳,欲言又止的樣子正好被管潤皓看見。
    “有話就說。”管潤皓架起二郎腿悠悠道。
    “那個,我今天中午回了一趟別墅,”柳綿綿艱難道,她總覺得背後說別人隱私不大好,可是段亞欣的一番話,又讓她六神無主,不得不說道:“正好碰見吳總和段阿姨吵架~”
    管潤皓斜睨了她一眼,諷刺道:“恐怕是打架吧!”
    “啊,你怎麽知道?”柳綿綿張大嘴巴。
    “而且是吳海榮打了段亞欣,段亞欣依舊跟沒事人一樣。”管潤皓冷笑著:“家常便飯的事情,你大驚小怪做什麽?”
    柳綿綿一副遇見高人的表情,佩服道:“我心裏躊躇了一天,不知道怎麽跟吳正則講,原來你們全都知道。”
    “一個肆無忌憚,暴虐好色,一個懦弱無能,貪財零智商,”管潤皓一臉厭惡的表情道:“不必同情!”
    “段阿姨還是挺可憐的。”柳綿綿小聲嘀咕,今天她才見識到什麽叫水深火熱的日子。
    管潤皓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你才嫁到吳家幾年,而且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掰著指頭都能數清,那麽你想想吳正則三十多年是怎麽過來的!?”
    柳綿綿點頭讚同,心裏不免對吳正則同情起來。
    吳正則的臥室與客廳一牆之隔,方才翻身醒來,準備去客廳喝口水,似聽到兩人話裏有提起他那對父母。
    此刻床頭有一盞昏暗泛著黃光的小夜燈陪著他。
    吳正則特別怕黑,大概是在他五六歲的年紀,那時候吳海榮還隻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老板。有一次,一家人準備出遠門,剛走到車子跟前,段亞欣發現沒帶身份證,吳海榮生氣的訓斥,一來二去兩人吵起來,接著大打出手。小小的吳正則看見媽媽被欺負,便舉著拳頭上前打爸爸,惱羞成怒的吳海榮拎起吳正則,把他扔進了車後備箱,砰一下關上門。
    段亞欣在車外則被抽耳光抽到幾乎暈厥,等到他們鬧夠了,打開後備箱,小小的吳正則滿臉淚痕,嘴唇發青,渾身都在發抖。
    還有一次,有人送給吳海榮幾條凶猛的純種藏獒,體大如牛,關在鐵鑄的籠子裏瘋狂的吼叫著,吼聲如獅子一般。
    吳海榮命人餓了它們三天,然後丟一隻活雞讓它們搶食,鬥毆,撕咬,眾人在外頭圍觀哈哈大笑。
    吳海榮叫來當時已經上初中的吳正則,命令他抱著一隻活雞,過去喂那條選拔出來的最凶猛的藏獒。
    吳海榮說,你過去喂它,它就會認你做主人,你就可以擁有它。
    那條藏獒野性滿滿,周身烏黑發亮,呲著滿嘴猙獰的白牙,眼睛深邃,煩躁凶猛的在籠子裏上躥下跳。
    吳正則嚇的扔掉雞,哭著不敢向前,他一點也不想擁有這條魔鬼!
    吳海榮氣極罵他廢物!像個娘們兒一樣膽小!成不了氣候的白癡愣貨!
    不過在吳正則記憶裏,吳海榮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他,倒是他媽媽段亞欣經常挨揍。段亞欣經常被吳海榮拖著頭發在地上打滾,經常性被一腳踢在胸口上差點窒息過去,被煙頭掄過去燙到眉毛,被罵蠢貨**。
    可是每次打完罵完,段亞欣依舊能平靜自如的換上新衣服,化好妝,然後去購物,買珠寶首飾,去美容院,打牌喝咖啡。
    她離不開吳海榮的錢,她貪慕虛榮,膽小自私,且異常要麵子,在外麵總是小鳥依人般模樣挽著吳海榮的胳膊作秀。
    所以當吳正則勸她離婚時,她瞪大眼睛,認為自己的兒子在發燒說胡話。她過的這麽體麵,黎州市多少女人羨慕她,覬覦她的寶座,挨打算什麽,吳海榮最大的好處就是從不限製她的花銷用度,她這個年齡的女人沒有了年輕和姿色,就沒有了和外頭女人勢均力敵的資本,她不需要什麽噓寒問暖體貼關心,有錢傍身,錢會體貼她,有麵子和無盡的榮耀做外衣,她依舊光彩奪目,她為什麽要離婚?
