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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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直到被迷迷糊糊地拽出,羅貝爾依然沉浸在迷惘中不可自拔。
    耗費差不多十幾分鍾的消化,他才從“威斯特伐利亞行宮伯爵”的衝擊性事實裏清醒過來。
    “等一下,威斯特伐利亞在哪,我怎麽不記得奧地利有這麽一個伯國領?”
    “廢話,要是真有這麽個伯國,怎麽可能封給你。”
    拖拽他的博羅諾夫用發酸到扭曲的語氣道“威斯特伐利亞在萊茵河沿岸,是科隆大主教的行政教區。”
    羅貝爾好奇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有名無權?”
    “臭小子,還想要權?”博羅諾夫都快氣笑了,“你他媽拿走了陛下的中央軍團,對陛下百般不敬,不經同意就從國庫隨便拿錢搞你那勞什子‘贖買農奴’。還嫌權不夠大,要不把老子的爵位讓給你坐?”
    羅貝爾冷漠地擋起手“爵位已經被你汙染了,我不要。”
    “去你媽的。”
    今天是比武大會的休息日,主辦方,也就是奧地利,將軍團比鬥安排在了翌日。
    大部分奪冠的熱門隊伍,例如四大世俗選帝侯的團隊都被分在了不同的賽區,盡可能保證這些熱門隊伍不會在進入淘汰賽階段前被淘汰。
    唯獨波蘭與匈牙利的隊伍被分在了同組。
    雖然小組賽按照六十四進三十二的比例,兩支隊伍完全可以一起進入淘汰賽,但同組的隊伍還有另一勁敵——慕尼黑公爵。
    遠處的露天比武場——其實就是柵欄圍住的一片草坪——傳出一陣陣喝喝哈哈的怒吼,那是明日即將開始第一場比鬥的隊伍正在拉練。
    沉默的二人向城堡的方向並列而行,隨行的護衛僅有數名全甲扈從,但也足夠嚇跑沿途圖謀不軌的匪盜。
    越過比武場,越過喧鬧的酒館,一直到布爾諾堡的城牆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博羅諾夫驀然駐足,抬頭望天。
    “那啥,羅貝爾。”
    “嗯?”
    “今天之後,是不是咱們就要休養生息了?”
    羅貝爾的臉上寫著理所當然“金庫的儲備金入不敷出,備用的軍械也已耗竭,各級軍團需要時間補充和修整,戰爭結束了,這是當然的。”
    博羅諾夫的臉上看不出喜色。
    二人繼續走到城門前的吊橋,他猝地坐在地上,悶悶不樂。
    “幹什麽?”羅貝爾匪夷所思,“怎麽突然失落了,剛才被我罵破防了?”
    然而博羅諾夫沒有理會他。
    “和平啊……和平很好。”博羅諾夫撐著下巴,心情低落,“下一次要到猴年馬月才能開戰呢?”
    “最好永遠別開戰。”羅貝爾撇著嘴巴,“帶領一群人去陌生的地方殺另一群陌生的人,如果人人都學習神的心無貪念、秉守本心,戰爭本不該存在。”
    博羅諾夫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個口是心非的狗東西,沒有戰爭,你我怎麽混上今天的位置?陛下今天能在布爾諾,不就是因為你的侵略麽?”
    羅貝爾無奈地攤手
    “我是人嘛,我又不是耶穌。”
    博羅諾夫笑了起來,笑聲隨著冬風拂過越來越響。
    “總算承認自己是人了啊,你這苦修瘋子。”
    “……你最好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
    “你這個戒指真好看,哪家金匠打的?”
    “朋友送的。”
    “那把金劍,同一個朋友送的?”
    “對。”
    “好事怎麽都讓你趕上了,羨慕——嘿,如果沒有戰爭,你猜我們現在會在哪呢?”
    “我做我的神甫,你做你的流浪騎士,就這麽簡單。”
    “也是。”
    1449年的一月中旬,天空萬裏晴朗。
    在把最後一箱醃肉推上拖車後,數十名幫眾歡呼一聲,紛紛跳上馬車。
    “都整理好了?”
    基諾申科夫站在堆滿口糧袋的拖車頂,探出腦袋問坐在駕駛座上的庫克。
    見庫克比了個ok的手勢,他仰頭高聲喊道“全軍,拔營,出發!”
    依照羅根的統計,總計1452名“幫眾”——或者叫他們起義軍戰士,背上包裹和武器,驅趕著拉車的馱馬和牲畜,浩浩蕩蕩離開了磨坊。
    眾人眷戀地望著這片居住多日的土地,磨坊周邊被臨時搭建的窩棚擠滿。
    這些簡陋的木棚,論舒適度可能還比不上斯卡利察的奴隸宿舍,但居住在這裏的幫眾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滿足。
    自由啊,美好的自由。
    這裏沒有奴隸主和衛兵揮舞的鞭子,沒有肥沃卻不屬於自己的耕田,更沒有冠冕堂皇的所謂“團結友愛”。
    他們聚集在一起是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非任何人的暴力與裹挾。
    唰唰唰!
    戰士們紛紛將熱切的目光投向傲立於拖車之上的身影,那是他們的幫主,他們的領袖,如先知一般的袍澤,帶領他們從受壓迫的莊園逃離、向一切不公複仇的偉人。
    基諾申科夫感受著一雙雙火熱的眼睛,心中既得意又沉重。
    他並不完美,常常犯錯誤,唯一稱得上非凡的僅是識字,手上沾了太多無辜的鮮血。但他足夠勇敢,對大家而言,他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領頭羊——畢竟沒有第二個人敢站出來了。
    合眾幫,不僅是軍隊,更是所有人的家,不僅有壯年男人,也有拖家帶口的婦孺老人。
    向西、向西……淅淅瀝瀝的小雨伴著晚冬的寒風吹過,多虧有從伊欽鎮購置的禦寒衣物,大家不至於凍倒路旁。
    上千人規模的動靜很難瞞住有心人的探查。
    探馬衝回鎮子,伊欽鎮警備隊火速出動,隊員站在高高的木牆哨樓上,警惕的目光盯著途徑城鎮大門口的遷移隊伍。
    基諾申科夫抬頭對上鎮民複雜而仇恨的眼神,心中苦笑一聲,拍馬離去。
    那天襲擊了莊園後,他沒能約束住幫眾,殺紅眼的戰士們不僅屠戮了農莊,還把劫掠的手伸向了伊欽鎮。
    許多潑皮無賴打著他的旗號洗劫商鋪,甚至連鎮子裏唯一的草藥師都沒能逃過一劫。最終,同仇敵愾的鎮民把一盤散沙的合眾幫趕出了城鎮,就此把合眾幫拉進了黑名單,禁止與他們的任何交易。
    他不打算狡辯什麽,人生本就伴隨著意外、犧牲與取舍。
    那日幾個濫殺無辜的罪魁禍首已經被他當著全幫的麵,用殘忍的“鋸刑”處決——罪人被倒吊在樹上,兩名行刑者拿著鋸子,從襠部向下將罪人鋸殺。
    經過了殺雞儆猴的威懾,幫裏的秩序總算有所恢複,至少背著他劫掠商隊和村民的事情越來越少了——但不是沒有。
    距離將他們捶打成合格的戰士還需要漫長的磨煉。
    基諾申科夫避開鎮民灼熱的視線,拍馬向前奔騰。
    他會勝利的,終有一日會讓所有人理解他的苦衷,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生活在他創造的自由世界之下。
    他是這樣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