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調度有序。
    眨眼間，變化了陣型，如一支即將離弦的箭矢，鋒芒畢露。
    朱無視挺拔的身姿屹立在最前方。
    絕情斬刀意，再次湧上心頭，不過他的負麵情緒，幾乎全都消耗在了剛才那一刀上，現在重新醞釀也來不及了。
    但好在，經剛才那一刀，朱無視發現絕情斬刀意和軍陣煞氣結合起來，並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再加上他居中調和，一樣能發揮出莫大的威力來。
    至於能否將洪流從中間割裂開來......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滔天洪流落下，首當其衝的，便是幾乎沒有反抗能力的高麗國將士，高踞於白象背上的普賢真人，眼中隻有淡漠，就仿佛淹沒在洪流中，被奪去生命，才是他們真正存在的意義。
    隻刹那間，自高麗國一側的盆地，盡數化作澤國，無數的將士在其中哀嚎，在哀嚎中失去力量，最終在怨恨中喪失活著的權利。
    怨氣衝霄。
    遠處山坡上，因地勢較高，且並沒有處於洪流的流經線路上的方夜羽，幸免於難。
    此刻灰黑色的怨氣，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這是望氣術的緣故。
    方夜羽在察覺到通過望氣術，可以看到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化後，就沒有將其關閉。
    這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消耗。
    可還沒等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一股精神力，已經入住了他的身體。
    方夜羽剛想要抵抗。
    卻發現那精神力不知道觸動了什麽，忽地自己就撤去了。
    接觸的時間非常短暫，可同時，這股精神力與他接觸的時間也極為漫長。
    若是為這句話的前半句補上賓語，那將是‘剛才的他’，而若是為後半句話補全賓語，完整的應該是‘過去的他’。
    這股精神力，來自於龐師。
    無論是現在的方夜羽，還是過去的方夜羽，都不會對這一股精神力感到陌生，所以，即便剛剛與那精神力接觸的時間十分之短暫，他也沒有認錯。
    可是，龐師為什麽要用精神力控製他？
    又為什麽在成功後，忽然撤走了精神力？
    方夜羽想不明白。
    但他卻忽然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的望氣術還沒有關閉，這也就使得他依舊能看到怨氣的走勢變化。
    隨著命喪洪水的高麗國將士越來越多，而大明的軍陣卻依舊堅挺，不為所動，甚至在朱無視的有意促使下，至今還沒有出現任何傷亡，僅是煞氣的規模飛速縮減。
    也正是因為這份對比。
    讓原本就十分深重的怨氣，再次暴漲三成。
    可這些怨氣的流向，卻在極短時間內，發生了改變，它們衝擊的目標，從大明軍陣，變為了......他？！
    方夜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怨氣都朝著他湧過來了？
    有些不確定地揉了揉眼睛，怨氣距離自己更近了......
    “ㄘㄠˋ”
    方夜羽忍不住爆了粗口，旋即就想要反抗......可當他將手抬起，凝聚真氣的時候，他的動作忽然僵住了。
    怨氣......該怎麽對付？
    龐師也沒教過啊！！！
    眼看著怨氣越來越近，方夜羽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越來越近。
    可是忽然間。
    他的包袱當中，有一樣東西發出了光亮，在這光亮的照耀下，方夜羽也短暫地恢複了理智。
    然後疑惑地打開包裹，從中取出了一座佛像。
    他是他命人去請回來的拘留孫佛。
    本來隻是想要取其中的意象，來為自己煉製一枚調理身體的丹藥。
    丹藥煉成後，佛像就被他給遺忘了。
    奇怪。
    什麽時候跑到包裹裏來的？
    不過很快，他腦海中聯想到了一則與拘留孫佛有關的故事，據傳說拘留孫佛在賢劫中人壽四萬歲時出世，在屍利沙樹下成道，說法度化四萬弟子。
    在佛教和道教中，‘度化’指的是超度和點化，即通過修行和教誨，使眾生脫離苦難，達到解脫的境地。
    貌似和眼下的情況十分之應景啊！
    念及此處，方夜羽直接忽略了佛像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包裹裏這件事，第一時間將其高舉過頭頂。
    下一秒，迎麵而來的怨氣，帶來了一股仿佛能滲透骨髓的陰風，卻並沒有落在方夜羽的身上，而是盡數被吸入佛像。
