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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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一
    欣欣結了婚,林茜的事情暫告一段落,帶著張涵回到了明陽。這年天氣特別冷,涵直嚷著要烤火,
    張涵的進步是緩慢的,他生下來時一點都看不到,一歲做了手術,能看見東西了,卻不能和正常娃娃交往。白天婆婆帶著張涵耍,晚上林茜和張誌明帶著張涵散步,漸漸地張誌明沒了耐心,他開始打麻將,最開始隻是打著耍,後來就開始打錢。張誌明打麻將林茜沒有幹涉,她不是那種把男人拴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況且兩個人天天在一起,也沒得話說了,與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還不如他出去打牌還好點。日子幾乎是千篇一律的,但林茜仍然是快樂的。她這一點繼承了母親的天性,母親一直都能從那些細小的事情中發現讓人快樂的東西,林茜也是。當時張誌明大姐的兒子軍軍在街上讀書,住在張誌明家,聽著軍軍讀英語,張涵就對英語裏桌子這個單詞特別感興趣,後來英語桌子成了軍軍的代名詞了。張涵從來不喊軍哥哥,見了他就喊table,軍軍吼他,但是他卻跳起雙腳越發喊得起了。
    還有一次,林茜開始給婆婆拿了錢,讓婆婆給張涵買叫娃娃頭的雪糕,臨到婆婆帶著他出門時,林茜又改變了主意,對婆婆說“天都不熱了,給他買點餅幹,不買娃娃頭算了。”張涵聽了這話,“撲”地一聲以一個倒硬樁的姿勢撲在了地上,林茜隻有答應了買娃娃頭他才起來,張誌明在一旁笑“你把張涵慪寒了。”
    過幾天林茜逗張涵“你再倒一個呢。”但張涵倒了幾次都隻有慢慢倒下去,再沒有了那日的效果。林茜若有所思地對張誌明說“人隻有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才會爆發出巨大能量的。”要不然沒有危機來襲,你就隻有溫水煮青蛙,直到再也沒有活力跳起來了,你還沒有意識到意誌已經成為昨日黃花。
    趙文躍終於調到教育學院來了。他原來那個校長不放他,教院這邊又急等著用人,他就先搞的借調,三個月的工資教院不發,中學校長專門為難他,說你沒在我們這兒上班我們也不發工資,直到半年後,他正式辦了調動手續,教院才開始給他發工資了。趙文躍剛來不久,就發生了李琴在教務處大罵周大龍的事。
    李琴因了和周大龍關係搞不好就調到教務處去了。她一到教務處,徐逸飛就對她說“你還是爭取在教師係列評職稱,你走行政係列的話,要五年後才能評中職。”
    按李琴在教師這邊的時間,她當年就有資格申報中職了。
    周大龍問過李琴“你備課都看了哪些參考書呢?”李琴當時反問道“教材都那麽多了還看啥子書嘛。”
    功夫在書外,林茜這個非師範類院校出來的教師也是懂這個道理的,李琴居然敢說不要參考書。有些人可以不要參考書,這就是課講到了極致,參考的東西都在腦子裏了,那時候還參什麽考啊,自己已經成大家了。由此李琴給周大龍造成一個印象,李琴是不怎麽看書的。
    那陣的單位評定職稱的水分很重,隻要單位有名額,被評的人沒有犯錯誤,評上中職就是鐵板釘釘的事。評職稱一個硬指標就是寫論文,於是全國的知識分子都加足馬力寫文章,於是全國寫了數不清的文章出來。當初李琴因為排課的事情和周大龍鬧得冤冤不解,李琴學的是曆史教材教法,周大龍安排她上政治教材教法。李琴到張書記麵前告了狀的。張書記在周大龍麵前委婉地說了兩句“對下屬盡量把關係搞好點,不要搞得太僵了。”
    周大龍心頭老大不高興,長臉拉得更長了說“本來就不懂,還不服管教。”他也去告李琴的狀,說李琴如何如何。張書記止住他說“你一個係主任是盡量解決矛盾,不是把矛盾往上麵推。你把係上的矛盾都推給我,我又往哪裏推呢。”周大龍當時沒再吭聲了,但是總在伺機報複。很快機會來了,這就是李琴評中職的事。周大龍早幾年前就評了副教授,在這個彈丸之地,他理所當然地當上了中評委委員。在中評委開會時,他就提了李琴一大堆缺點,中評委當時表決時還是通過了的。但材料報到教委,周大龍又到教委去參了李琴一本,於是李琴的中職就被刷了下來。據說事情發生後,張書記把周大龍喊去訓了一頓,但是木已成舟。周大龍得了逞,就是挨了罵又有什麽,況且張書記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教師把周大龍罵得好過分。李琴就想不通啊,她冤枉交了兩百塊錢評審費,工資少了三十多,心中恨得不行,但苦於沒有機會,無法發作,這天機會終於來了。
    曆史教材教法一直就是李琴在上,她進修學的就是這門課,這曆史教材教法是她的老本行了,但是周大龍這學期排氹授課偏偏就不給她上,他自己就把這門課上了。李琴曉得了,更是怒不可遏。這天周大龍到教務處,剛好與李琴碰上了,於是兩個人就幹起來了。
    李琴先是壓住火氣問“周老師,政史氹授班的曆史教材教法哪個在上?”
