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青瓦白牆的小樓。
    小魏在閣樓上處理著公務，忽地懸掛在屋外的風鈴響起，便取出了一本花名冊，翻到最後一頁。
    仔細數到最後一行。
    珍而重之地挽起袖口，用手中的湖筆，劃去‘武尊’二字。
    做完這一切後，他正準備翻到下一頁：“讓我看看，還剩下幾個......”
    卻忽地察覺到了一股奇特的波動。
    小魏的眉頭瞬間皺起，同時從位子上起身，快步來到窗邊，朝著天空中看去。
    就見一扇虛掩著的門，關了又開，一道流光從中劃出。
    “已經開始了麽。”小魏仿佛早有預料一般，收回目光地同時，取出了一個聯絡法器，撥通了過去：“二老爺，計劃有變，要送您和二夫人回去了。”
    遠處，正抬頭望天的蘇木，聽到聯絡法器當中傳出的聲音，也有些意外。
    這麽突然的嗎？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名單上的人，應該還有幾位他沒有打過吧？
    不過他還是回道：“好，我知道了。”
    早些回去也好，他離開的時間也不短了，另外的那個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用他的身份都做了什麽。
    與身旁的大漢告別。
    蘇木也踏上了飛劍，回返京城。
    京城中，王秀才的宅邸。
    佛堂內。
    有一禿頂道人於蒲團上盤膝而坐，麵前供奉著一尊佛像，三尊菩薩，房間的四角，還分別掛了樣式不同的風鈴。
    窗外寂靜無風，位於東南角的風鈴，卻發出清脆的響聲，與此同時，三尊菩薩像中，騎乘白象的普賢真人像，自眉心開裂。
    “哦？是普賢道友最先回歸麽。”禿頂道人看著開裂的普賢真人像，靜思片刻，抬手將一道烏光打入神像。
    烏光入體，非但沒有起到延緩的作用，反而加速神仙開裂，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原本栩栩如生的普賢真人像，就化作了一堆腐土。
    與此同時，戰神殿內。
    鏤刻著普賢真人的浮雕圖，也仿佛破碎的玻璃，一塊塊跌落在地，化為石粉。
    殿內散發著青黃色光芒的石柱，似乎是意識到了浮雕圖出現了問題，青黃色光芒閃爍的頻率加快，照耀在空白的浮雕上麵，而後一條條仿佛能夠無限延伸的鎖鏈，從浮雕中激射而出，刺入到虛空之中。
    ......
    ......
    高麗國戰場上。
    盆地正中央，傅采林一擊逼退了朱無視後，也察覺到了異樣。
    抬頭看向天空。
    隻見，原本因戰鬥餘波而晴朗無雲的天空，一瞬間變得陰沉無比，厚實的雲層之中，隱約可見雷蛇狂舞。
    “破碎虛空！”
    朱無視看著天空中的景象，腦海中冒出了這樣一個詞匯。
    那曾是所有武者畢生的追求，也是大宗師境界的象征。
    不過朱無視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個坑。
    現如今存世的大宗師，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破碎虛空。
    而在天池怪俠的傳承當中，也專門有講過破碎虛空的隱患，以及觸發破碎虛空的條件。
    “難不成是剛才的戰鬥，我吸收了太多的煞氣？”朱無視自我懷疑著。
    並非是他自大。
    而是，身負吸功大法的他，在很早之前，就已將自己的精氣神，培養到了極高的程度。
    其中以‘氣’最為突出，隱隱已觸碰到了大宗師的門檻。
    不過，因為天池怪俠留下的秘籍之中記載，以氣成道之中，似乎蘊含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也是天大的陷阱。
    所以他這些年來，才盡可能地壓製自己的修為。
    即便通過吸功大法，吸收了別人的修為，也會視情況轉移給自己的屬下。
    天罡衛當中的六名宗師，便是由此而來。
    也正因為‘氣’之一道，已幾乎被他走到了宗師境的盡頭，所以他才開始轉修精神力，並有了如今的造詣。
    隻是，他現如今的精神造詣雖高，卻距離質變，還差尤為關鍵的一步。
    若是此時突破，恐怕他多年來的努力，也要白費。
    不過很快，朱無視發現了異樣。
    那破碎虛空的異象，似乎並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傅采林？
    怎會如此？
    傅采林的實力雖強，可距離破碎虛空，按說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才對。
    怎麽會現在突破？
    一想到傅采林接下來極有可能觸及大宗師之境。
