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世間安得雙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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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家的,你現在覺得如何?“
    清晨的明媚陽光,斜射進窗內,溫暖之意填滿了整個屋子,昨夜酣戰了一晚的汪世昌,此時正坐在床上運功療傷,站在一邊的阿曲,手裏端著一盆被鮮血染紅的水,輕聲問道。
    原來在昨夜與徐來一戰中,汪世昌也受了很重的傷,並不像昨夜在瓢城縣衙前離開時那般輕鬆。
    “無妨,隻是這秋意濃,春迎風,讓我有些意外,現在這後生小輩我還真是有些比不上了!”
    汪世昌用手緩緩摸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胸口,邊咳邊說,連現在的神態也不像之前那般風采了,像個久病在床的人。
    徐來與汪世昌互搏之時,徐來那已有所成的秋意濃,勁氣不停衝擊著汪世昌的經脈與內髒,不過都被汪世昌當時硬接了下來。
    所以在他們這五人於剛剛回到鏢局內,汪世昌才不再壓製著那在體內不停湧動的亂入內息,所以現在汪世昌的狀態並沒有比徐來好太多。
    阿曲把剛打濕的毛巾,混入藥草,敷在汪世昌受傷的腿上,然後又退在一旁,他知道這位當家的還有話說。
    果不其然,汪世昌手裏搓著兩顆阿曲新準備的玉珠,略帶惋惜地說道:“昨夜一戰,鏢局裏的好手,現在就隻剩那麽三兩個了,那十字弓弩也被我那師侄削斷了一半,不過這弓弩我倒是不太可惜,隻是這些人手...”
    阿曲抖了抖濕淋淋的手,也是暗歎一口氣,從這威武鏢局成立以來,發展至今,也不過是一共湊了那麽幾名好手。
    在昨夜死了十一人後,此下,乃至以後,恐怕也是尋不到了!
    阿曲想起來周文賓那一行人,麵露難堪之色,說道:“那昨夜就趕到揚州的那些人,該當如何!”
    汪世昌也因阿曲此話而麵色凝重,因為現在的那幾人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樣,他手底下人在揚州裏找不到半點兒蹤跡。
    “算了,就算這幾人露了頭,也沒他們的去處,想必那薛大人知道了此事,也不會再讓這幾人出現吧!”
    汪世昌把衣衫穿好,慢慢地站起身來,喃喃低語道:“我那師侄的秋意濃勁氣,竟然會如此連綿不斷,恐怕是連那任家小丫頭的春迎風也學了去!”
    汪世昌此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本雲抄卷內,始終學不會的那一篇。
    ......
    ......
    昨夜徐來醒後,被任餘一句駁回後,自知當年不告而別,的確是愧對於她,所以任餘對他這樣冷淡也無可厚非。
    其實徐來今夜等到任餘來救他,也並不是料事如神,因為他知道任餘前些日子就一直在此。
    在他被曹成發現練劍恍惚的前一夜裏,他在杏花院的牆上,發現了任餘留下的折紙。
    而任餘那張折紙裏寫的事情,才是讓徐來心神不寧的關鍵!
    一邊吃著任餘準備的早飯,一邊還在回想著昨夜事的徐來,被已經吃好的任餘,放下碗筷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
    任餘倒也不是有意弄得那麽大聲,隻是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看著眼前之人了,免不了會有些失了心神。
    見徐來一直盯著自己,任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她與徐來從來都不會向對方表達自己心意。
    所以她為了掩飾自己現在這份尷尬,也不顧徐來吃的如何,直接把桌上的早飯,連同徐來的碗筷,一齊收走。
    再回徐來房間的任餘,見徐來已經是盤坐在床上了,徐來也聽到了任餘進來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就像那年離別的時候,靜靜看著眼前這位佳人!
    “六年前在南詔一別,今日再見,你現在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任餘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輕聲開口道,不過語氣卻是很冷淡。
    徐來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道:“你也是,功夫也比以前厲害多了!”
    任餘看著那昨晚被洪世昌等人,翻得七零八亂的書桌,皺著那細長的柳眉問道:“你與那姓席的所謀甚大,你就真的不怕讓南山惹上景帝這般的麻煩人物嗎?”
    任餘又順手拿了本離自己手邊最近的書文,繼續說道:“還是說,你跟你那師叔一樣,一點都不在乎南山的事情?”
    這六年來,徐來按照席遠修的想法,一直在各地安插赤潮的人手,尤其是在長安內,隱約都快比得上蜃樓在長安內的人手了。
    席遠修最初之意是想利用這些人手來調查七年前的那件事,因為當時的皇榜公文是明確寫著有席芳私動內庫的證據,所以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擺弄著當年的一切。
    不過席遠修當時也想到了最壞的結果,那就是查不出有人誣陷席芳的確鑿證據,如果什麽都查不出的話,那就還是沒用,那他們無論再怎麽努力,也都將付諸東流!
