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烽火連城 二十三、劍指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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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二年(公元一九五年),長安。
窗外的雪花紛紛飄落,屋子裏雖然點著火爐,卻仍然能感覺到寒氣從門窗的縫隙中吹進來。
夕嫣將大氅披在了坐在身邊拿著撥浪鼓的少年身上,滿眼慈愛地看著他。少年雖然已經二十來歲,但表情舉止看上去卻與四五歲的孩童無異。
這是夕嫣和李傕的兒子,名叫李式。當年夕嫣懷他的時候,沒有太過節製,仍每天配製毒藥,結果影響到了胎兒。他一出生,便是個傻子。或許正因為這樣,夕嫣才更加疼愛他。
一絲寒風吹進來,李式打了個冷顫,夕嫣趕忙將他摟進懷裏,低頭用手撫摸著他的額頭。
李傕就站在屋外,透過門縫看著裏麵的母子。但他沒有出聲,也沒有進來,因為每當看見夕嫣這樣的時候,他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恨之心。
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他,為什麽偏偏自己的兒子是個傻子,女兒又遠在他方。
李傕也不過才三十多歲,卻已經銀絲滿鬢了。多年的操勞,讓他也不堪重負,但是為了對夕嫣的承諾,他也隻能堅持著。
……
那是十七年前,年少的李傕第一次遇到想要跳崖自殺的夕嫣。
“姑娘,為何輕生?”李傕的性格天生沉悶,他永遠都不會做出衝上去救下夕嫣這樣的事。
夕嫣那時也不過十六歲,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正站在崖邊一邊哭一邊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忽然旁邊有個人冰冷地和自己說話,任誰都會奇怪。
“與你何幹!”夕嫣擦了擦淚水,嗔問道。
“哦,那在下先告辭了。”李傕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站住!你這人好生奇怪!問我輕生的理由,又這般冷漠,你到底想要如何?”夕嫣抄起一塊石頭砸了過來。
李傕並沒有躲閃,任由石頭砸在自己的頭上。
鮮血順著額頭留下,但李傕並沒有去擦,而是平靜地問夕嫣:“你既然仍在乎他人的感受,又為何要尋短見。”
“我……我……我被負心之人拋棄了。”說著,夕嫣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而這,恰恰是當時李傕最致命的軟肋。
年少的他,能麵不改色地殺掉一個成年人,卻害怕把女孩子弄哭。
“那……那個……你……”李傕一邊手足無措地左顧右盼,一邊結結巴巴地想去勸她。
“你什麽你!不會哄人麽?”夕嫣抬起頭,用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瞪著李傕,把他嚇了一跳。
“那……那你跟著我吧,我不是負心人。”李傕心虛地說。
“啊?”夕嫣睜圓了眼睛看著他。
李傕尷尬地抓抓頭,轉身衝著別處,不再看他。
“噗哧”一聲,夕嫣笑了出來,“就你?你能給我什麽?”
“我……我……我將來一定會成為大將軍,讓你富貴終生!”李傕緊張地憋紅了臉。
……
很多事就是這麽奇妙,在那個特殊的時間點上,夕嫣遇到了真心對自己好的人。而李傕,為了兌現和夕嫣的諾言,這些年一直努力堅持著。
而僅僅過了一年時間,李式就出生了。當時還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麽不正常,而且,夕嫣那時正懷著淩鴛。
可是,在她分娩之後,便有個人找到了她。
原來,她的師傅已經與夜鋒達成合作,命她和來人一同前去加入。而來找她的人,便是日後夜鋒北方總堂五賢老座下夜帥,她的師姐——百裏嫙。
在她的百般央求之下,才同意帶著淩鴛同往,但必須對女兒的身份保密。
就這樣,連與李傕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夕嫣便不情願地成了夜鋒的夜帥。
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妙,當初拋棄自己的韓淵也在這。而當年韓淵移情別戀的對象——玉琉,竟然也是夜帥!
就這樣,為了完成師傅的命令,也為了保護淩鴛長大,夕嫣在夜鋒度過了尷尬而又孤獨的十年。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了李傕派人送來的信。
淩鴛已經長大,無須她多操心了。於是,她從安邑分堂離開了,留下中了“灼毒”的愛徒龍悒。
當李傕和夕嫣再見麵時,兩人都已人到中年了。那是唯一一次,李傕的部下看見他們的將軍落淚了。
獨自帶著一個先天弱智的孩子,還要去四處征戰,將李傕原本帥氣的臉折磨地滿是滄桑;而夕嫣,也因為這十年的操勞而變得冷血了。
但是當他們擁抱到一起時,似乎時間又回到了相遇的那天。
如今,李傕經過近二十年的時間,終於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讓夕嫣貴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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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漁陽郡,潞河北岸。
閻柔在鮮於輔、鮮於銀、齊周的推舉下成為了烏丸司馬,閻柔招集鮮卑、烏丸等兵馬,組成了數萬人的漢、胡兵馬。
此時,這些兵馬全部衝了出去,對公孫瓚任命的漁陽太守鄒丹兵馬,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夾雜著胡人的兵馬,戰鬥力總是很強悍。戰爭沒有任何懸念地迅速結束了。
鮮於輔走到閻柔的身邊,對他說道:“聽說,他的人也快到了,是麽?”