    所以吳海榮在外頭哪怕有一堆情婦和風流債,段亞欣隻管端坐正宮,充耳不聞,兩人各自找適合自己的樂子。
    吳正則想,他有著一對奇特的父母,可以問鼎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一對影帝影後,他們在一起,真的是再般配不過了。
    但是,吳正則並不以此自卑,他認為自己擁有的悲哀是常態化的,柳時軍和李淑敏不也是為了兩千萬犧牲了他們所謂的寶貝女兒嗎?這自私的世界哪裏有純粹的愛,隻是在衡量交換籌碼的大小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柳綿綿被手機鈴聲吵醒,閉著眼睛摸索著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段亞欣的聲音。
    “綿綿,我馬上就到尚苑啦,昨天我說的那些話你還記得不?我們要立即付諸行動!”段亞欣喊口號似的說。
    “好的,那您過來吧!”柳綿綿迷迷糊糊的掛掉電話。
    剛掛斷三秒,柳綿綿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猛然睜開眼睛,立馬跳起來,“完了完了完了!!!”她顧不上趿拖鞋,穿著睡衣光腳徑直闖進吳正則房間。
    兩個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平角內褲的大男人正卷著被子東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柳綿綿顧不得許多,上前拉起管潤皓就要推他出去,管潤皓睡眼朦朧不知所然,問道:“小奇葩,你這又是在發什麽神經?”
    吳正則也被吵醒,正好看到柳綿綿手拉著僅僅隻穿了一條內褲的管潤皓,立馬怒道:“柳綿綿你給老子放開!小爺的人你也敢打主意!!”
    柳綿綿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你媽馬上就來了!!你媽!段亞欣!!”
    這下輪到兩個男人慌亂起來,吳正則手忙腳亂穿著衣服,管潤皓則掀開衣櫃,邁開長腿就要往進躲。
    柳綿綿急道:“櫃子不行!塞滿了裝不下你,快快,快藏床底下!!”
    管潤皓像失去智商一樣,順勢就要往床底下爬,吳正則罵道:“你能不能先給老子把衣服穿上!!!”
    管潤皓連忙又爬起來找衣服。
    電話聲又響起,柳綿綿趕緊去接。
    “綿綿,今天算了,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小兩口好好過個周末,你關阿姨剛打電話說三缺一,約我打牌!”段亞欣開心道。
    柳綿綿掛了電話,渾身癱軟在床上,半晌緩不過勁來。
    問世間有誰像她這樣水深火熱的活著?公公出軌,老公出櫃,婆婆被家暴,她還要幫著男小三逃命!!!
    柳綿綿自覺真的要瘋了!這過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日子~~~
    趙小嬋在冬天的時候順產了一個可愛的女寶寶,柳綿綿第一時間欣喜萬分的跑去醫院,小心翼翼的抱起那一團粉嫩,愛不釋手,恨不能親上幾口。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長命百歲金鎖子和一對小金鐲子,放在小家夥床角處,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腳丫。
    趙小嬋笑道:“我們家囡囡好福氣,傍上大款姨姨了!”
    柳綿綿開心道:“你才有福氣,生了一個這麽可愛漂亮的寶寶!”
    趙小嬋看著寶寶欣慰的笑道:“那你也趕緊生一個呀?”
