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燚崖上浮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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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阮君受傷了。
李青十知道洞幽橋的攻擊會對顧阮君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脫下衣服,走到抱腿蹲在一旁的顧阮君邊上,伸手給她披上。
顧阮君眯著眼,看不清表情,鮮血從她口鼻裏滴下來,但她沒有抬頭。李青十明白她的意思,抱了抱顧阮君的頭,站起身來。他知道,接下裏的一段路要自己一個人走了。
“小元老弟,走吧!”梁小元看著顧阮君,有些擔心,但見二人的樣子,罕見地沒有說話,神情複雜,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大家眼中的廢材了。
來往的試子們經過顧阮君身邊,都多了些驚懼和敬佩,這個纖弱乖巧的女孩子,竟憑一人之力蕩盡滿橋邪祟,他難道比淩洛昭還強嗎?一個令鬼魅徘徊不敢近身,一個於鬼魅環伺間誅殺眾鬼,孰強孰弱頗不好說,畢竟誰也不知道鬼魅如果對淩洛昭動手會發生什麽?但至少,顧阮君早已被奉為青年一代當中,唯一可以和淩洛昭等寥寥數人相提並論的佼佼者。
至於那個李青十嘛,那個無恥之徒,不提也罷!
阮君小姐真是瞎了眼,才會追隨他。
眾人這麽想著,越發忿忿不平,尤其是在顧阮君誅殺邪祟後,順勢通過洞幽橋的試子們,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到底是什麽破師門才會如此屈才,讓顧阮君給這樣一個無恥之徒做劍侍!
“我真是替顧師姐不值,寧願自己受傷也要助這個無恥之徒,這個無恥之徒在顧師姐受傷之後又做了什麽?兀自前往下一場比試,顧師姐的安危就全然不顧了嗎?”說話的是一名來自多音觀的女修,俗名似乎是叫陽蕊鳴,也是先前在顧阮君誅殺鬼魅之後趁機過橋的人之一。
“噤聲。”有人抵了抵陽蕊鳴的手肘,眼睛看了看前方。
李青十帶著梁小元過來了。
陽蕊鳴見狀,冷笑一聲:“他做了難道不敢承認不成?”她斜睨著李青十,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李青十現在心情很亂,他看了眼陽蕊鳴,懶得理會,急匆匆地和梁小元往前走。
“哼!沒有顧師姐給你撐腰,嚇得話都不敢說了?我看你還是趁早回去了,不然在後麵的試煉中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見李青十沒有理會自己,陽蕊鳴更為憤怒,自顧自說個不停。
“小元,你有沒有聽到一隻老山雞在瞎叫喚?”李青十忽然停下腳步,挑眉說道。
梁小元知道他是在嗆陽蕊鳴,自然不會搭腔,下意識看了下陽蕊鳴!
果然,陽蕊鳴氣得身體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份,“你們舒樓什麽時候也和這些無恥之徒攪在一起了,難道是想要學習這些雞鳴狗盜之法,改換門規?”此次舒樓的應試者本就不多,先前一試已然盡數失利了,隻剩下梁小元一人,因此陽蕊鳴敢堂而皇之地肆意嘲諷。
“小元老弟,聽到了吧。”李青十輕笑出聲。
梁小元這次沒有沉默,淡淡說道:“聽到了。”
說完還加上一句:“討厭的老母雞!”,他臉上憋得通紅,似乎說出這句話廢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你!”陽蕊鳴氣急敗壞,手中拂塵噌得一聲飛起,一陣狂風直向二人而來!
“慢著,”燕小花的聲音徐徐響起,“我常湖宮不是肆意行凶之地。”。
聲音平淡似水。陽蕊鳴卻噤若寒蟬,連忙退至一旁,諾諾道:“請燕長老息怒!”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燕小花的聲音傳出來。
“是。”陽蕊鳴道了聲好,不再言語,心想著顧阮君不在,下一場試煉定要這人好看。
正想著,四周再次伸手不見五指。
一絲亮光進來,映在白茫茫的霧氣上,似乎有些愜意。
李青十仔細看去,洞幽橋早已不可見,顧阮君等也已經不見蹤影。
“鏗!”的一聲劍鳴,霧氣消散,眾人才看到迷霧中的身影,那是淩洛昭。
“燕兄,你也在。”李青十看到燕曉也在一旁,打了個招呼。
燕曉回頭懶懶打了個招手,對著天空朗聲道:“燕老,人都到齊了。”
話音剛落,地麵忽然急速抖動起來,向中心塌陷,滾滾地火洶湧如潮。眾人駭然,這番威勢太過驚人,難道要大夥和這樣的天地神力相抗麽?