閻柔點了點頭。
三日前,他已經收到了密信,袁紹的大將麴義已經奉命率軍前來助戰。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袁紹的小把戲,賣個人情得點好處。
閻柔忽然轉頭,嚴肅地看著鮮於輔,說道:“還得煩勞你去下。”
“去哪?”
“迎接劉虞之子劉和與麴義的兵馬。”
“劉和?”鮮於輔詫異道。
“他在這裏的聲望極高,我們理應與其合作。”
“也罷。既如此,我便起行,你且在此紮營歇息,等待烏桓峭王的到來。”
二人正說話間,有士兵報說,已抓獲鄒丹。
不一會兒,鄒丹便被帶了上來。
“如今公孫瓚已變得生性殘暴,閣下為何還要助他?”閻柔笑問。
“一日為主公,則永世為主公。速速殺我,鄒丹絕不肯降。”鄒丹朝閻柔大叫。
鮮於輔心中不忍,便對閻柔說:“如此忠義之人,實在不應殺害,不如暫且囚禁,待日後……”
“殺了吧。”閻柔沒有等他說完,便對押著鄒丹的士兵說道。
“你!”鮮於輔怒視著閻柔,心中滿是驚訝,難道他也變得如公孫瓚般了麽?
“正如你所說,他是忠義之人,難道我們不該成全他的美名麽?難道你要後世史書上寫他如何在牢獄中受淩辱,如何悲慘地死去才甘心麽!”閻柔直視著鮮於輔質問道。
“唉!”鮮於輔長歎了一聲。確實,一個忠義之人,如果不能死得其所,反倒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將鄒丹斬首示眾!傳令眾將士,鄒丹的眷屬一概無罪,供給如舊,有敢驚擾者,殺無赦!”閻柔紅著眼圈看著麵前的鄒丹大聲說道。
“多謝了。”鄒丹衝他微微一笑,坦然受戮。
鮮血浸透了轅門外的土地,又一個重義之人離開了。
轅門內,以閻柔和鮮於輔為首的一眾將士,全都拱手相送。
能得到敵人的尊敬,便是為將者最高的境界了吧……
……
將鄒丹下葬之後,鮮於輔便點了五百人馬,準備動身去接劉和。卻不想袁紹的信使先到了,信中說:麴義和劉和已經在鮑丘附近紮下營寨,隻等他們前去匯合。
閻柔和鮮於輔看完信後,臨時決定由鮮於銀和齊周留下部分人馬等待烏桓峭王,而他們二人則率大軍直接去與麴義匯合。
由於要帶著大量的輜重,他們的速度並不快,第二天黃昏才到。
簡單的寒暄之後,他們終於了解了此處的情況。
公孫瓚雖然如今已然殘暴成性,但其軍事才華卻並沒有消失。就在麴義他們剛剛進入幽州的時候,公孫瓚就已經開始部署了。
他將身邊的全部兵力都放在了幽州與冀州交界處的要道,麴義不想中了他的埋伏,所以小心地從幽、冀邊境偷偷繞了過來,成功避開了公孫瓚為他設下的層層伏擊。
公孫瓚得知後,立刻收縮兵力追趕,終於在鮑丘與麴義遭遇了。
閻柔等人收到信時,他已經和公孫瓚這麽僵持了半月了,隻是誰都不想冒然進攻。
公孫瓚怕的是兵力收縮之後,袁紹會再偷偷派人馬過來幽州。而麴義擔心的是,遼西郡會有援兵過來。
最主要的是,雙方都相信自己的糧草足以將對方耗走。
畢竟戰爭終究是要死人的,而保存實力,是在亂世中生存的第一課。
可是當閻柔和鮮於輔率軍趕到時,公孫瓚便知道,隻能戰了。
於是,就在閻柔他們到達的同一天夜裏,幽州最強輕騎兵,威震塞外的騎射霸主——白馬義從,又一次出擊了。
隻是,他不曾料想,這支令他傲視群雄的神兵,卻敗得一塌糊塗。
麵對著麴義的“先登死士”,白馬義從速度上的優勢完全被忽略了。就如同當年的界橋之戰一樣,這匹敏捷的“駿馬”再一次輸給了甲殼堅硬的“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