    朱無視忽地生出一種悸動的感覺。
    若是傅采林突破了大宗師，對他對大明，後果都不堪設想。
    “不能讓他成功！”
    另一邊，傅采林看著天空中的異象，胸口開始變得沉悶起來，就像是每逢大事之前，總要麵對的壓力一樣，那是一種迫在眉睫的感覺。
    天空中的異象，不是好事！
    然而由不得傅采林做些什麽，早在無形之中匯聚在他身上的國運，忽然間暴走。
    迫切地迎合起了空中的異象。
    對於傅采林來說，破碎虛空未必是什麽好事，可對於高麗國來說，隻有傅采林的實力更進一步，這個國家才能延續下去，而傅采林的實力想要突破，就隻有破碎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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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勢固然會對人造成極大的影響，可這種影響應該是潛移默化的。
    換句話說，若是傅采林在這一刻選擇抵抗。
    他依舊能夠拒絕天空中的異象。
    可是在想著抗爭的前一個刹那，他遲疑了。
    自己抱著必死的決心掛帥出征，不就是為了擊退明軍麽，既然自己為了贏得這一場勝利，連生命都願意付出。
    此刻，一股龐大的力量就擺在眼前，他為什麽要拒絕呢？
    正是這遲疑的一瞬，天空中一道驚雷落下，與此同時，朱無視也在接近絕望的情況下下悍然出手，以手作刀，將所有負麵情緒盡數匯聚起來。
    素心的重傷，二十年來的束手無策，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素心的身體卻又被秘密轉移，古三通的自由......一樁樁一件件，如同一根根薪柴，令他心中的憤恨之火熊熊燃燒。
    種種負麵情緒匯入到刀意之中，使得這一刀的純粹，前所未有。
    煞氣這本應與刀意衝突的力量，也在這一瞬間，奇異地與之融合在了一起。
    “絕情斬！”
    一刀落下，天地為之色變。
    雲層中狂舞的雷蛇，一瞬間化為烏有，遮天蔽日的烏雲，也分作兩邊。
    這一刀僅落下一次。
    可傅采林的身體，卻像是遭受了千刀萬剮一般，瞬間化為了血霧，十四萬高麗國士兵，也被這一刀的餘威，震得七零八落。
    傾盡全力揮出的一刀，令素來以真氣豐沛而著稱的鐵膽神侯，也不由得從空中跌落。
    軍陣煞氣，也有種被抽空的意思。
    “好恐怖的一刀。”
    遠處，方夜羽忍不住捂住了額頭，在剛剛那一瞬間，他隻是嚐試用精神力去探知戰場的情況，便被那仿佛能夠毀滅一切的刀意，深深重創。
    “那又是什麽？！”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方夜羽，再次朝空中看去，就見虛空一陣扭曲，無數條鎖鏈，猛地刺了下來，植根在空中彌漫的血霧之上，
    “啊啊啊！”
    一陣淒厲的喊聲傳遍四方。
    令所有聽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心悸之感，就像是從夢遊中驚醒，無論此前是何情緒，此刻都被焦慮所取代。
    忍不住想要用一聲聲不算嘹亮地喊叫，讓自己恢複冷靜。
    在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中。
    虛空中探出的鎖鏈，從血霧中，鉤住一道虛幻的身影，將其朝著一片混沌的虛空裂縫後，拖拽而去。
    眨眼間，破碎的虛空恢複如初。
    天朗氣清，一切似乎也恢複如初。
    然而，人彌散在天空中的血霧，在這一刻，卻詭異地定在了那裏。
    “我是不是眼花了，血霧在變白？”
    底下有將士揉了揉眼睛，不確定地說道。
    “你也看到了？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有人附和著。
    朱無視眉頭緊皺，他同樣注意到了空中的變化。
    準確來說，血霧不是在變白，而是在變淡，從最初的殷紅色，逐漸變為無色透明。
    “變了，變了！”
    又有士兵發出聲音，指著天空中開始匯聚在一起的接近無色的霧。
    霧氣匯聚，最先成為露珠，漸漸又朝著水流的狀態聚攏。
    朱無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過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自己已把傅采林殺了，現在再出現任何變數，都是對自己的不利。
    念及此處，他強壓住體內湧現的虛弱感，手刀揮動，劈砍出一道炙熱的刀氣。
    水能滅火，火亦能將水燒幹。