    隨後，在經過一輪傳話後，一股股更顯靈性的怨氣，從佛像中逸散出來，有目的地繼續朝著方夜羽身後飛去。
    另一邊。
    龐斑已停下腳步，感受到精神力帶給自己的反饋後，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發現了什麽？
    在自己的弟子身上，竟然還存在著一股精神力，數量雖然不多，質量卻是極高。
    在自己的精神力接觸上去的時候，那一股陌生的精神力，就像是青樓當中的老鴇看見了有錢又年輕的公子哥，迫切地迎了上來，接著就死纏著人家不放。
    幾乎是第一時間，龐斑就察覺到了不對，也同樣是第一時間，他做出了本能一般地反應，將這股精神力撤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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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察覺到那異種精神力，還死粘著自己的精神力不放時，他又及時做了切割。
    再然後，他就僵立在了原地。
    一滴冷汗自他的額頭上凝聚並流淌下來，這是他身體的本能反應，而他本人，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問題。
    切割了精神力，固然可以避免那股異種精神力侵入自己的精神。
    可卻並不是明智之舉。
    那一股精神力的質量雖然極高，可數量太少，即便是被入侵，他照樣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其化解。
    可現如今， 他做了切割，又在感知當中，察覺到那一股精神力已被包裹了起來，並與一股不知名的能量融合在了一起。
    一股濃鬱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隨後，他就見到了濃鬱的灰黑色怨氣，朝他奔湧而來。
    那怨氣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無論龐斑跑到哪裏，跑得多快，都始終能追上來。
    而在對方的體內，他感知到了那一股屬於自己的精神力。
    那是對方能夠實時定位到他的根本原因。
    而現在，他想要擺脫這一股僅僅隻是看一眼，就讓他不寒而栗的衝霄怨氣，就隻有兩個選擇。
    其一，折返回去，主動接觸怨氣，並摧毀其中蘊含著的屬於自己的精神力。
    但這明顯不現實，他躲還來不及，怎麽會自投羅網？
    其二，改變自身的精神力。
    這同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較於肉體的改變，精神力的形體無疑要更加‘穩固’，想要改變，無疑要付出更加龐大的代價，以及承擔無可言喻的風險。
    並且，這隻能做到改變外形，而無法動搖精神力的本質。
    最終，龐斑還是選擇了前者。
    與之接觸，總比奢望改變精神力本質要容易一些。
    至於為什麽不跑回蒙元，去找師尊幫忙解決。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案，可問題是，他回蒙元的路，正是怨氣來時的路，若是他調頭折返，還是要和怨氣麵對麵，至於繞路......這股怨氣格外地具有靈性，隻要他有繞彎子的意思，對方就會表露出抄捷徑走直線的態度。
    那樣，隻會加快他被追上的速度。
    除非他能一條路走到黑，然後從另一個方向回到蒙元......當然，龐斑並不清楚腳下的大地是圓的，且就算他知道，想要踐行這一方案的前提，也需要他的速度始終快過怨氣來襲的速度。
    現在他的速度的確占優，可問題是，怨氣因為追不上他，怨恨的程度更甚了，速度也更快了，他已無法有效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恐怕要不了多久，怨氣就能反過來，縮短這其中的距離了。
    所以，他現在有且能走的路，隻有一條。
    盡量在避免接觸的情況下，擊潰怨氣當中用於定位的精神力。
    迎著如雲海般的怨氣，龐斑降低自己呼吸的頻率，並集中精神，隨著他調轉方向，與怨氣雙向奔赴。
    兩者之間本就不算遙遠的距離，眨眼便縮短到僅有一丈。
    深入骨髓的陰寒之氣撲麵而來，其背後，一團閃耀著異色光芒的精神力，出現在了龐斑的視野當中。
    抓住機會，一擊命中！
    精神力被泯滅。
    怨氣一瞬間也仿佛失去了目標。
    沒有更進一步。
    龐斑見此一幕，稍稍鬆了口氣，腳下卻沒有停止，而是準備繞開這龐大一團地怨氣，回到蒙元，尋求進一步的穩妥。
    可還沒等他飛出太遠的距離。
    天空中，風雲變色。
