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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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以及幕僚們很快整理了一份關於興學的奏疏,具體有以下幾條:
    一、在全國各郡縣興辦官學;
    二、由各郡中正主持各地文教;
    三、為官學分撥學田;
    四、確定教學內容為經義與治事並舉;
    由於擔心官學流於形式,高澄又新添了第五條:官學入學資格隻需識字便可,但畢業必須通過考試,同時將通過官學考核做為參與定品選官的先決條件。
    改革從來不是一步到位,這一次文教革新,在保留九品中正製,保護權貴階級特權的同時,為定品選官設置考試門檻,也是高澄為將來科舉製的推行做出的鋪墊。
    這份奏疏以兼管文教的太常卿邢邵的名義起草,由尚書令高澄審批後上奏給天子,元善見加璽後頒行全國。
    高澄靠著向寺廟化緣所得來的豐厚身家,摩拳擦掌,打算大幹一場。
    這樣一份極具影響力的政令注定將在東魏地方引起軒然大波,但是這時候的鄴城再沒有多少人關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大事所吸引。
    天平四年三月初六,為了轉移鄴城官場對文教改革的注意力,在高澄的暗中授意下,入鄴城養望小半年的禦史中尉崔暹終於打響了他的第一槍。
    “啟奏陛下,臣禦史中尉崔暹彈劾鹹陽王、司州牧元坦三條重罪。”
    原本波瀾不驚的朝會,因為崔暹的出列彈劾而打破了平靜。
    “陛下,臣冤枉。”元坦沉不住氣,跪在地上高聲喊冤。
    元善見首先瞟了一眼高澄,見他神色詫異,似乎真不知情,又想起這崔暹傳聞與高澄不和,看向崔暹的眼光也就沒那麽客氣:
    “鹹陽王莫急,崔卿家,你說鹹陽王有三條重罪,是哪三條?”
    對於元善見來說這些宗室大臣都是他要倚靠的對象,如今崔暹急急忙忙拿宗室開刀,怎麽能讓他有個好臉色。
    “啟稟陛下,鹹陽王之罪一,其巡視六郡之際廣納賄賂,天平三年十一月初,鹹陽王巡視六郡歸鄴,入城時所載財貨超過五車。”
    元坦心中恐慌,他沒想到崔暹居然翻起了舊賬,最重要的是,這筆賬他很難賴掉,當時一趟出巡得了這麽多孝敬,甚至引起了許多宗室的羨慕。
    這也是東魏吏治太過腐敗的原因,被放縱了許多年的權貴們,一個個光明正大的貪汙索賄,根本沒想過要遮掩,隻要朝廷動真格,一抓一個準。
    崔暹繼續肅聲道:“鹹陽王之罪二,其身為司州牧,掌一州生計,卻枉顧王法,賣獄鬻官,私相授受。”
    元坦額頭上直冒冷汗,賣官以及收受賄賂枉法斷案一事,他確實做過。
    “鹹陽王之罪三,其在治內別立名目苛征民稅,據禦史盧潛核實,每當百姓納賦,鹹陽王除正稅以為,再征絹五匹,入其私庫。”
    崔暹每說一句,堂上宗室臉色便白上一分,包括元善見在內都清楚崔暹既然拿元坦開這第一槍,自然是證據確鑿。
    元坦還在叩首喊冤,元善見問向高澄:“尚書令以為如何?”
    “朝廷自有廷尉,臣又何須多言。”高澄神色很是恭謹,似乎並不想插手這件事。
    這時候廷尉卿陸操站了出來:“陛下,臣請先將鹹陽王入詔獄,待查明證據再依律定奪。”
    元魏效仿東漢魏晉舊製,廷尉權歸台閣,聽命於尚書令,但廷尉卿陸操與高澄關係算不上好,這並不是記恨先前製定律法時高澄沒有知會他。
    而是因為陸操本身就是一個剛直不阿的‘強頸吏’。
    曆史上,崔季舒為高澄拉皮條,將薛置書的妻子元氏介紹給高澄,元氏不從,高澄命崔季舒將元氏送去廷尉治罪。
    陸操堅持判刑先要定罪,定罪須依法,於是公正判決元氏無罪。
    崔季舒回去之後在高澄麵前添油加醋,高澄憤恨之下把陸操招來,命令親衛亮刀圍住陸操,威脅要將他殺死,陸操維護律法尊嚴,悍不畏死,高澄隻能將陸操放回。
    從這個小故事就能看出來三點,陸操不畏權貴;高澄絕對是高歡親生兒子,都好人妻;還有一點,高澄雖然好色但明事理,否則也不至於拿陸操無可奈何。
    元善見隻能喚來衛士,將元坦押送廷尉詔獄,由廷尉卿陸操主審此案。
    天平四年三月初八,經過三日庭審,廷尉陸操認定鹹陽王罪行屬實,依《麟趾格·職製律》髒滿三十匹者死,判處鹹陽王元坦死刑,交由天子複審。
    元善見根據家藏《麟趾格》減罪一等,以及八議減免製度,免去元坦刑罰,將他保留王爵,革職一切官職,閉府思過。
    然而這隻是開始,天平四年三月初十,禦史中尉崔暹與尚書右丞宋遊道一齊彈劾尚書左仆射司馬子如、司空孫騰、左民尚書元羨等人,貪汙納賄,利用公錢放貸牟利。
    朝堂上高澄假惺惺為司馬子如等人求情,崔暹卻道:‘尚書令欲要徇私不成,國朝自有法度,豈能任意更改。’
    隨著司馬子如、元羨等人入獄,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半年來崔暹一直在與高澄演戲,為的就是今天替他徹底肅清尚書省。
    三月初九,高隆之上奏天子,請辭尚書右仆射,其餘度支、殿中、田曹、五兵尚書紛紛驚懼不已,具向天子請辭。
    天子不許,高澄逐一拜訪,這五人才撤回辭呈,之後高隆之整日忙碌於宮城營建,再未幹涉尚書省事宜,當然,這是後話。
    好不容易將那群驚弓之鳥安撫下來,才進尚書令府堂,受他差遣往詔獄探視的李順就回來稟報:
    “世子,司馬仆射在獄中拒不承認罪名,徹夜高呼冤枉,一夜須發盡白。”
    這實在有點超出高澄的理解,司馬子如的罪證經過崔暹小半年的暗中搜羅可以說是確鑿無疑,他居然還能自覺委屈到一夜白頭的地步?
    李順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道:“這是司馬仆射所寫,明言要交與世子。”
    高澄接過被折起的白紙,字跡有些潦草:
    ‘我曾經拄著拐杖去夏州投奔高王,高王賞了我一頭牛和一輛車,牛死了之後我把角給留了下來,除了這兩樣東西,其他都是我貪來的。’
    瞧著手上這封信,高澄笑著搖了搖頭,心底樂道:‘一麵喊冤,一麵給自己來信破罐子破摔,這個司馬子如,可真有意思。’
    “走吧,帶些酒水,隨我去趟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