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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還沒從劍經樓出來？”
    這日暖陽和煦，和院裏禦部的程總教習正在涼亭中飲茶交談的欒垣，似乎漫不經心的問出這個問題。
    “是的，這小子連著一個月每天隻睡兩個時辰，然後花半個時辰到劍經樓外一棵歪脖子樹上，然後拿走並吃掉那隻院長大人頗為關注的元崇鳥從甲級班給他帶來的吃食，剩下的時間便全在劍經樓一層鑽研藏書，近乎入魔了。”程教習答道。
    “嗯？”欒垣驚咦一聲，對這番情況頗感驚訝，又似渾不在意的的轉過頭去。
    “看來他還真的有心把你這個總教習趕下馬呢？”程教習臉上似笑非笑，打趣了兩句。
    欒垣看著他，表情一滯，然後都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
    “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這小子就把自己挑選的書看了個遍，他這過目不忘的本事倒還是可以的，後麵好幾次甚至想偷溜去二層樓，都被黔先生請了下來。”
    欒垣伸手端過眼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搖頭嗬嗬笑道：“小醜行徑罷了，一目十行，也不知道記住了沒有，就敢往劍經樓二樓去，委實傻的可愛。老程，你可知道那小子這一個月都看了些什麽書麽？”
    程教習點點頭道：“正好昨天也跟黔大人聊起來，我對這個問題也有些好奇，因此多少知道些。”
    “第一周看的大多是些人物誌和地方誌，還有大夏曆年來的堪輿圖、水經集注等，這些書他看得極為仔細，有些不止看了一遍，帶去的本子上也被他畫滿了注解。”
    欒垣皺起眉頭，思忖了片刻，搖頭歎道：“都是些九流末道，隻過一眼便是，不值得細究。僅擇書這一項，便知這小子舍本求末，何其愚蠢。”
    他本以為李青十既能廢寢忘食，遍閱諸典，就算盲目自大，但也隻是年少氣盛，尚有補救餘地。但現在看李青十看的書籍，不由得連這一絲正麵的看法也沒了。
    “剩下的時間呢，他又看了什麽？”
    雖然早就在心裏把李青十劃歸為好末道勝過好正學的不學無術之流，但對這個在入門儀式上和自己說的頭頭是道的人，欒垣多少還是抱了幾分不同於普通試子的關注。
    “他第二周看得大多是些陰陽術數、易學算經、五行命理之類，而且看得似乎比第一周看得還要仔細。”
    欒垣再度搖頭，低聲斥道：“不務正業。”
    程教習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三周這小子似乎是開竅了，多少找了些實學來看。他把劍經樓一樓大部分的匠學書典都翻出來看了一遍，這些書典涵蓋麵極廣，包括興建土木、植樹修林、製造器具等多種類別，對上述書典，他同樣進行了極多的注解。”
    欒垣捏著茶杯，微微思忖：“難道是在給自己謀後路嗎？”
    “這是第四周了，我本以為這小子也該開始看些門內經典，譬如院裏收藏的劍經、術法、正學思想等，沒想到這小子選倒是選了，但大多隻翻了兩眼就棄如敝履，並未像前幾次一般仔細研習。”
    “哼，隻知道專注奇】淫巧技、九流末學，不思進取。”未等說完，欒垣冷哼一說，言語裏全是鄙夷。
    程教習自顧自道：“這小子隨後又翻出些行醫、布陣、煉丹、煉器等方麵的書籍，鑽研了起來。直到今天。”
    說完，程教習看向欒垣，問道：“老欒，你說這李青十到底想做什麽？”
    “無非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黃口小兒，在摸黑前進罷了。”欒垣不以為然道。
    “是嗎？”程教習笑道：“老欒，我知道你也很想知道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麽。畢竟他一個月內選擇的書籍，其中頗有章法，看得出是抱有一定的目的。”
    “還真是瞞不過你啊，老程”欒垣也笑了，歎道：“這小子行事雖顛三倒四，卻自成章法，可我實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但這小子終歸年紀尚輕，此前並未研究過劍經道藏，現在臨時開始研習，無人指導，難有所得，這卻說的上是狂妄自大的代價了。如若這小子持續如此，必將一無所成，就算我們有所好奇，也沒什麽關注的必要了。”
    欒垣搖搖頭，繼續低頭喝茶。
    然後一個長離弟子急匆匆地朝涼亭走來，獲得程教習的應允之後，方才進了涼亭，說道：“二位教習好，李青十出劍經樓了。”
    “嗯？”二人的表情都發生了變化。
    “我對李青十倒是頗為關注，是以讓一名弟子一直盯著他。”
    “然後呢？他幹什麽了？”欒垣仿佛沒有聽到程教習的解釋，疑惑道。
    前來報信的弟子聞言，淡然開口。
    於此同時，長離學院裏很多地方都收到了和二人一樣的消息，畢竟對李青十好奇的人不在少數，隻是這個消息的後半部分，卻讓聽到的人更加摸不到頭腦。
    “他在砍樹。”
    “啊？砍樹？”