    柳綿綿並未將吳正則的隱私告訴別人,趙小嬋僅僅知道她當初突然結婚的緣由。
    “隨緣吧,可能我和我的寶寶緣分還沒到。”柳綿綿輕歎道。
    趙小嬋一時也不知道怎樣安慰她。便岔開話題道:“蘇瑞簡直太壞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自從懷孕以來,他說什麽我就反感什麽,他一開口就會惹我生氣。”趙小嬋歎道:“真不知道我當初眼睛是怎麽瞎的!”
    柳綿綿無語道:“都有孩子了,你這樣亂說一氣,小心寶寶聽見!”
    “說到寶寶更生氣!”趙小嬋氣鼓鼓的說:“知道是女寶寶的時候他竟然一點都不驚訝,說他早就知道了。我就問他為什麽?難道做過什麽夢或者是怎麽猜到的。”
    “他怎麽猜到的呢?”柳綿綿也忍不住好奇問道。
    “他說,”趙小嬋一臉苦相的抱怨:“他說有兩點原因,第一點是,一般比較矯情又麻煩的女人,頭胎多半都會生女孩!第二點是,爸爸智商高於媽媽,頭胎也基本是女孩!”
    柳綿綿聞言哈哈大笑,連連點頭稱是:“蘇瑞分析的果然沒有錯,哈哈!”
    端著一碗豬肝麵線的蘇瑞正好走進來,看見柳綿綿哈哈大笑,也笑道:“有什麽好玩的事嗎?”
    “沒有沒有,”柳綿綿捂著嘴笑道:“我在想小囡囡長大了性格智商會更靠近你倆誰多一些。”
    後來的日子,每天上班下班,閑時看看奶奶,或去媽媽花店轉轉,應付著吳家上下。轉眼兩年過去,小囡囡伸手向她要抱抱,軟糯糯的聲音叫她:姨姨。
    柳綿綿亂七八糟的日子竟然也已經過習慣了,隻是這心裏,卻再也沒有一絲漣漪。
    黎州的冬天濕冷而陰鬱,這個春節假期更是天色霧蒙,濕潤的空氣裏蘊藏著一股清新和理性。
    弄堂裏一群小孩點燃“嘶嘶”作響的小煙花,在空中揮舞,畫著一道道稍縱即逝的流光。
    吳海榮夫妻每年春節都會選擇出國度假,吳正則和管潤皓雙宿雙棲不見蹤影。柳綿綿選擇或者說隻能回到奶奶這裏。
    剛坐下,奶奶一碗酸湯黃骨魚便擺在柳綿綿麵前,盛了米飯,她便大快朵頤起來。奶奶坐在一旁看著她笑道:“慢點吃,鍋裏我還燉著花旗參鴿子湯呢!女孩家就應該多喝點湯,補補氣血。”
    “奶奶,您怎麽不吃呢?”柳綿綿把碗向前推了推:“可好吃了,您老手藝比五星級飯店大廚還要讚。”
    奶奶笑道:“你這個小嘴甜的呦,自小就不會吃虧,人常說一句好話頂飯吃,講的就是你這丫頭!”說完寵溺的摸摸她的腦袋。
    柳綿綿拿起湯勺自顧舀了一碗酸湯,大口喝起來。奶奶醃的酸菜自是一流,用小火燉出來的酸湯汁濃香醇,辣而不烈,鮮而不腥。
    “你爸爸上午回來過一趟,我給他包了點蝦仁餛飩,吃過飯匆匆又走了,你們父女倆倒是都有口福,一個兩個掐著飯點,聞著香來。”奶奶寵溺的看著柳綿綿,末了還是沒忍住問道:“正則怎麽沒來?”