塌陷還在持續,眾人忽然發現自己無法騰空,難道就要葬身於地火之中?
少頃,地陷終於停止,眾人被困於一座山丘之上,山丘高百尺,其下是熊熊燃燒的地火和岩漿,灼氣逼人。
眾人心中惴惴,等著指示。
“這是天河碑中第二關,大燚崖!其下是千年業火,隻焚神魂,不焚肉身。過此關隘,動用道術、法器,均會被無盡業火吞噬殆盡。大燚崖裏有積累的千年業力,可亂人心欲,諸試子須得靜心沉氣,隔絕六識,勿受挑動,否則神魂盡滅,身死道消。”燕小花細細道來,話音剛落,大燚崖上開始出現一塊塊浮石,通向對岸山洞。
“這一關不比先前一關,前是鬼魅誘惑挑動心欲,這一關是由無邊業火燒灼神魂,直擊心欲,二者不可同日而語。此關隘甚是凶險,一著不慎,灰飛煙滅,諸試子若無護命法寶,還請速速棄試。”燕小花難得開始關心試子安危,可見此關凶險。
果然此言一出,陸續有試子言“棄試”二字,化作幽光離去。
卻在這時,燕小花似乎又像想到什麽一樣,繼續說了一句:“眾試子一同試煉,首重的仍是比拚競鬥,可據大燚崖特性放手施為。”
眾人都不知道燕小花為什麽要強調這一句,都在低頭揣摩這句話當中所蘊含的意思。
“你這膿包半點修為全無,留在這裏不是送死?”陽蕊鳴突然嗤笑道。
她自然說的是李青十,這個半點修為都沒有的人居然沒有棄試,無異於自尋死路。要通過這一關,無非就是把神魂的影響降到最低,這需要極為高深的道門心法,而李青十未進修煉大道,自然不會諸多法門,這一關如何得過。
“走,小元老弟,這一關我帶你走最前麵。”李青十輕聲道。
“啊?”梁小元神思不屬,直到被李青十拖上了大燚崖上的浮石,方才反應過來。
修行者和凡人一樣,都有欲望、情思,不管如何清心修行,總歸有欲在身。或求大道、或求長生、或求無邊榮華、或求一己心安,但有所求,即生欲念。所求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的境界畢竟隻存在於經義當中。饒是如此,修行者畢竟會諸多清心靜念的法門,比起凡人來,還是好上許多。
若是此刻是顧阮君處於李青十的位置,在場試子們或許還能對她過關有所信心,但李青十一介凡夫,六根不淨,勢必被大燚崖的業火焚盡神魂。
梁小元本也是這樣的想法,但如今也沒法這樣想了。看著腳下熊熊燃燒的地火,他心中又氣又急,本想斥責兩句,卻搶先被李青十打斷了話:“小元老弟你瞎咋呼什麽,跟著我走啊。”他一把拉過梁小元,勾肩搭背地就往前走。
“哼!不知天高地厚,這樣也好,酒囊飯袋,死一個少一個。”陽蕊鳴在旁冷笑。雖然疑惑李青十靠什麽伎倆站上了浮石,但他一介凡夫,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還拖上了那個討厭的舒樓小鬼,真是生平大慰。想到這裏,她不禁笑出聲來。
“笑什麽呢,老雞婆!”李青十嗆道。
陽蕊鳴怒極,忽又想到燕小花,強自按捺住。
李青十眼見陽蕊鳴吃癟,很是開心,他抬頭朗聲道,“我要過關!”
話音剛落,他忽然又俯身在梁小元耳邊輕輕耳語。外人聽不分明,卻見梁小元大驚失色:“這!這怎麽可以!”