    欒垣和程教習陷入了沉思，整個長離學院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想幹嘛？”
    長離學院依靠的山脊下，有一處密林，密林中的李青十正賣力地揮砍著手中的樸刀。
    “他在幹嘛？砍樹？”有在附近修行的長離學子們問道。
    “不知道，會不會是受什麽刺激了？”
    “這個騙子臉皮比城牆還厚，怎麽會受刺激？”
    有人回道，引起聲聲哄笑。
    “要不是受刺激，為什麽會跑進劍經樓裏藏一個月之久？”
    “也是，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恐怕臉上都掛不住。”
    “對啊，跟自己那麽久的劍侍居然是赤色資質，入甲級，據說很快就要入席了。”有人道。
    “真的假的？這麽早就入席，難道甲級不會有怨言嗎？”此言一出，有人產生了質疑。
    “怎麽會有怨言，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顧師姐的修為，絕對超乎你們想象！”
    “怎麽，顧師姐還能是破蒼境不成？”
    那試子哼哼兩聲：“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不待人繼續追問，他忙岔開話題道：“何止是顧師姐，就連李青十的妹妹，就那個大家夥兒都喜歡得不行的鹿溪小姐，也是赤色資質，入甲級。自己的劍侍和妹妹都是甲級資質，自己隻是個聞所未聞的黑白色資質，真是世事難料，也無怪乎不願意見人，藏到劍經樓裏不敢出來。”
    “可東山院長不是說這黑白色資質的人，以往從未出現過先例，是因為李青十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先天劍體’，若修行劍道將一日千裏，無人能及嗎？”
    “嗨”那學子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師弟啊，你們還是太年輕。這都是商量好的，根本就沒有什麽先天劍體一說。”
    “嗯？師兄何解？”大家都來了興致。
    “你們也不想想，這無數年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先天劍體怎麽可能突然就出現了，還出現在這樣一個毫無修為的人身上？要是他真是傳聞中學劍一日千裏的先天劍體，又怎麽會才區區洗髓境呢？難道真的從小到大就沒修行過嗎？那怎麽可能，他師父可是傳聞中當年可以和常湖宮主一較高下的蘊稽真人。”
    他見眾人聞言後冥思苦想，很是認同的樣子，心中微覺得意，趕忙繼續道：“其實是因為這個所謂的‘先天劍體’根本就不存在！他們都商量好了，隻是為了保存李青十的顏麵。畢竟李青十也是天帝指定的人，要是顏麵保不住，無異於打了天帝的臉。”
    “你道李青十為什麽拒絕東山院長教他劍法，你們以為是他真的不想學劍嗎，非也非也，是因為他要是學劍，東山院長用‘先天劍體’來幫他兜臉麵的方法便會被拆穿。”
    “而且你們想，東山院長既然說了先天劍體那麽厲害，為什麽不直接把李青十定為甲級，而是說門中甲乙丙丁四級任他去留？那是因為給李青十去低級留了餘地，要是李青十直接去甲級，以甲級學生的本事，還不把他遮羞布都撕下來。到時候丟臉可就大了，所以他一參加完入門儀式，就一頭紮進劍經樓，其實都是裝一個好典籍不好修行的樣子，也是為自己躲避甲級的麻煩罷了，你們明白了嗎？”
    說到最後一句，這名學子聲音陡然加大，旁邊聽了他說法的弟子也是茅塞頓開，連聲告謝：“學到了，謝師兄指點，我們還是太年輕。”
    “那當然，好好記住師兄今天說的話，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多對照對照，有你們的好處。”
    “謹遵師兄命。”
    “說來這李青十也真是慘，這麽久了，就一個黑鴨子跟著他，顧師姐和鹿溪小姐都不齒為伍了。”
    “是啊……誒？他動身了！”有人喊道。
    眾人忙看過去，隻見李青十已經砍好了十來顆粗壯的樹幹，然後自己拖著一根，老黑背上綁了數根，就開始往樹林外麵走。
    “他要去哪兒？”有人好奇問道。
    “跟著看看不就行了？”
    眾人一路尾隨，見李青十到了丁級院落，把十幾根樹幹抖落在地上，暗道：果然如此，這小子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隻敢往丁級院落走。
    然後見李青十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盤狀的物品，上麵是一根正在旋轉的針，針尖對著哪裏，李青十就往那裏走過去，片刻後，針尖終於停住了，李青十也慢慢站定。
    然後，眾人看見，李青十的神色忽然複雜起來。
    針尖所指的地方是丁級院落的後方。
    那裏是一排公用的茅房。
    李青十看了看老黑，老黑麵露不忍的別過頭去。
    他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的茅房，鬥誌昂揚，大喝一聲：“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