    “他比較忙,假期正好是服務行業最忙的時候,他打理著兩家分店,焦頭爛額,確實抽不開身。”柳綿綿編謊話的功力日漸深厚。
    “哎,一家子,大的小的都不讓人省心,沒有一個日子過得正常些。”奶奶歎道:“你爸爸給我說,正則就是你大學那會兒談的男朋友,我怎麽就看著不像,那時候你成天兩眼放光,一會樂的瘋瘋癲癲,一會又躲在房間裏不出來。現在呢,我瞅著你跟正則,倒像是你爺爺以前說的什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柳綿綿咂咂舌,心虛道:“這是褒義詞,奶奶!”
    奶奶白了她一眼道:“別欺負我老婆子沒文化,這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的經驗我可是有的,且不說日子裏柴米油鹽雞飛狗跳,那至少也是偶爾拌嘴,偶爾嫌棄著又關心著,心裏、眼睛裏得有那個人,這才能過下去。你這樣子倒像是,”奶奶思忖道:“像是半道上隨便拉來一個人哄我的。”
    柳綿綿聽罷,心頭不免有一股淒涼湧上。她怎麽會不明白奶奶說的那種日子呢?她和子期在一起的時候便是這般,愛起來黏不夠,煩起來又賭氣。隻是她福薄,好日子總是不長久。
    第二天她來到媽媽的花藝店,春節期間花店最忙,媽媽一般都會在這。
    推開掛著風鈴的玻璃門,先是一條毛絨絨萌萌的像球一樣的小金毛犬迎上來。柳綿綿欣喜的彎下腰抱起它,小狗冰冰涼涼濕潤的鼻子碰到她臉頰,努力搖著尾巴表示對她的歡迎。
    “這是淑敏姐上個月抱回來的,說是朋友家金毛生了三隻,養不過來就送給她一隻。”趙琳走過來看著她笑道。
    趙琳今年三十四歲,是花藝店店員,和李淑敏一起打理花店多年。
    “太可愛了!”柳綿綿撫摸著小狗絨絨的毛發問道:“琳姐,我媽呢?”
    “淑敏姐去醫院了,”趙琳為難的看著柳綿綿道:“她左邊**一直疼的厲害,醫生幾個月前就確診是乳腺癌,建議她趕緊住院治療,她還不讓我告訴你。”
    “乳腺癌?!!我前天給她打電話還好著呀?”柳綿綿心中大驚,連忙放下小狗著急道:“去哪家醫院了?”
    “黎州第三醫院,淑敏姐向來不信西醫,你快去勸勸吧,能做手術就別耽擱了。”趙琳也著急道。
    柳綿綿火速攔下一輛出租車,奔去第三醫院。
    路上她連著給媽媽打了十幾個電話,均是未接,心下害怕又擔憂,等到了醫院才發覺自己手心額頭全是汗。
    她慌慌張張的跑到門診大廳外科室找了個遍也沒看見媽媽的影子,立即下樓梯預備去病房找,等電梯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管潤皓穿著白大褂,邊走邊給旁邊幾個實習醫生講話,有個別心細的還拿出筆記本記錄。
    認識管潤皓這麽久,倒是從來沒問過他做什麽工作,原來是名醫生。
    管大夫抬頭也看見了柳綿綿,卻發現她臉色慘白,便轉頭給旁邊幾個實習生叮囑了幾句,獨自走過來,笑著和她打招呼:“小奇葩你怎麽在這?”
    柳綿綿急道:“我媽媽可能住院了,我不知道在哪個科室哪個病房,或許也有可能她沒在醫院,電話也打不通!”
    管潤皓詢問了她母親具體情況,直接帶她來到乳腺外科副主任醫師辦公室,一個大概四十多歲,戴著眼鏡稍微有點胖的男醫生坐在電腦前。管潤皓道:“齊主任,有沒有一個叫李淑敏的患者,這兩天過來看診或者安排住院了?”
    要是其他人齊主任可能還得查一下,李淑敏印象可太深了,一直拒絕治療。齊主任道:“乳腺科二區病房07床,已經是晚期了,也不見病人家屬來,管主任,你認識李淑敏?”
    柳綿綿聞言差點跌在地上,軟著腿就往病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