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的眼珠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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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暖陽和煦。再過一個多月,便是立春了,熏風襲來,已然帶著絲絲春意。正是萬物生機勃發,欣欣向榮的時機。
已經臨近正午,不合冬季時分的太陽已高懸天上,常湖周遭的林木已經開始抽芽,嫩芽盛放著陽光,很是惹人憐愛。
燕昭侯和各方巨佬們坐在喚音閣內,正自說著些什麽:“大燚崖內有多般異象,其中最為凶厲者,當屬紅海渡客,這個異象千年間隻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在我常湖劍神常傾一劍破天河之時,由上蒼顯化,第二次是在八百年前的護道大戰中,由天河碑顯化……每每出世,必生殺孽,因此被視為大燚崖異象中最為凶厲之像,也是唯一不可控之像……”
劍神常傾與天戰的往事眾人自是知曉,各家宗門秘典裏,但有涉及劍道曆史,這一段往事無不是濃墨重彩數萬字,以盡其詳。
隻知道彼時天威浩蕩,紅海渡客第一次顯露人間,十萬血骷髏遍布河山,被劍神常傾一劍破去九萬餘,天雨飛屍。雷霆震怒,而後那位傳說中的胤婆出現,引來黃泉水,欲渡常傾去那號稱生死門界的紅海對岸,常傾持劍相鬥,就此消失。
胤婆分身所化的四尊撐船人,也終於隻剩下三個。
至於胤婆、黃泉、紅海對岸,到底來自何處,胤婆又是何種身份,黃泉和紅海通向哪裏,生死門界之外又是什麽,漸成了困擾修行界多年未解的難題。此不多表。
至於紅海渡客第二次顯化的護道大戰,則更撲朔迷離,源起何處,眾人至今不知。隻依稀記得,整個九州大陸,稀裏糊塗得就為了護所謂的道,開始大戰,紅海渡客也在此時出世,吞噬了無數戰死的英靈,紅海中的血骷髏陡然劇增數十倍。許多修行大能們要麽死於胤婆之手,要麽被胤婆渡到了生死門界,不知下落。
眾人隻是思忖著紅海渡客的威勢,都免不了一陣心驚。
“阿彌陀佛,燕宮主見禮了。”燕昭侯左側一名滿是絡腮胡的大和尚,慢慢站起身來對著燕昭侯雙手合十道。
燕昭侯也連忙起身,一樣雙手合十,回了個禮:“廣壇法師見禮。還請賜教。”
這是此次應天寺來人,洪普堂堂主廣壇法師,這廣壇法師雖然相貌粗狂,看起來頗為豪放,實則說話溫潤如水,氣質清冽,倒與他那個叫“白淨”的徒兒一樣的反差強烈。
廣壇法師輕聲問道:“燕宮主既知紅海渡客之凶厲,此次以天河碑演化第二試和第三試,如果不慎出現紅海渡客的異象,這可如何是好?”
燕昭侯微微一笑,正想回答,卻被一陣女聲打斷。
“燕宮主,告罪,便由在下來向廣壇法師解釋吧。”燕昭侯拱手施禮,道:“如此倒也更好,那就有勞玨明師太。”
那被叫做玨明師太的中年尼姑,便是多音觀如今的觀主,多音觀雖然名義上有個“觀”字,但卻不全屬道門,觀主玨明師太佛道兼修,造詣頗深,是以以道門修佛法,也算是修行界的一大異類了。他早前也不是沒遭受修行界的非議,隻不過為人正直,修為高深、累行善事,久而久之,也便無人再提。此次多音觀來人不多,觀中另有要事,此次參加大典,更多的還是賣個薄麵。隻是在天河碑試煉中,她門下傳人陽蕊鳴頗多表現多有不妥,令一向持身甚正的她心中汗然,此次代為解釋,多少心中也好受一點。加上她早前與廣壇法師也多有淵源,此舉就更為合適了,畢竟少女“白淨”也是她曾想寄托衣缽的傳人。
“廣壇法師,燕宮主高徒在內,手持常湖令,若有異變,可持令阻止。雖然紅海渡客異象不可控,但自從隱於天河碑中,便受天河碑所製,到時候持令撤掉天河碑的祭煉,紅海渡客自然也不再存在了。而且,紅海渡客異象,每每出世,均需借勢,若無大勢,絕不得出。”玨明師太緩緩說道。
“有勞!”廣壇法師心神稍定,忽又記起什麽來,臉色嚴肅,他轉頭看向長離學院院主東山,問道:“東山先生,但有一事,是有關令徒的。”
東山一聽,回到:“法師但說無妨。”
廣壇法師神色為難,此刻喚音閣內人數眾多,不僅有宗門巨佬,還有眾多試子散修,有些話頗不好說出口。
東山心有所感,附耳過去,但聽廣壇法師問道:“令徒是否是……”
話音未落,東山喝道:“夠了!廣壇法師有勞。”他心中疑惑,不知道廣壇法師是如何知道淩洛昭的事情,這其中幹係重大,他不敢任由廣壇法師說下去,畢竟附耳相談,瞞得過下麵的試子們,卻瞞不過在場的巨佬。
他不得不去思考其中的影響,遂又對燕昭侯說道:“老燕,那叫李青十的少年受傷之後是你親自給他療傷,可是他乎?”
