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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我出去走走吧。”
    高衙內覺得自己是個敞亮人物，自然不能老窩在這陰晦的大堂裏見客。
    高澄、楊愔兩人一前一後漫步在長廊中，陰雲密布，雨疏風驟，才過午後天色便暗了下來。
    “父王很看重先生。”
    “高王錯愛。”
    “我如今也很需要像先生這樣的賢才輔助。”
    “下吏願效綿薄之力。”
    “先生是晉陽樂（高洋）的幕僚，讓你入朝需請示父王。”
    “下吏明白。”
    “聽說先生曾隱姓埋名以教書為業。”
    “慚愧。”
    “先生可願重操舊業，等父王來鄴城再做打算。”
    “下吏願意添為西席，教導三位公子。”
    高澄止步回身，微眯著雙眼盯著楊愔一字一句道：“我若隻想讓你教導阿浚、阿淹，又該如何？”
    天際一聲驚雷，電光將高澄臉上的陰霾映得清晰。
    楊愔渾身一顫，短暫的失神之後心裏隻剩了一個念頭：爭儲奪嫡。
    心念急轉，此時春風迎麵，後背的汗水卻打濕了內衫。
    “哈哈哈，我隻是與先生說笑，莫要當真。”高澄大笑著轉身，繼續邊走邊說道：“我三位弟弟就托付給先生了。”
    “下吏明白，下吏明白。”楊愔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快步跟上高澄。
    高衙內為弟弟們尋到了暫時的老師，高老爹也意氣風發正在回師的路上，宇文泰則忙著在東線調兵遣將充實長安。
    西魏靈州刺史曹埿的府邸
    曹埿與女婿靈州鎮城大都督劉豐共處偏室，翁婿兩人屏退了仆役，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關於劉豐此時的職位，《北齊書》自相矛盾，其中高歡的神武紀說劉豐官拜涼州刺史，但列傳第十九則記載劉豐為靈州鎮城大都督，《北史》同樣記載這一時期劉豐任靈州鎮城大都督。所以這裏取信的是後一種。）
    “當年天柱大將軍（爾朱榮）在世時曾對人說，能取代他的人隻有賀六渾（高歡）。如今賀六渾雄踞關東八十州，其人大度有雄略，麾下勇將更是不可計數，以小婿之見天下早晚必歸高氏。”身材英偉的劉豐抿了一口茶說道。
    劉豐，字豐生，匈奴族人，有口才，知兵事。
    六鎮兵變時起義軍進攻靈州，劉豐領軍民抗拒，因功拜為靈州普樂郡太守，北魏孝莊帝永安年間（528-530年）遷任靈州鎮城大都督，數年來與同樣是匈奴人的嶽父曹埿一同經營靈州，隱隱獨立於關隴集團之外。
    曹埿舉棋不定，遲遲下不了決心，他與高歡眉來眼去也不是一天兩天，賀拔嶽在世時，他就跟高歡有了聯係。
    當時北魏天子元修為了抗衡高歡，任命占據關中的賀拔嶽為都督二十州諸軍事、大都督，各州都願接受賀拔嶽的領導，隻有靈州刺史曹埿依舊保持獨立性。
    永熙三年（534年）賀拔嶽召請侯莫陳悅會麵，打算以侯莫陳悅為先鋒征討曹埿，然而侯莫陳悅早被高歡策反，在帳中將高歡心腹大患賀拔嶽殺死。
    同年，繼領關隴眾將的宇文泰消滅侯莫陳悅勢力。八月元修出逃，宇文泰上表逃至長安的天子授予劉豐以衛大將軍之職，盼望能夠離間曹埿、劉豐這對翁婿，但劉豐拒不接受。
    “丈人，夏州刺史斛拔俄彌突被俘，高王不僅不降罪，反而繼續以他為刺史鎮守夏州。可朱渾元率部眾東歸以後，本就在並州的四個兄弟都加封官爵，所部督將也都賞賜爵邑，可朱渾元更是賜爵縣公，拜車騎大將軍，足見高王求賢若渴。”
    不經意間，劉豐也改了對高歡的稱呼，繼續勸道。
    可朱渾元也是賀拔嶽部將，出身鮮卑族可朱渾氏。賀拔嶽死後在於宇文泰的爭鬥中處於下風，又因為家屬都在東魏，便起了東歸的心思，路過靈州時受好友劉豐的招待，當時可朱渾元對著劉豐將高歡一陣吹捧。
    過去曹埿雖與高歡眉目傳情，可一來不想喪失權勢，二來是距離太過遙遠。
    如今高歡大軍攻占夏州，靈州與夏州相去不遠，第二個難題看似已經解決，而劉豐那番話最終讓他下定決心：高歡定然會厚遇他們翁婿。
    曹埿不再遲疑道：“既然如此，我們速速遣使往晉陽朝見高王，請求歸附。”
    當天，靈州有信使馳馬出城，往東朝晉陽而去。
    （關於靈州之戰有好幾種說法：《周書·帝紀第一文帝上》記載534年十一月，李虎與李弼、趙貴等征討曹埿，第二年，曹埿投降，把他的部眾遷往鹹陽。
    《北齊書·神武紀》記載536年高歡襲取夏州後，曹泥劉豐請求內附，宇文泰發兵圍困，高歡解圍，西魏撤軍，曹埿、劉豐領部眾歸降東魏。
    第三種說法是《北齊書·列傳第十九》記載534年十一月，李虎與李弼、趙貴等征討曹埿，高歡解圍，西魏撤軍，536年高歡襲取夏州後，曹泥劉豐請求內附歸降東魏。
    至於《北史·卷五十三·列傳第四十一》更是不清不楚，隻說宇文泰派兵圍攻，曹埿與劉豐堅守不克，劉豐往東投奔高歡。
    四種說法最終還是選擇了《北齊書·神武紀》。）
    ......
    二月初，長安大丞相府。
    “丞相，靈州急報。”丞相府掌管機密的僚屬周惠達拿著一份文書也等不及通稟，徑直闖了進去。
    “快呈來。”宇文泰聽說是靈州，心中一緊，嘴上要周惠達呈上，自己卻迫不及待地跑了下來。
    打開一看，上麵隻有一句話：兵馬集中，州城戒嚴。
    合上文書，宇文泰仰天長歎一聲，閉目自語道：“靈州終究還是反了。”
    好在聽從於謹建議，調回增援兵馬充實長安，如今有足夠的兵力鎮壓叛亂。
    旋即，宇文泰睜開虎目，疾聲道：“傳我令，速招丞相府眾僚以及長安諸將往大堂議事。”
    許久，一道軍令從丞相府傳出：以大將李虎、李弼、趙貴等率軍征討靈州，同時征調秦州刺史（今甘肅天水）萬俟普率領麾下費也頭部民協助平定叛亂。
    軍令傳往秦州的同時，也以某種秘密途徑傳向晉陽。
    戰事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