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草木皆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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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成天把當劍仙掛在嘴上,就差在臉上刻下這兩個字的人居然不學劍,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況,這個人拒絕的還是號稱劍道東宗第一人的東山院長。
    東山同樣感到費解:“你真不想學劍?”
    “想啊。”李青十回道:“但我不學”。
    想學劍和不學劍是有區別的,但這個回答聽在眾人耳朵裏仍然顯得矛盾。
    “嗯?”
    “我想學,但時機還沒到罷了。”李青十轉述著死老頭的話。
    “時機?”東山忖了忖,餘光忽然看到鹿溪,然後低下頭去,若有所思。
    好一會兒之後,東山方才繼續說道:“你為我長離弟子次席,按說在場眾位教習你可任選一位作為你的老師,但你不學劍,恐怕隻有法部的吳勻茵吳教習才能對你有所幫助,你自可拜入吳教習門下學習正統玄門術法。”
    那叫做吳勻茵的教習起身對東山抱拳以示領命,然後看了看李青十,繼續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慵懶的氣息隨著她輕哼的歌謠與手指的節拍散布開來。
    吳教習是長離總教習中唯一一名女性,據說此前受過暗傷,劍胚遲遲未能修複,是以棄劍修道,潛心研習各門道法,李青十不學劍的話,她確實算得上是最適合的老師。
    “當然,院裏每天都有老師在授課,講述修行所涉及的基本問題和實際問題,可以對你理解修行實踐有所幫助。”
    “再者,丙丁兩級中也有很多學子家學淵源,他們大多成意境尚未大成,劍胚不穩,是以並未完全開始習練劍道,許多家傳術法並未丟下,且頗有可取之處,你可以向他們請教。”東山繼續說道。
    李青十聞言,低下頭開始思索。
    “哼”一聲冷哼響起,“你既有公平均等之念,為何對未經考校便得來的種種好處欣然接受,卻對讓你去丙丁兩級請教的建議多加考慮,豈非自相矛盾,徒逞口舌之利麽?”見李青十低頭思索,欒教習隻道李青十嫌自降身份,不願接受建議,當即冷冷地看著李青十,出言說道。
    “是啊,他一開始說的頭頭是道的,現在有好處給他自己,做的就與說的不一樣了。”有長離學子憤然開口。
    “隻要能讓我通讀長離道藏,我便去丙丁級就學也無妨。”李青十不以為然道。
    “長離弟子均可進劍經樓一層研習經文劍典,可若沒有我習卷部為你注解教導,你便能通讀道藏又有何用?”欒教習冷笑道。
    “那我便自己來注解釋明唄,多大點事兒。”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你什麽閱曆身份,也敢說注解道藏?不知道腹中墨水可有半罐乎?”欒教習哈哈笑道,出言譏諷,“你要是能憑自己注解的道藏,讓丙丁級的長離學子們脫胎換骨,溫養出澎湃劍意,我欒垣便將習卷部總教習之位讓與你又何妨?”
    “總教習之位又有什麽好的。”李青十撇撇嘴。
    “劍經樓共分四層,第一層可供所有長離弟子研習,第二層僅限長離弟子前十席和諸位教習可以研習,二層往上,非教習身份不可研習,僅次一項,你以為如何?”
    李青十眼睛一亮,激動道:“你先前說的話可還當真?”
    欒教習翻了個白眼兒,譏誚道:“若你真能做到,我欒垣言出必行。”
    “好!”李青十欣喜若狂,吼叫道:“各位可要給我作證啊,還有東山院長,你可更要給我作證,不然他後麵不認賬了咋辦?”
    此言一出,海潮般的笑聲也傳了出來。沒人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充其量是李青十這樣一個不自量力的廢材為維護顏麵大放厥詞罷了。
    “既然如此,那個什麽次席,我暫時也不要,既然院裏有什麽規矩,就照規矩來吧。雖然我本人認為這個規矩算不得好,但既然它還存在,我自當遵從。”他看向東山院長,問道:“院長以為如何呢?”
    他本不是蠢笨之人,大夏天帝雖然說過,長離學院修行資源任他予取予求,但經過殺山一事之後,好多道理他早已想明白,很多時候開始考慮怎麽保護好自己和顧阮君。
    他沒有顧阮君的強大修為,是以考慮的層麵多在於如何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沒有強大的力量之前,縮頭躲一下棒子總歸是好的。
    長離學院次席的名頭看似風光,實則是個燙手的山芋,沒有經過德才表露,就不會有聲勢積累,沒有聲勢積累,就不會有人員擁躉,沒有人員擁躉而站在人的頭上,就會被拖下來狠狠地打。
    東山稍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不提,當然不可以,畢竟是來自宮中的旨意,但你自己提出,抗旨的不是我長離學院,為什麽不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測驗吧。”
    眾人的精神隨著這句話一下子提了上來,畢竟很多人對李青十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傳聞中,現在有了直接了解這個人的機會,哪怕對這個人沒什麽好觀感,但總不免會有些好奇心。
    測驗主要是分為痕石測驗和論道,痕石測驗主要是測驗人的根骨資質,還有修為。測驗人將手放在痕石上,痕石會自動生出感應,根據不同資質等因素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
    痕石產生的顏色共分七彩,赤橙黃綠青藍紫,越靠前者資質越高。當年淩洛昭入門的時候,整個長離學院草木皆赤。
    東山向書旭生點了點頭,書旭生會意,揭開了高台後方一塊黑幕,碩大的痕石漏出來。
    東山默念法訣,喝道:“敕!”