這句話問得很是莫名其妙,但燕昭侯知道他的意思,畢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他也神情一滯,卻聽東山繼續問道:“令徒舉手投足間頗具神蘊啊。”
燕昭侯麵色忽變,問道:“淩洛昭也?”
東山點了點頭。
“老燕啊,現在這個勢可足了?”
“李青十、李青十、淩洛昭、燕曉……”燕昭侯口中忽然開始不斷地念叨著這三個名字,看向天河碑的眼神陡然巨變。
春風的味道漸漸稀薄了,常湖周邊的草木開始泛出紅色的光暈,陽光依就和煦,隻是不再明亮。
紅海渡客!出世了。
眾位巨佬仿佛記起了宗門典籍裏攝人心魄的凶厲。
這絲凶厲隨著胤婆冰冷的鐵鉤和那位試子破裂的脖頸深入在場眾人的心。
如果紅海像原來一樣,從天河碑中蔓延到外界,來,後果不堪設想。
就連向來以修煉方式冷酷凶殘著稱的龍王殿殿主洪正熾都感到一絲心悸。他看向天河碑內的景象,再看著成獨素雙目赤紅,躍躍欲試之像,刀痕密布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擔憂。
“燕曉,祭令!關閉天河碑。”燕小花暴喝如雷。
此時在天河碑大燚崖上的試子們尚處於不可名狀的驚懼之中,那位試子身死道消,魂魄無存,就僅僅是因為回答錯了這種古怪的甚至根本沒有準確答案的問題,就全無招架之力的死去了。何其悲苦?何其不值?
常湖的試煉竟如此恐怖?
雖然燕小花長老此前提醒過這關的凶險,也有部分試子棄試,剩下的都是天賦絕倫的宗門天才和視死如歸力求突破的散修。料來對生死早有深刻的認識,但此時看到這位試子死去的方式,眾人也不免想到,萬一那幾個老太婆也對自己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卻要怎麽回答?什麽回答才能合對方的意?對方要是認為自己回答錯誤,自己的下場難道就和先前那人一樣?難道生死就被操控於對方喜惡之間嗎?
若是因為未能經過對方的心性考研,道心不堅,倒還能夠接受,但這樣身死,委實不值。
大燚崖上根本不能動用修為,對方又如此可怖,這與任人宰割根本毫無區別。
此前下場的眾人也打起了退堂鼓。
巨大的恐懼繼續在蔓延,紅海海水越漲越高,血腥味已由隱約變得刺鼻,鋪天蓋地的腥臭味給諸位試子們心頭重重的一擊。
胤婆的聲音變得喑啞難聽,震顫心神。
燕曉聽到了燕小花急促的喝聲,忙祭出常湖令,光華大盛……
胤婆依然劃著船,在變得沸騰洶湧的海水中,緩緩劃到了李青十的麵前。
常湖令失效了。
場上嘩然,無論是在外還是內裏的人,無論是巨佬還是試子,俱是瞳孔緊縮,巨佬們齊齊出手,就欲以強力製止這天河碑的運轉。
“咦?”卻聽燕昭侯驚呼道。
紅海停止蔓延了。
眾人看了一陣,發現紅海果然已停止侵襲,不由得鬆了口氣,雖然以強力關閉紅海渡客的異象並不致折損修為,但終歸是大耗元氣,若能省卻當然最好。
難道這次紅海渡客真的隻針對天河碑幻境內的試子嗎?
若真的隻是如此,便好處理的多了。
隻是身處試煉中的試子們,怕是凶多吉少,隻是現在加入大燚崖試煉的幾乎都是搏命的散修,並無各大宗門的核心弟子,隻要等靜候時機,仔細觀摩思考之後,再行入場試煉,便後顧無憂了。
正在大燚崖周遭的試子們自然不知道這便是凶名赫赫的紅海渡客,仍苦苦思索著應當怎麽回答胤婆的問題。
正此時,三尊胤婆齊齊抬起頭來,露出那空洞的眼睛,看著李青十,唱出了那句奇怪的問話。
然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青十,想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燕昭侯看著李青十,思緒複雜,如果李青十出事,自己如何給師弟交代,看來免不了要厚臉出手了。
燕曉的樣子一如既往的懶惰憊怠,既然常湖令失效,但師傅和燕長老並沒有繼續動作,想來也沒什麽大事,也就不管了。隻不過對這個和常湖宮頗有淵源的小子將要怎麽回答,他還是不免有些好奇。
淩洛昭依就是一副嚴肅高傲的模樣,隻不過看向李青十的目光終於有了些不同的神色。
白淨閉著眼,默念著經文,對著李青十所在的方向席地盤坐。
成獨素赤紅雙眸,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一躍而下。
梁小元拉著李青十,一臉擔憂與害怕。
陽蕊鳴興奮異常,眼神裏迸發出異常的光彩。
巨佬們在沉默。
紅海在翻騰。
草木在抽芽。
……
整個世界以獨有的方式在等著李青十回答。
李青十在思索。
“老太婆,你的眼珠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