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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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波光粼粼的海子邊,一群異族漂亮少男少女圍坐在絢麗的波斯地毯旁,看著自家老爺和4個英俊男子言笑晏晏,一時歲月靜好。
    巴納姆聽鞠紅川說完更是驚訝,用突厥語慢慢問:
    你的突厥話很古怪,你在哪兒學的?
    川子心想,誰知道一千多年前的突厥語和一千多年後的維語這麽像呢。他笑著說,家中請的老師這樣教的,可能地域太遙遠,語法有些錯漏。
    阿雲嘎稱讚巴納姆先生博學多才,會這麽多種語言,又問起,為什麽商隊裏有這麽多說不同語言的成員。
    巴納姆解釋,他生在亂世,不得不在多個國家城邦輾轉,所以見多聽多就會說了。他的商隊經常來往多個地區,認識很多朋友,他們信任彼此就結伴行商,相互有個照應。
    阿雲嘎敬佩的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巴納姆驚訝這個手勢,阿雲嘎解釋說,這個習俗來自羅馬角鬥場,大拇指豎起向上是可以生,稱讚勝利,向下就是死亡。巴納姆不禁咂舌。
    老者問起他們家中以何營生,亞平寧的氣候環境。他們4人都去過意大利,鞠紅川按熱那亞描述了美麗的海岸風光和山地環境,說起現撈的龍蝦和山地種植的油橄欖、葡萄,一群圍觀的波斯小姑娘小夥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巴納姆連連稱奇,說:
    他去過那麽多的國家,從未見過這樣美麗富饒的地方,難怪會生養出這樣出色的年輕人。
    鄭雲龍在一旁聽了鞠紅川的轉述後,心中隱隱警醒,輕聲說:“所以羅馬人來了。”
    阿雲嘎翻譯給巴納姆,老者點點頭,用西安官話說:“你們回唐國看看也好,畢竟是你們的故土。”4人都點頭稱是。
    大龍身邊的波斯姑娘看大家情緒有些低落,笑著用突厥語說:
    我給客人們唱首歌吧!
    隨即幾個姑娘和小夥拿了幾樣樂器過來,一起默契十足的合奏一首波斯樂曲,波斯少女的歌聲婉轉悠揚。
    高天鶴和鞠紅川會幾樣樂器,他們立時聚精會神的看他們彈奏,4人不時相互遞一個眼色,交流對樂器的關注點。
    姑娘唱完後,大家鼓掌叫好,姑娘卻嬌嗔著對4個英俊男子說:
    是不是我唱得不好?
    鞠紅川意識到他們眉來眼去被她看了去,連忙笑著說:
    你唱得很好!因為我們家鄉的樂器和你們有些不同,所以我們聽著音色非常好聽就分心了。能給我看看你手裏的琵琶嗎?
    姑娘爽利得把曲項琵琶遞過去。川子沒用撥子,直接上手試音,半晌彈得都不成調,其他3人湊過來看,說:“四弦的,你行不行呀。”
    川子飛了3個損友一眼,把琵琶端正斜抱,挺直肩背後直接上琶音,周圍的姑娘鼓掌叫好。
    鶴鶴不禁技癢,看了一圈,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少女手中的臥箜篌,小姑娘臉紅紅的遞給他。鶴鶴拿著在身前比劃試著擺放,引起姑娘們一陣哄笑。鶴鶴看出了門道,這個和琴瑟很接近,他曾經學過一段時間七弦琴,在腿上放穩後,慢慢試著音,手感上來後,彈了一小段梅花三弄,姑娘們一下子都呆了,然後瘋狂鼓掌。鄭雲龍接過羯鼓,試著手感,打了一段,阿雲嘎似有所感般望著大龍一笑。
    巴納姆心中極為驚訝,這4個年輕人竟比初見時他給出的預判更為出色,如此驚才絕豔!他大笑著說:
    沒想到你們的技藝如此出色,能不能合奏一段?