    痕石上隱約有光波流轉。
    “你三人來吧。”東山說道。
    “我來我來!”鹿溪甩著可愛的麻花辮,蹦蹦跳跳地跑上前,然後回頭對李青十道:“青十哥哥,一起來。”
    李青十沒有動身,他和鹿溪本就不熟,現在也不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如果她對自己起了什麽歹意,憑借現在的自己根本沒辦法應付。
    “跟在我身後。”
    李青十一回頭,卻見顧阮君已走到自己前麵,正一臉嚴肅的對自己說道。
    “不要。”李青十不知道為何,心裏莫名有些煩躁,甚至顯現出些許女兒姿態。
    “嗯?”顧阮君麵無表情,再次看著自己。
    李青十心想小阮也是為自己好,又沒有什麽看不起自己的意思,說到底還是自己本事不濟,和小阮又有什麽關係,當下一展臉色,道:“好啊。”然後跟在顧阮君後麵,慢吞吞地走上前去。
    “哈哈哈哈,沒用的廢材,這個時候躲女人後麵有什麽用,測驗的還不是自己……”
    “就是,走那麽慢是幹嘛,難道是怕自己廢材的身份被拆穿坐實麽?”
    場上的譏笑辱罵聲不絕於耳,來自丙丁級弟子的聲音尤其多些,似乎找到一個比自己還不如的人,是一件值得用盡力氣大聲譏諷出來的事情。
    顧阮君耳聽著這些言論,回頭看向李青十仍然微微掛著笑意的臉,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難過,然後她轉過身來,嬌叱道:“閉嘴!”
    還在哄笑聲中的學子們忽然感覺到一絲絲令人迷醉的茶花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這股氣息淡然而寧靜,像和風般溫柔地撫摸著自己,他們貪婪地吸上兩口……
    然後,形式驚變!和美的茶花香瞬間變得如同烈焰一般熾熱,重若萬鈞的滔天烈火仿若實質,向自己壓來,便連靈魂似乎都要被壓得粉碎,然後在眾人的懼意及將達到頂點的時候,這股烈焰又再度消失。
    眾人大汗淋漓,驚惶地看著那個似乎叫做顧阮君的清冷女孩子,不敢再多加言語。
    顧阮君俏臉含雪,她看向李青十,眼睛裏似乎有些歉意。
    李青十也看向她,笑了笑,柔聲道:“小阮真棒”。
    顧阮君嘴角微微抿起,然後轉身往前走去,無雙氣勢從身上慢慢收斂。
    然後,三人的手一同放在痕石上……
    站在外麵倒拿著書裝作認真在看的老黑此刻很是疑惑,為什麽李青十這家夥看看書就能把自己看洗髓了,自己看了這麽久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嘎嘎嘎嘎”它一拍腦袋瓜子,似乎想到什麽,把書囫圇扔進嘴裏,然後用力嚼了嚼,竟然生生咽了下去。
    李青十似乎說過要把書吃透來著。
    等了片刻,似乎還是什麽反應都沒有,“嘎嘎嘎嘎嘎。”老黑想知道,李青十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等他出來的時候,自己定要偷偷觀摩觀摩,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怎麽樣了。
    真想到這裏,老黑忽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眼花了。
    這草怎麽變成了赤色的?
    難道是吃書的姿勢不對,把自己眼睛給吃壞了?
    一股悲涼的情緒蔓延在自己心頭,老黑再度眨了眨眼睛……
    嗯?這花也是,還有這地,這屋瓦……
    怎麽回事?
    老黑“嘎嘎”兩聲,然後霍然轉頭,身後的杏雲堂中,兩道赤紅色的巨大光柱直衝雲霄,然後向著四周蔓延開來。
    杏雲堂中,六大總教習騰地站起身來,因為熾熱而顯得發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兩個身影,“好啊,好!”
    場下的學子們也沸騰了!
    仿佛看到了淩洛昭初次入門的時候,那人神皆驚的恐怖威勢!
    然後東山的聲音傳了出來:
    “顧阮君、鹿溪,痕石光色均為赤,資質絕佳,可入甲級!”
    “李青十”念到李青十的名字,東山罕見地頓了頓,再說到:“李青十,痕石光色黑白,未見先例,未見先例啊……”
    杏雲堂裏傳來冗長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