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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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隻灰色老鼠,正躡手躡腳地躲在堆成小山的菜堆後,眼睛左右轉著,時不時得瞧一眼屋子裏頭這些奇怪的人,他們爭辯起來的聲音愈發地激烈,幾乎快要傳到外麵去了。
這幾隻老鼠很擔心會被發現,所以今日沒有在這間屋子多逗留,隨便叼了一些菜葉就溜走了!
“混帳東西,既然你在揚州有幫手,為什麽不去救那位徐少俠,是不是他死了,你覺得就能在本官這逃掉了?”
周文賓蹲在地上,看著側躺在地上的曹成,怒不可遏地說道。
曹成並不想理這位大人,所以一直回著“不知”二字,隻不過聲音一次高過一次。
原來就在這四人昨夜回揚州的路上,周文賓幾人早已熟睡,隻留他那名侍從,一人駕車。
瓢城回揚州的路上,他們這輛本就形跡可疑的夜行馬車,遇上幾名沿途盤查的官兵。
在剛剛經曆過與威武鏢局的戰鬥,周文賓的這名侍從也自知,這些官兵極有可能是對方的人。
而他正欲叫醒車上這二人,準備逃跑之時,卻有一人出現,幫了他們。
那人去到那幾名官兵麵前,不知說了些什麽,那幾名官兵便沒在問詢,而後那人直接又借著夜色離開,從頭到尾,這名侍從都沒有看清過此人的麵孔。
這名侍從也是剛剛在這濕冷的菜房裏,等那位太子殿下有些無聊了,才想起此事。
在他說完後,周文賓一口咬定是曹成手底下的人,因為除了他的人以外,的確是沒有誰能幫這幾人了。
“周大人,您有懷疑小老兒這功夫,不如去打聽打聽那位太子殿下何時回來,您要是再大吵大叫下去,隻怕咱們還沒見到太子,先見到鏢頭了!”
曹成單手托著腮幫子,身子側躺,眯著眼睛說道。
周文賓自然也是知道曹成說的沒錯,要是把汪世昌那夥人給招來了,那可真就是走投無路了。
他吩咐自己那名侍從去招呼那位夥計,再去樓上探探太子的情況,然後自己則是緊緊靠在門上,生怕讓曹成跑了去。
曹成見周文賓此狀,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隻得搖了搖頭,挪動了身子,換個姿勢繼續躺著。
......
......
“先前薛路平對兄長所說,駁人顏麵之事,為何還有席伯父的事情?”
李元桓在那位薛大人走後,有很多話想跟席遠修說,隻是可惜他這位從小叫到大的兄長此時正在考慮自己的身家性命,好像並未聽到他的話。
憂心重重這個詞應該是第一次發生在席遠修的身上,哪怕那天在老孫的賭坊裏,隨時可能腦袋搬家的時候,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憂慮。
可能是那天他自己的命還算是握在自己手裏,可現在,席遠修不知道自己這條命握在多少人手裏。
徐來手裏,薛路平手裏,京城那人手裏,還是他一直等待那人的手裏?
不過現在的席遠修,命雖然在別人手裏,可是其他的事情,席遠修卻是有些明白了!
他那位父親在七年前慘遭牢獄之災,必然是奸人所害,雖然他與趙恩政調查了這麽多年,也沒什麽結果,反而是憑著赤潮,抓了一堆貪官汙吏出來!
這也使得趙恩政如今在朝中也是坐得越來越穩!
而今日,從薛路平口中,得知了當年李安平戰死於此的辛秘後,席遠修知道他父親並不單單是因為功高蓋主,權傾朝野,而是因為在戰場上那次改變戰局的決斷!
那在外人眼中,是東征的焦灼戰局中,棋高一著的計策,卻成了這位皇帝陛下心中難以剔除的一根刺,因為那阻敵增援之事,本可以不必派皇子去的,可是李安平去了,而且戰死了!
雖然從薛路平的嘴中得知,是這位大皇子主動請纓,前去阻攔敵軍,可主帥畢竟是席芳,這終究是變不了的!
席遠修不禁感歎道這位皇帝陛下的耐心,還真是超過自己的預料了。
為了自己父親能助他料理朝政,推行新政,安撫青揚兩州的前朝百姓,竟是一直等了那麽久才決定把心裏那根刺拔掉。
如今又為了朝野安穩而把席芳關在獄中,不僅贏得個寬厚仁君的名聲,而且還能親眼看著席芳死在獄中,景帝不愧為景帝!
