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雨將至 六、忠魂血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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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一八九年)八月二十。
天氣已然稍稍轉涼,可是此刻在呂布心裏,卻燃著燥熱的火。
現在的他是騎都尉,在朝臣眼中,他便也是董卓的“爪牙”了。
如同每天一樣,他正跟隨董卓走在台階上,隻是他不自覺地攥了攥手中的畫戟。
而這時,從側麵過來一人,走到董卓跟前說到:“見過司空大人。”
董卓打了個哈切,“哦,原來是伍大人啊。”
來的人是越騎校尉伍孚,這個人是屬於中立的那種,不諂媚董卓,卻也不討董卓厭煩,但是讓他像那些人一樣叫他“主公”,是萬萬不能的。
“平日裏見司空大人忙於國事,不敢叨擾,今日趁早朝之機,我已在此專侯您多時了,有幾句話想對董將軍講。”
“哦?德瑜有話但說無妨。”董卓雖然專權,卻也想結交朝中之人,發展自己的勢力,今天有人主動找他,自然是心中歡喜。
伍孚左右看看,略微壓低了聲音:“司空大人,自十常侍亂政以來,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何進將軍亦遭其所害,幸得您扶大漢於危難,掃清寰宇,四海升平。但在下深知漢氣數已盡,難於扶持。而今司空大人已名震天下,諸侯賓服,不如就此時取而代之,以承天命,順民心。這些句句是在下肺腑之言,望司空大人應允。”說罷深鞠一躬。
“哦哈哈哈哈~~~董某何德何能,怎堪此大任,此事尚需斟酌,尚需斟酌。”董卓沒想到他會說這話。嘴上謙虛著,可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此非在下一人之意,大人請看,有百官請願書在此。”說著便伸手往袖子裏掏。
董卓麵帶笑容,滿臉的期待,伸著頭看去。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因為一道寒光刺向了他的咽喉。
伍孚咬著牙,怒目圓睜,握著從袖口掏出的短刀,看看就要刺到董卓。兩旁的侍衛們剛反應過來,可是卻都來不及了。
“啪!當啷!”短刀並沒有刺中董卓,而是掉到了地上。董卓驚得一屁股坐了下去,他驚魂未定地望去,原來是呂布用戟柄打在伍孚手上。
董卓剛想喊“拿下”,但見呂布飛身上前,一掌打在伍孚胸口,把伍孚打得倒退好幾步。四目相對的一瞬,呂布本能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他背轉身,反手一刺,畫戟便紮進了伍孚的胸膛。
呂布沒有回頭,就隻是這麽站著,因為他知道,背後的人,已經死了。
“呼~!今日幸得有奉先在此,險些遭了賊人暗算!”董卓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衣服。雖然穿著護心軟甲,可剛才著實驚險。
“來人,將這亂臣賊子懸首示眾!”
侍衛拖著伍孚的屍首下去了,董卓看了看呂布,“奉先啊,今日大功一件,一會上朝我便奏請皇上封你為中郎將,加封都亭侯。”說著拍了拍呂布的後背。
“屬下謝過主公,屬下隻是一心救主公,並不奢望賞賜。”
“好了好了,嗬嗬,你應得的。走,隨我上朝。”
董卓轉過身,向大殿走去。他沒有看到的是,呂布的手上青筋暴起,渾身都在顫抖。他更不曾聽見,就在前一天晚上,呂布和伍孚曾有過的對話。
……
前一夜……
“這萬萬不可!”呂布態度堅決地說。
“呂將軍不要遲疑,董卓一直不信任你,若不行此計,何時才能救得皇上和陳留王,伍某有幸為大漢盡忠,死得其所,將軍不要顧念在下,請為大漢,為天下蒼生計。”伍孚的眼睛裏充滿了堅毅。
“將軍,老夫也不想如此。伍大人此計,當初我也反對,可是,時不我待,我已然探得,董卓欲於九月初一廢少帝改立陳留王,若等到那時,恐怕老賊便不會在顧念少帝的死活了。況且那老賊平日裏常穿著護心軟甲,我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也奈何他不得。”司徒王允雖然嘴上這麽說,卻也是不忍。
“可伍大人忠肝義膽,就這麽……”
“呂將軍不必如此,想伍某舍身刺賊,當名留青史。反倒是將軍你,恐怕要背負一世罵名了,是伍某對不住將軍。”
呂布知道,伍孚的心意已決,而且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進京以來,雖然董卓每次見自己都像親人一樣說笑,可他並不信任自己,“……伍大人性命尚且不顧,布又豈會在乎區區虛名,可……”
伍孚的手有力地握住了呂布和王允的手,“大漢天下,以後就全靠二位了!”