    周大龍回答道“我在上。”李琴因為和周大龍搞不好已經調到行政來了,但是你行政的人如果不上課,以後評職稱的時候硬條件就不夠,如果走行政係列評職稱又要晚幾年。所以行政的教師多數都是要兼點課的。一聽周大龍說他在上,李琴一下發作道“當初我到行政不是說好的要兼課的嘛。”
    周大龍見多了,他才不給你生氣哩,他不溫不火地回答道“雙肩挑適合教學經驗豐富的老教師,你才二十多歲,你搞行政就安心搞行政,你哪還有精力上課呢。”
    李琴臉一下漲得通紅,提高了嗓門說“你原來不是說的曆史教材教法非我莫屬的嘛,吐出來的口水你都要舔回去哈。”教務處的趙文躍和何明遠都在。何明遠一慣都是嘻嘻哈哈的,聽了李琴說的這話,直是想笑,但是礙著周大龍的麵子,不好笑出來,隻有硬憋了回去。趙文躍拿了張報紙裝作看報,耳朵卻是豎起來的。正好政史係副主任王定邦也在,他搞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個下屬,眼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被罵得瓜兮兮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有硬著頭皮埋著頭聽著李琴罵周大龍。
    周大龍平日裏哪受過這個氣,他當係主任當了十來年,排課這些事情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喊你向東,你不敢向西,作主搞慣了,他本是不善詞令的,講課時節奏也是體現一個慢字,如今在李琴連珠炮似的罵聲中不知所措,隻是從他泛白的臉和顫抖的手可以看出他的憤怒。
    李琴還在罵,她是有備而來的,她想的是工資也漲不成了,不罵一頓哪能解心中之恨嘛,所以就不管罵了之後有什麽後果了“你一個大教授給一個小助教搶課上,你羞不羞!”一邊罵著一邊從她的抽屜裏抱出一摞書,往桌上一摔罵道“你以為你上課上得好得很啊,我好久就要去聽你的課哩,你去上教材教法,你以為你得行得很說,其實學生對你的反應差得很,”
    她一陣罵,周大龍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這時還是當時的教務處長徐逸飛聽到罵聲從三樓下來製止了這場吵鬧,要不然周大龍不知如何下台。
    徐逸飛下來喊住李琴“這在辦公,你吵啥子呢,有啥子好好說嘛。”一見上司來了,李琴的氣焰降了下來,畢竟她才到教務處沒幾天地皮還沒踩熱,聲音一下子低了八度,還是嘟噥了一句“我在罵那個老不死的東西。”還是徐逸飛會來事,他對王定邦使個眼色,說“小王,財務室正在發春遊的錢,你陪周老師去領了嘛。”王定邦會意地喊了周老師一道走了。
    周大龍一走,何明遠就讚揚他們處長“還是徐處座有辦法,一下就化幹戈為玉帛了。”李琴氣還未消,滿臉通紅,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徐處長就責怪趙文躍和何明遠說“你們看到吵起來咋個不勸呢,都在旁邊看熱鬧,吵起來好聽啊。”
    等徐逸飛出去了,何明遠說“好久沒聽到哪個罵架了,李琴,可以,有脾氣,夠刺激。”趙文躍再也穩不住爆發出一串笑聲“哈哈哈,今天李琴就示範給你看,哪天你把她惹到,她就那樣子罵你。”
    何明遠不以為然地說“我哪惹得到她嘛,想惹她都沒得機會。李琴,好久再來一個啊。”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周大龍到教務處去都要先看李琴在不在。
    政史係八七年分來三個年輕人,王定邦當了副主任,另外兩個都因為和周大龍的關係調走了。周大龍自己結婚結得晚,他是三十多歲才結的婚,三個年輕人一出來都在耍朋友,他就很看不慣,說這些年輕人都不思進取,多早耍啥子朋友嘛。當時林茜還勸過他,林茜說的是“周老師你們那陣情況和現在不同,他們如果再過幾年,恐怕就耍不到朋友了。”可能周大龍當時是個老大難,找不到剩到了。所以周大龍對年輕人都看不慣,何敏貼他一陣,他看著何敏順眼了,何敏卻看著他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