劉驍拉了拉席遠修的衣袖,使他回過神來,而席遠修竟是會一心二用一般,還記著李元桓剛問他的話。
“家父曾說過,當年有人在戰場上曾想收殮軍中將士屍體,但是卻被他苛令製止,因為那樣會延誤戰機,還說那名提出此議之人,不如卸甲歸田,想必此人正是薛路平!”
席遠修看著剛才薛路平坐過的長凳說道。
李元桓也看著那條長凳,神色黯然地說道:“伯父當年做的沒錯,行軍打仗講究兵貴神速,那些已經死去將士理應就地掩埋才是,雖然有些讓軍中活著的將士寒心!”
當年揚州之役大捷,東征軍正欲北上青州,可在揚州城門外,薛路平不僅僅被席芳說成不識大體之人,而且隻能眼看著自己親自從梁州帶出的那些人,在堆滿屍體的火坑中,被那熊熊烈火焚燒成灰。
“在那件事上,他看起來的確是可憐,但這也不是他如今在揚州,縱容那些官員魚肉百姓的理由!”
席遠修想起第一次見到薛路平時,那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全是揚州百姓要往京城裏遞的,上麵多數寫的都是各地官員想盡辦法,克扣百姓稅收的事情。
不過都被這位薛知府給按了下來,跟那些死在揚州的薛家人一樣,也被填進了那火坑裏,燒成了灰。
李元桓有些疑惑的問詢道:“本王自加封親王後,一直在打理的就是各地稅收之事,可這揚州曆年來,並沒有過缺斤短兩的事發生!”
席遠修此刻的樣子就像是小時候教李元桓幾人識字那樣,笑著說道:“那薛路平自然不會去搜刮民脂民膏,因為他知道那些百姓的苦,但他自知管不了那些官員,畢竟一個貪官下去,還有另一個汙吏上來,所以他隻在這些揚州富商手裏取,然後補在威武鏢局押送的稅收裏,自己還能留下不少的好處!”
邊英此刻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位薛大人了,他的確可憐,可是也的確可恨。
他在一旁慢慢的用濕毛巾,給李元桓擦拭著疲憊臉龐。
李元桓對著邊英笑了笑,把邊英手裏的濕毛巾拿了過來,自己動手擦著,示意他去休息。
劉驍看著邊英剛剛所做的事,自己也學了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不做點什麽,好像就與這三人疏遠了。
他手裏拿了塊破布,沾了沾那攤子汙水,走到席遠修的跟前,輕聲說道:“修哥兒,要不你也...”
席遠修看著劉驍手裏那塊比抹布還要髒的東西,挑了挑眉毛,也像李元桓那邊英那樣,朝著劉驍笑著。
劉驍也對著他笑,但是很快劉驍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因為席遠修把那塊沾了汙水的破布,塞進了他的嘴裏。
牢房裏此刻除了劉驍蹲在角落的嘔吐聲,便隻剩下那三人忍俊不禁的笑聲。
......
......
晌午時分,在這濕冷菜房內的幾人,終於等到了那名夥計的回話。
周文賓打開那名夥計手裏送來的紙條,看見上麵寫道,“太子應於未時進城”。
“未時嘛...”
已經能緩步站起身來的曹成也看到了紙上所寫,不禁在嘴裏嘀咕道。
周文賓把紙條用手揉搓著,突然說道:“瞧我這記性,那位徐少俠給我的折紙還沒有給席大人送過去,此事不可耽擱,得想辦法給他送過去!”
他瞄了一眼曹成,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名隨從,又搖了搖頭,他看到那些堆積在一起的菜,他頓時有了主意!
......
......
一輛裝滿菜的推車,緩緩從廣興樓後院被推了出來,推車的兩人用布把頭全部擋住,看起來,像極了當年西涼未出嫁的女子。
“大人,你確定咱們這樣沒有人能發現嗎?”
周文賓那名侍從指著自己頭上這厚厚的麻布問道。
周文賓停了下來,靠在推車上,喘了幾口粗氣,低聲回道:“不要多說話,趁著現在人少,趕緊推到那揚州府衙去!”
這時,在那推車上的菜堆中,傳出來了曹成的聲音。
“周大人說得對,你不要多說話,趕緊推車,我的嘴都快跟這小子的牙碰上了!”
周文賓想得主意就是裝作給揚州府衙送菜的菜農,趁機進到府衙的監牢裏,親手把這折紙送到席遠修手裏。
而且周文賓在臨走前,還吩咐了廣興樓的那名夥計,如若見到太子,請他前去揚州府衙即可。
雨夜裏的青衣人,此刻端坐在廣興樓的最高那層,看著周文賓幾人朝那揚州府衙而去。
約莫著過了三刻鍾,青衣人叫來一名夥計,塞給了對方一些散碎銀兩,還有一張墨跡未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