    鞠紅川聽了,和朋友們商量了一下,笑著用維語說:
    倉促之間,我們還不太熟悉手中的樂器,合奏樂曲可能貽笑大方,阿雲嘎的演唱技藝在我們家鄉十分有名,我們合作為各位唱首歌。但麻煩各位要等會,我們需要準備一下。
    眾人聽後一致叫好。
    4人商定的曲目是川子曾經從新編曲,他們私下用電聲樂器合過的,大家按當時的編曲斷斷續續合了一遍,嘎子跟著哼過後點點頭。
    豔陽西斜,天空出現些許血色的夕陽,風從山丘北坡吹起,順勢在南坡俯衝而下,吹過草地沙沙作響。
    阿雲嘎背對南坡而立,麵對海子邊的眾人,他的朋友圍繞他而坐,
    四周靜悄悄,眾人屏住呼吸專注等待著,4人相視而笑點了點頭,箜篌弦音古拙蒼涼,琵琶鏗鏘有力,鶴鶴的哼唱空靈寂寥,兩息後大龍和川子清亮的和音響起,阿雲嘎微微閉著眼,朋友們天籟般的和聲好像波濤一下下拍打在心上,片刻後水麵上回蕩起低沉渾厚的蒙語歌聲:
    我是不肯回頭的馬
    我在你身旁
    腳踏囚於地獄的光
    等夜入羅網
    天當被地為床
    無人知也無人敢忘
    心和刀的渴望
    讓我們隔著天涯
    說四海為家
    整個營地眾人鴉雀無聲,阿雲嘎音域遼闊、大氣磅礴,在草原上一浪浪蕩開,他闔目無知無覺,手輕輕抬起,歌聲清亮好像玉石:
    男兒呀隨天長大
    唯情義不可作罷
    越千山渡窮江
    生與死荒塚之上
    為蒼茫高唱
    外圍的武士們握緊刀柄,眼中不知不覺蓄滿淚水,牙齒咬得咯咯響。一隊黑衣騎兵靜悄悄繞過山丘,在背陽坡的陰影裏駐足傾聽。
    大龍的鼓聲緊促沉悶仿佛擊打在心口,阿雲嘎張開雙臂唱到最高音,雄渾的歌聲劃破天空,劃破水麵,劃破皮膚,紮進血肉,剝開心髒,開出血色的花:
    我要保護你的風骨
    敬畏這莽莽故土
    我要保護你的坦途
    生死皆為手足
    我要保護你的淚珠
    與你在紅塵共舞
    我會保護我的痛楚
    將惡葬入墳墓
    歌聲停歇了很久,周圍依然無聲無息,牛羊的叫聲都微不可聞。
    聞所未聞的曲調,天神般的嗓音,高超的演唱技藝,讓眾人目瞪口呆,仿佛置身眾神雲端又仿佛墜入無邊煉獄,已不知身在何處。
    突然有掌聲和馬蹄聲從營地外傳來,眾人這才驚覺,紛紛向聲音來處張望。阿雲嘎和朋友們回頭一看瞬間呆住。
    外圍的武士看著一隊50多人的黑衣騎兵慢慢靠近,前軍小帥向他揮了揮馬鞭,武士沒收到商隊巡弋武士發出的訊息,估計都被拿住,望著一個個戴著麵甲凶神厲鬼般的騎兵,顫抖著拉開駱駝隊讓出道路,俯首跪下,北風卷著騎兵身上的血腥味彌漫了整個營地。
    小姑娘們一陣慌亂,巴納姆急忙迎上去跪地行禮,身後瞬間跪倒一片。阿雲嘎手疾眼快,幾步走到朋友們中間,把他們壓到地上,自己隨即俯首跪倒。
    鞠紅川側頭和阿雲嘎使眼色,阿雲嘎微微點頭,剛剛他們看到山丘上站著的狼王,隊伍裏戴著麵甲的小個子首領和大熊,正是那晚狼軍隨行的幽靈騎兵。
    前軍小帥用突厥語喝到:
    我部進營地修整,你們聽從命令,就不會傷及性命,聽清楚了嗎?
    巴納姆伏地叩首連連應諾,商隊眾人迅速起身跪在車輛周圍,聽候指示,阿雲嘎拉著大龍和鶴鶴,疾步向大車的陰影走去。
    “是你唱歌?你叫什麽?”