    隱隱有碎裂聲傳來。
    理智告訴龐斑，自己這時應該悶頭逃跑，絕對不能回頭。
    可問題在於，人是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懼的。
    背後那不知為何物發出的聲響，不知距離他還有多遠。
    若是無法確定，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心安。
    而相較於釋放精神力，他更傾向於回頭。
    畢竟前者已經令他吃過一次虧了，而自己現在是在天上，方圓百裏，連隻鳥都沒有，也不怕發生空難。
    念及此處，龐斑在速度保持不變，甚至比剛才更快的同時，轉過了頭。
    緊接著，他就見到了破碎的虛空，與從中蔓延而出的鎖鏈。
    是他前不久，從精神力傳遞回來的畫麵中看到的鎖鏈！
    束縛了傅采林的精神，並將其帶去了戰神殿的鎖鏈！
    而現在，那鎖鏈的目標，似乎變成了他！
    “怎麽會......怨氣，對，是怨氣！”龐斑定睛朝怨氣中看去，隻見果然與曾經見到過的怨氣稍有不同。
    似乎，沾染了某個人的氣息。
    同時，也蘊含著自己的氣息，二者混合在一起，難以分割。
    而這鎖鏈，似乎正是憑借怨氣中的氣息，找上的自己。
    不同於剛才的怨氣追擊，麵對鎖鏈的時候，龐斑幾乎沒有任何閃躲的機會，就被鎖鏈鉤住。
    可就在將他鉤住後，鎖鏈卻並未回縮，而是懸停在了空中。
    龐斑的意識已有些模糊，似乎體會到了傅采林的感覺，並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接下來可能要經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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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還苦中作樂地對自己說：“倒是可以補全之前沒看到的畫麵了。”
    但很快，他也反應了過來。
    這次的鎖鏈，貌似並沒有前一次急切。
    ‘莫不是卡住了？’
    龐斑忍不住去想。
    而與此同時，鎖鏈的盡頭。
    戰神殿內。
    已微微開裂的浮雕圖，其上的圖案隱隱發生改變，將要變成龐斑的模樣，可很快，浮雕圖左側，另外一塊浮雕上麵，龐斑的人頭像，閃爍起了光芒。
    使得探出鎖鏈的浮雕圖，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錯亂狀態。
    現在抓著的這個人，似乎已在殿內了？
    錯亂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通過鎖鏈，浮雕圖感知清楚了龐斑的境界。
    似乎，正在從大宗師境跌落？
    回到龐斑所在的位置。
    龐斑同樣察覺到了自己真氣修為的變化。
    原本並不是十分突出的真氣修為，此刻就像是接受了軍陣的強化一般，無限接近大宗師，甚至已一隻腳跨進了大宗師的境界。
    不過，因為借助了外力，導致他這一步並沒有踏穩。
    若是這股支撐他突破的力量耗盡，他必然當場跌落境界！
    而那鎖鏈，似乎也正是因為這股原因，才沒有直接將他拽走。
    龐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因為跌境而感到高興。
    但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慢，沒有絲毫猶豫，便通過精神力製造了一塊人頭大小的黃晶，而後將自己的本源真氣，朝裏麵輸送。
    對於武者來說，真氣分兩種，一種是施展武技時消耗的能量，即便消耗一空，事後慢慢也會恢複過來，另一種則是本源真氣，顧名思義，是真氣的本源，喪失了全部本源，不但真氣不複存在，就連壽命，也要大打折扣。
    當然了，那是對於宗師中期之下的武者而言。
    對於龐斑這等宗師圓滿的高手，哪怕本源真氣消耗一空，隻要宗氣之種還在，折損的壽命都能一點點補回來。
    何況，他並非是要毀去自己的真氣修為。
    而是暫時將真氣修為轉移出去。
    便見龐斑手中的黃晶，顏色逐漸變得鮮豔，像是要被從下至上地逐步點亮。
    這是邪帝舍利涉及到有關‘儲存’的秘法，在魔門宗師中已普及開了。
    每位魔門宗師，都會在離世前，尋一塊黃晶，然後將自身的精氣神通過秘法轉移進去。
    從而製造出，在魔門大比上經常被用來當作獎勵，獎賞給優秀弟子的天魔聖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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