李青十拍了拍梁小元的肩頭,道:“小元老弟你放心,這種好事用不著你來幹,我隻到時候給你借點東西。再說了,他們家燕長老的話已經放出來,咱得先過去,不然等他們想通了,可就難了。”
“可是……”梁小元心中惴惴,忽又想到反正都已經上了浮石,生死尚且難料,如何計較這些旁枝末節,當下應了下來。
“走吧。”看梁小元答應了,李青十忽然眉開眼笑,搭著梁小元,嘿嘿道:“跟緊我。”
他琢磨著剛剛浮現在心裏的想法,覺得有戲,嘴角情不自禁的掛起一絲笑意,忽然又覺得這個計劃越想越是完美,繼而又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連浮石仿佛都被震的東倒西歪。
看到李青十這個無恥之徒臉上那絲賤笑,在場眾人都是一頭霧水,“這小子準沒憋什麽好屁!”一位試子恨恨地的說道,似乎很是不齒,得到萬千相應。
“這小子不會是被大燚崖迷了神智,失心瘋了吧!”忽然又一人猜測道。這話一出,眾人皆以為然,李青十的行為太過反常,想來是大燚崖已經開始亂其心智,這無恥小子已經沉迷心中幻想,樂不思真,不願出來了。
“賊小子終於遭報應了,”陽蕊鳴表情甚是愉悅,咬牙尖聲道:“真是該死!活該”她看不慣李青十和顧阮君的關係,對李青十甚是鄙夷,因此出言諷刺,後有口角之爭,除此之外,兩人其實並無太大過節。現在李青十被困大燚崖,說不定便會神魂受損,這女人咒罵惡毒,甚至恨不得李青十去死,眾人皆以不齒。
梁小元看了看李青十,也有些擔心,這小子信心勃勃,總不會這麽不濟事吧?“我可咋半?”梁小元現在真是恨極了李青十,但看到李青十受迷惑,也是一陣惋惜,正思忖著擺脫李青十的手,自行逃離,屆時請師傅給常湖宮求個情,撤了法陣,放過李青十,也算是做朋友的盡力了。他剛抽出手來,忽聽到一聲驚疑:“小元老弟你幹嘛,不是叫你跟著我嗎?”李青十一臉“你這小孩兒真不聽話”的樣子,看得梁小元一陣白眼。
“你沒事?”梁小元問道。
“我能有什麽事,想到些開心事罷了。”他看向在場眾人,大聲道:“本劍仙要過關了,諸位同道可有人與我同行,以顯我天賦絕倫?”
“這是什麽屁話?”
“什麽叫與他同行,好顯他天賦絕倫?”
“賊小子果然該死,且看他如何過關。”
場上人七嘴八舌議論著,卻遲遲無人一齊踏上浮石,顯然是想借李青十通過之機分辨風險。就連淩洛昭燕曉等人也沒動身上去,所謂的宗門天才們都沉默著,沒有說話,但表情各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李青十自然不會理會這些,念叨了一句“本劍仙無人陪襯,真是遺憾”之後,就開始在眾人幾欲噴火的眼神中向前試探著走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也不敢貿然踏上去,隻伸出一條腿夠上了另一塊浮石,他用力蹬了蹬,浮石也跟著搖了搖,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異常。連續蹬了幾次之後,李青十很是認真的說道:“我站上去應該不至於掉下去吧。”
眾人一陣無語,這浮石便是負萬金重物也負得起,豈會被你一個小小的人站倒。
眼見著李青十就要跨上浮石,眾人都屏住呼吸,很是好奇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卻在這時,李青十忽又收回腿來,往後說道:“我可給過你們機會了啊。”
眾人聽的一頭霧水,但無人願意深究他話中真意,隻是急不可耐地喊道:“你快上啊,不是不敢吧。”眾人氣結,皆道李青十已打了退堂鼓,隻是礙於臉麵不好直接放棄,於是在拖延時間。
李青十知道眾人的想法,但想到自己的打算,越發得意,眼睛裏閃過一絲極易捕捉的古怪笑意,隻是無人理會罷了,
然後他拉著梁小元,看向眼前的浮石,終於一步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