    一個陰柔的聲音用鮮卑語問道,周圍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抬頭。
    阿雲嘎閉了下眼,把大龍和鶴鶴推到一旁,轉身半跪下,垂首說:是,阿雲嘎。
    幾個呼吸後2個碩大的馬蹄進入視野,馬腿的護帶上還沾有血跡。
    “抬起頭。”那個聲音響起。
    阿雲嘎咬了下牙,垂著眼,抬起頭。
    靜默中,一滴汗順著阿雲嘎臉頰流下,那人似乎發出輕嗤聲,聲音太小幾乎捕捉不到。
    “唱得不錯。哪裏人?”那聲音接著問。
    阿雲嘎無法,隻能低頭把標答又陳述一遍。
    “那就是沒戶籍沒來曆的黑戶咯。”那聲音用西安官話慢慢說道。
    阿雲嘎頓覺大事不妙,這個時代可是有奴隸買賣的。
    情急之下用普通話說:
    “我們遠渡重洋而來,家中長輩希望落葉歸根,為故土做出貢獻!”
    說完抬頭望向騎士,居然是那個戴著麵甲的小個子首領!阿雲嘎急忙低下頭,
    心想:我說我是歸國華僑啊,大神!能不能得到優待啊!
    “貢獻?你們能貢獻什麽?”那首領似乎覺得有趣極了,上身伏在馬上低頭問道。
    阿雲嘎一陣語塞,這時,鄭雲龍躬身走過來,跪在阿雲嘎身邊,說:
    “將軍容稟,我們家鄉農業很發達,很多作物可以一年多熟,農業工具品種繁多,雖然我們是家中貴子不曾親自勞作,但耳濡目染也見了很多,我們一定盡心竭力。望將軍寬待!”
    說完深深俯首,嘎子望著大龍伏在地上的側臉,身側的拳頭捏的死緊。
    又是一陣靜默,眼看天就要黑了,那個首領終於用西安官話問,
    “汝又是誰?”
    眾人絕倒。
    鄭雲龍忍了一口氣,說:
    “我是阿雲嘎的同伴,鄭雲龍。”
    月光很好,水麵上波光粼粼,營地沒有點火把一片暗沉,商隊都躲在車輛和牲畜的陰影裏,不傳喚就像泥塑一般。
    首領和幾個兵士坐在地毯上吃喝休息,巴納姆陪在下手聽候差遣。
    營地造了數個火塘,地麵幹燥溫暖,騎兵們早已吃完,有的裹著披風在火塘旁休息,有的駛出營地不知去向。
    海子岸邊,幾十匹軍馬悠然的散在草甸上休息。對岸的遠處上百隻狼圍著一群羊狩獵進食,羊群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讓人毛骨悚然。營地裏商隊的馬匹駱駝和其餘的牛羊嚇得瑟瑟發抖,有的癱軟的地上,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明天。狼王享用了最鮮嫩的羊羔,這時臥在山頂,幾隻狼站在山丘周圍,草叢裏不時閃動著綠瑩瑩的狼眼。
    鄭雲龍靠著箱式車的輻輪盤坐在陰影裏,回想起剛剛和首領的對話,心底還在發緊。雖然首領問過他的名字後就轉身走開安排軍務、警戒排查營地,但這就像第二隻沒落下的靴子,他們的將來一團迷霧。看著營地的一切,對唐初亂世有了概念。
    阿雲嘎悄悄挪過來把一塊胡餅放在大龍嘴邊,大龍挑了下眉:
    (哪來的?)
    嘎子眉眼帶笑,向另一個方向飛了一眼,大龍看過去,一個黑發的波斯小姑娘抱著腿蜷在旁邊一輛勒勒車下麵,無聲的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大龍微微點頭致謝,小姑娘羞得把頭埋在膝蓋裏。嘎子搖頭做怪相:
    (很招人喜歡呀,帥哥!)
    大龍就著嘎子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差點咬到嘎子的手指,鞠紅川和高天鶴擠在嘎子身邊像倉鼠似的捧著胡餅無聲的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