    所以席遠修還想了那下下策,牢內換囚!
    席遠修這些年來積攢的實力雖稱不上大,但也不容小覷,找個與他父親年齡相仿的人,還是很容易的。
    不過徐來也曾問過他,如若換囚不成,又該如何!
    當日在那樹下,席遠修緩緩說出了“劫囚”二字,語氣雖平淡,但眼中的堅毅目光卻是讓徐來知道,如果前麵的事情都做不成,那席遠修一定會這樣做的!
    那就是要與整個景國為敵了,與這近百年來,這片土地上從未敗過的大景,正麵對上!
    那麽到時,徐來也算是這劫囚之事的主謀之一,而那南詔皇室恐怕會為了不給大景舉兵南下的理由,而把整個南山交出去。
    那麽徐來就一定會死,任餘不想讓他死。
    她這次前來就是想勸說徐來的,還有她在折紙上,告知徐來的事情,她想知道徐來是怎樣想的。
    徐來已是換好了新的衣裳,隻不過還是青衫,他似乎很是喜歡這個顏色,所以外人看來,徐來像是從未換過衣服,一直都是這副打扮。
    “師父不會怪我的,南山修得不僅是劍,更是心,師父說過,如果我南山弟子連心中早以認準的事都不敢去做,畏手畏腳,那還不如趁早離開南山,另投他門!”
    如果顧客聽到徐來此番話,想必也會誇讚他這位弟子。
    “恐怕你在這方麵上,不及你那師叔半點兒,他連南山宗主的位置都可以不要,棄劍從刀,隻為自己心中念頭通達,可是你呢,除了跟那姓席的做這些隨時殞命的事外,其他的,你什麽都不敢去做。”
    任餘的語氣再怎麽平靜,可臉上的神色還是出賣了她。
    徐來聽完此話,手也不由得抓緊了自己剛換好的青衫。
    “阿...九姑娘,等此事了後,在下自會去尋你!”
    “此事了後,此事了後先不說你是生是死,隻怕你事還未了,我早已...”
    任餘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因為那是他們二人現在都不想去麵對的事情。
    因為現在任家在南詔勢力漸微,南山已經完全蓋過了任家的勢頭。
    任家的各位怕這樣下去,此消彼長,任家徹底翻不過身來,就想到了那最丟人,也最有效的辦法,嫁女結親!
    任家雖也是南詔皇族,不過畢竟不是正統,如果任餘嫁入皇室,任家說不準還能借著南詔皇族,東山再起。
    任餘這位九小姐,現在已然是這任家唯一的希望。
    任餘本以為她那一直庇護自己的父親會反對,可誰成想,就連任敖南也默認了此事。
    任餘也知自己父親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現已是無力把持大局,所以她為了父親與任家,隻能答應下來。
    這也是那張折紙上,任餘寫與徐來的事,這也是讓一向平靜的徐來,心神不寧的事。
    “我本以為小時候聽那些長輩們說,南詔公主嫁到大景和親之事,還以為是那些可憐姑娘不會半點兒武藝,不過現在看來,是她們的確做不了什麽!”
    任餘此時站在窗前,背對著徐來說道。
    徐來默默地看著那站在窗前的背影,緩緩說道:“你既已是任家家主,為何不...”
    沒等徐來說完,任餘轉過身來,用一種徐來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急促地說道。
    “為何不,為何不毀了這樁婚事嗎?然後呢,然後在南詔等你回去嗎,我即已是任家家主,那我現在做的事情,自然是要為任家著想,我沒有你那麽自私,寧可賠上整個南山,也要做那樣一件蠢事!”
    徐來此刻閉上了雙眼,他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很自私,從他們二人相識以後,他便是如此。
    自從二人幼時,因南山與任家在饒河河畔議事時,見過第一麵後,任餘就被眼前這個孤傲的男子迷住了。
    從那天後,任餘就每天去南山宗練劍的地方,偷偷看著那少年。
    直到有天被顧客從樹後拎到了徐來麵前,任餘兩隻小手背在身後,不好意思的瞄著徐來,而徐來則是像看同門弟子那般似的,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那個紮著兩個衝天辮的小丫頭,就此,她才算是與徐來正式相識。
    從那天後,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麵,這一跟,就是十餘年!
    在這期間,任餘把自己所有覺得好的事物,都給了徐來,也包括那春迎風的功法,反觀徐來,連一個承諾都不曾許給她。
    “我要回南詔了,希望你去到長安後,能活著回來!”
    徐來再此睜眼時,人已不見,隻剩那一扇在風中不停搖曳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