……
收斂了思緒,呂布跟隨董卓進了大殿……
早朝散了之後,呂布護送董卓回府,但不久便辭了董卓回自己宅邸,因為他無法忍著悲痛在董卓麵前呆一整天。
才離開相府不遠,呂布便看見前麵道邊有一人正麵狡黠地看著自己。
“恭喜呂將軍了。”那人拱手示意。
“閣下是?”呂布很疑惑,上下打量著這人。這男子眉眼細長,秀氣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揚,給人一種始終在笑的錯覺,頭發披散在身後,身上穿著便服。當呂布對上他的眼睛時,心中不知怎麽一陣惡寒。
“在下賈詡,字文和,是牛輔將軍手下無名小吏,奉命來京城辦事,不想剛一進城便聽的將軍壯舉,便冒然而來,為一睹將軍風姿,望將軍莫怪。”
“哦,原來如此,賈先生客氣了,那都是末將本分,何足掛齒。”
“呂將軍過謙了,隻是可惜,料想將軍當時是救主公心切,不然以將軍的武藝,活捉亦可。如今隻剩的屍首,便無法問出他的黨羽,可惜,可惜。”說著,賈詡意味深長地看了呂布一眼。
呂布心裏一驚,此人見識竟如此之深,嘴上卻說著:“啊,是末將疏忽了,一心隻想著保護主公,忘記了這一節。”說著,便也衝賈詡一笑,“末將今日身體欠佳,就不多陪先生了,改日定當登門造訪。”
“呂將軍客氣,將軍日日為主公盡心盡力,不免勞累,那在下恭送呂將軍。”
二人拱手告別,便轉身各自前行。隻不過二人的表情,截然不同。呂布眉頭深鎖,心事沉重,而賈詡,笑得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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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她醒了!”
婢女喊著跑了出去,而床上的任瑩茫然地看著屋子裏的一切。這裏是內府一間偏房,她躺的床在房間的一角,挨著窗子,房間裏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張木桌,一把椅子,夕陽柔和的光從鏤空的木窗中透了進來,如血般鮮紅。
任瑩努力地想坐起來,可是,腦後傳來一陣劇痛,不禁低吟了一聲。她這時才發現自己頭上身上都纏著繃帶,可是怎麽也想不起自己如何受的傷。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老者走了進來,“姑娘,你醒了,頭還疼嗎?”
看著站在床邊的老者,任瑩微微點了點頭。
“先不要起來,我已經讓下人去請大夫了,一會兒便來。姑娘,你叫什麽,哪裏人,如何受的傷?”
“我……我……我不記得了……我叫什麽?”任瑩努力地回憶著,可是剛一開始想,頭就又開始疼了,不禁皺著眉閉上了眼。
“好了,不要想了,先靜養吧。我的下人外出送信時,發現你正躺在水邊,便將你救了回來。你應是撞到了頭,或是受了驚嚇,才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
“這是哪裏?”任瑩輕聲地問道。
“這裏是洛陽司徒府,老夫是司徒王允,姑娘你安心養傷,歹人是不敢進來的。”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不要說話了,一會兒大夫瞧完,我讓下人給你做點吃的。”說完,王允便帶上門出去了。
……
回到客廳,一位十八九,身材高大的少年正站在門口,背對著裏麵。王允定睛看了看,原來是河內司馬家的大公子——司馬朗。
“不知司馬公子到訪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司徒大人客氣了。”少年轉過身,是一張憨厚樸實的臉,臉上帶著微笑,“奉家父命,特來看望司徒大人。”
司馬家是河內世族,如今的京兆尹司馬防便是司馬朗的父親,平日裏和司徒府也常有走動。但是由於司馬家一直沒有表明立場,所以他這個反董的小圈子裏,便沒有司馬家的人。
“今日除了看望司徒大人,家父還有一事讓小侄轉達。”
“哦?不知令尊有何事?”
“小侄聽說今日早朝時,伍孚大人行刺董卓,不知司徒大人知道此事否?”
“老夫當時也在場,更是親眼所見,那伍孚手持短刀,欲加害董大人,幸得呂將軍神勇,當場擊殺逆賊……”
“司徒大人,”司馬朗打斷了王允的話,看了看四下,小聲地說:“小侄今日並非為董卓探風而來!家父乃是漢臣,董卓殘害忠良,人神共憤,家父知道司徒大人忠義,故而遣我來知會大人,今後如有用到之處,但說無妨,司馬家一心為漢,絕無二心。”
王允聽到這,激動地趕忙起身,握著司馬朗的手,“難得如此危難之時還有司馬大人這般忠心之人,公子先替老夫謝過令尊。但除賊不難,救少帝卻不易,你即刻回去通知令尊大人,少帝和陳留王現在被董卓下毒控製,若不先救出二人,便無法除去董卓。”
“司徒大人放心,小侄這就回去告知家父,若有消息,定當通告大人。”說完,司馬朗便起身大步出了司徒府。
……
“不料司馬家肯助漢滅董,但隻可惜董卓廢帝就在這幾天,他們也來不及了。”從偏門走出一中年男子,望著門外說道。
王允沒有看他,隻是有些疲憊地說:“孟德啊,老夫始終覺得司馬家的人不可信。唉,但願是老夫多心吧。”
“司徒大人大可不必勞神,”曹操笑著說道,“不管司馬家真心助漢與否,此時隻要能幫我們除掉董卓即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若是人人都有孟德的氣度,又豈能容那董賊猖狂。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夜奉先也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