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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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山神,隻是一縷微弱的心魂,帶著滿身情傷遊蕩在凡間。
    落山真正的山神是那顆老梧桐樹。他用真身收留了我,用精氣滋養快淡化的我,用修為予我肉身後把內丹給了我,在我蘇醒的那刻他也陷入沉睡。所以,我便以他的身份活了下來。
    當了五萬多年的山神,我也習慣了這個身份。我喜歡這般自在得奔跑在林間,看著落山的飛禽走獸,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麽可愛。
    現在,宛如前世的記憶被喚醒,我竟茫然失措。
    泠塵告訴我,當年我為救兮月,以自己的心魂為引打開攝魂刀的結界,雖然放出了兮月的心魂,卻破了匕首之後我並沒有收回自己的心魂。也許,當時我是一心求死的吧。
    泠塵告訴我,我那躺在孔雀嶺的本體因沒了心魂,已經昏迷了近兩百年了。我的父王為了我甚至祭出了搜魂盞在六界內搜尋百年,因修為大損傷了根本,加上哀痛欲絕,現已重病在床。
    泠塵告訴我,他因堅信我不會消失,猜測我可能墜入輪回道,便將自己的神識分散到了各界各地,生出數以萬計的凡人分身。神界一年,凡界三百年,還好萬年後終於在凡界找到了我。
    泠塵告訴我,沐司得知我的蹤跡,是來接我回去的,他本打算阻止,可在我暈倒的那刻,他也覺得我是時候回去了。
    是啊,我自己逃避了現實,偷偷地逍遙了這麽久,卻連累了父王替我操心,我真是太不孝了啊。回去吧,在凡界逃避了數萬年,已經夠了,是時候回去接受一切了,父王需要我,孔雀族也需要我。
    我主動牽上泠塵伸過來的手,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當天晚上,狼王正欲回洞休息,突然天空大亮,宛如白晝,所有人都大驚,待出來查看卻已恢複夜空。守門的狼衛報告稱光是從山頂來的,狼王趕緊奔上山。而山頂卻靜靜的,也沒有任何痕跡能看出剛才有沒有發生什麽。狼王皺皺眉,感受著這不尋常的寂靜,卻見庭中的梧桐樹所有的樹枝向上伸去,像是在伸懶腰一般。狼王神情放鬆了下來,向著老樹行了個拱手禮,“恭迎山神回位。”
    與此同時,孔雀嶺那沉睡了近兩百年的公主也終於醒來。
    我睜開眼,看著熟悉的窗幔,腦子空白了一下,反應過來我現在是孔雀公主羽洛。側頭看到圍在床邊的父王和母後。父王老了好多,頭發已經花白,我印象中那卓爾不群的父王現在竟然這般滄桑,再看著母後眼角的皺紋,我已經哭得不能自已,下床跪在他們麵前,重重地磕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重複著女兒不孝。父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將我拉起,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母後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和我一起哭。對不起,女兒太自私,讓你們傷心了,以後不會了。
    一晃已過三月,這段時間我一直守在父王身邊。當年父王為尋我丟失的那屢心魂,用精血祭出搜魂盞,耗費萬年修為支撐著搜魂盞在六界裏搜魂。沒想到我那心魂因落山神的滋養已不是遊魂狀態,且伴著落山神給的內丹置於新的軀體,搜魂盞竟沒搜尋出來。但父王因取了精血又折了萬年修為,百年裏也不曾休養,再加上精神上的傷痛,直接壓垮了父王的身體,傷了神體之根本。現如今,隻能好生治療著,以後可能還會落下病根。
    我滿懷愧疚,每天給父王診脈煎藥,希望盡可能地緩解父王的痛苦。父王喝完藥緩緩地躺下,我幫父王掖了被子,探了探脈。現在父王的氣息已經平穩了許多,脈搏也不似之前那邊無力。父王撫過我的手,握了握,“你不用太難過,你是父王最疼愛的小公主,隻要你平安歸來,我的身體就沒什麽問題了。”
    我知父王是為了寬慰我,點點頭不說話。父王輕輕地歎了口氣,“我那活潑可愛的小公主去哪兒了,你去幫我找找,告訴她,父王想她了。”我抿抿嘴,眼淚卻不停地掉下來。父王幫我擦了擦眼淚,柔聲道:“父王希望你永遠快樂,之前自以為是為你好,給你定了門親,沒想到卻害的你好苦。現在父王隻希望以後的你不要再把快樂寄托在他人身上,能活得真正的快樂。”
    我知父王也在為我擔憂,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努力得露出一張笑臉,握住父王的手,認真地告訴父王:“既然強求不得,如今的我已經選擇放下了。他既已尋得真心,我也會有我自己的歸宿。現在隻希望父王能盡快養好身體,女兒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父王聽完點點頭,“你既想得開,自然是好的。我這裏你也不必時時刻刻地守著,有你母後照料就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累垮了。”
    我見父王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現在隻需靜養即可,便與父王商議著這段時間父王靜心養病,族裏的相關事宜就交於我代為打理,父王點點頭,便叮囑了一些事情。
    退出父王的寢殿,疲憊感襲來,想來這三個月未曾好好休息過了,腿腳虛浮,竟向一旁倒去,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隻手將我接住,跌進了一個懷抱。這個懷抱好溫暖,讓我久違的覺得心安。
    抬頭,看著熟悉的他,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落山那顆梧桐樹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阿盼,我好困,送我回去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