    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當是朱無視的火勢更旺，天空中匯聚的露珠，理應隻有被燒幹這一種結局。
    可是，但火焰刀氣劃破長空，還未等靠近露珠，便化作一道道焰流，被露珠如同吸麵條一樣，吞噬殆盡。
    露珠非但沒有被燒幹，反而還壯大了不少。
    也加快了變化。
    露出匯聚成一股水流，水流化作白象，白象將長鼻子高高昂起，往背上噴吐水花，自水花中浮現出一道超凡脫俗的身影。
    他頭戴冠帽，麵容莊重，短髭白足，身著寬大道袍，衣袂飄逸，點綴有精美的紋飾，更顯華麗，頸間佩戴珠串，雙手則托舉著一柄如意。
    “宗師......不，是大宗師！”朱無視瞳孔驟然收縮。
    遠處，方夜羽看著那一頭淩空踏立的白象，還有白象背上的身影，也怔住了。
    不過和朱無視的關注點不同，方夜羽瞬間聯想到了剛才的儀式。
    卞學道舉行的儀式中，有那麽幾個環節，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明白的。
    現在，他似乎想通了。
    那被他看作是多餘的儀式，其作用為‘接引’。
    猶如集神符，將某個存在的力量，從一處接引到另一處。
    隻不過卞學道的儀式要更為徹底。
    受到接引的存在，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
    ......
    東部海岸。
    龐斑也看到了天空中發生的異象。
    相較於其他人，身為大宗師的親傳弟子，天空中的那一幕， 他再明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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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今來，大宗師的數量絕對達到了兩位數。
    而大宗師，又是長生久視的代名詞。
    可現如今，存世的大宗師，據他了解：蒙元三位，大明兩位。
    那麽問題來了，其他人哪去了？
    據師尊所說，少林原本也存在一位大宗師，可經過先前的試探，他們確定那一位大宗師已不在了。
    他去哪去了？
    或者說，曆史上其他的大宗師都去哪了？
    沒有哪一本古籍記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這仿佛是一個禁忌話題。
    不過魔門畢竟傳承千年。
    而現存的兩位魔門大宗師中，有一位的來曆，甚至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時期。
    據那位所說，歲月的長河之中，總有那麽一兩樣特殊的事物，令他印象深刻。
    比如魔門的道心種魔大法，再比如慈航靜齋的慈航劍典。
    這兩部功法毫無疑問是特殊的。
    至於特殊之處......江湖上絕大多數的絕學，修煉到極限，也僅僅隻能成就宗師圓滿，而這兩部功法，卻直指大宗師境。
    這顯然是不同尋常的。
    而這兩本功法，卻還有一處十分有意思的地方。
    根據魔道隨想錄記載，道心種魔大法，並非是某位魔門先賢無中生有創造出來的神功，而是第一代邪帝，在一處商周時期的古墓中發現了一些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殘本心法，他結合這些殘本心法與自身的感悟，最終創造出了道心種魔大法。
    而慈航劍典的創造者，亦是閱覽了魔道隨想錄，翻閱到了其中的殘本心法，最終才創造出了慈航劍典。
    可以說，兩者某種意義上，屬於一脈相承。
    而這一切，追根溯源，最終指向了一處地點——戰神殿。
    據蒙赤行推測，想要抵達戰神殿，除了有緣人，便隻有一條途徑——破碎虛空。
    而古往今來，隻有大宗師級別的偉力，才能做到破碎虛空。
    所以，那些消失在曆史上的大宗師，最大的可能，就是去往了戰神殿。
    但這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因為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哪個人去而複返。
    所以那多半是一條單行路。
    而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在龐斑看來，更是佐證了自家師父的推論。
    戰神殿內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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