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二十五、心之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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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成為名將的人並不多,並非皆因際遇不好,很多時候,自身的因素更是關鍵。
    下邳起火,駐守在彭城的張遼等人也都得到消息了。
    他們同樣點齊兵馬,但並非都趕往下邳城。
    恰恰相反,侯成留守彭城,臧霸則率兵趕往下邳附近。至於張遼,卻一路向北。
    因為他們懂得,越是這種時候,不安的因素越易躁動。
    ……
    在彭城東北三十裏,張遼的兵馬停住了,因為他的目標已經找到。
    現在駐馬在離他幾丈遠地方的,便是由小沛放行趕來的劉備軍馬,統兵將領——張飛。
    “益德兄何往啊?”
    張遼命部下擺開陣勢,攔住了張飛的去路。
    張飛假裝看不清,用手搭著涼棚望了望,回問道:“對麵的可是文遠?”
    “正是,不知益德率軍欲往何處?”
    “哦嗬,適才外出巡夜的士兵報說,下邳方向有火光,我大哥擔心呂將軍有危險,故而派我帶兵前來援助。”
    “多謝劉將軍。方才我也得到稟報,說那不過是軍士不小心,將城中糧草引燃了。現如今呂將軍正在著人撲火,並無大礙。”
    “哦,原來如此,但不知火勢如何,不如你我一同前去,看呂將軍可須援手?”
    “深夜驚動益德兄已是不安,又怎好讓你再多奔勞。更何況,彭城已調集人手趕去,就不勞益德兄一往了。”
    “既如此,那張飛便恭敬不如從命,若是呂將軍有命,小沛兵馬必聽調遣。”
    “我代呂將軍謝過劉將軍厚意,遼守城職責在身,便不遠送了。”
    說罷,二人拱手告別。
    張飛笑著搖搖頭,命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原路返回。
    燕雲十八騎中有愛說的,便上前詢問:“三將軍,我們一萬人馬趕來,就這麽讓張遼幾句話打發了?”
    “你回頭看看,張遼的兵馬可曾回城?”
    “呃,”那個騎兵回頭看了看,“張遼兵馬並未回城。”
    “這便是了。他根本不相信我們,即便是我軍離去,今夜他也不會回城了。他會一直在所有我們可能經過的道路上巡防。”
    “這張遼,著實謹慎啊!”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呂布才可怕。算了,反正今夜本來的目的也隻是試探呂布軍各城之間的互通,傳令,回城睡覺!”
    ……
    張遼望著張飛軍馬離去,心中頗是感慨。
    幸好被他趕上了,但他從心底裏,希望自己不會遇到小沛兵馬。
    張遼始終希望劉備這個不安的因素能有那麽一刻順服,可今天看來,隻要稍有鬆懈,他仍是呂布最大的隱患。
    現在劉備得到了黃巾糧庫的輜重,也在小沛不斷擴充兵馬,相信不久後,必然會與呂布有一場惡鬥。
    枕邊雄虎,不得不除啊!
    其實也不用張飛猜想,張遼今夜必須布防。
    一城有難時,救援是必須的,但更重要的,是將其他更大的危險排除。
    這便是名將的素質。
    張遼知道,這一夜,他是睡不成了……
    ……
    臧霸的兵馬現在卻十分困惑,因為他預想中的會麵並未發生。
    派了幾個士兵去城中打探情況,臧霸便命部下散在下邳城周圍巡視,防止有人潛入。
    他和張遼之所以並不急於支援,是出於他們對城中兄弟們的信任。
    除非是那些兄弟全變成叛徒,否則,下邳城內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會拚死保護呂布。
    可是那個人為什麽沒有來?
    趙雲,下邳有騷動,你為何沒有出現?
    臧霸的心中很不安,似乎隻要呂布這邊有事,趙雲都會有所動作,可這次,竟然如此安靜?
    不過,同是河北總堂之人,趙雲當然不會讓臧霸失望。
    就像是回應著他的期待,趙雲出現了。
    隻是,他的出現讓臧霸更加不安。
    因為這一次,沒有任何掩飾,也沒有任何計謀,趙雲就這麽靜靜地從遠處出現了。
    一人一騎,蹄聲緩慢。
    臧霸身旁的士兵也都認得趙雲,他們立刻列陣在前,眼睛左右尋找著龍鋒營的蹤影。
    可是,臧霸卻隻是命他們讓開道路,獨自一人策馬迎了上去。
    “子龍。”
    臧霸平靜地叫道。
    趙雲沒有回答,隻是翻身下馬,繼續向前走著。
    “唉,原來如此。”
    臧霸也跳下戰馬,邁步接近。
    “你今日不打算動手了?”臧霸笑著詢問。
    “我隻是來對你說幾句話。”
    “請講。”
    “你無須整日防我,我曾有言,如今我隻想保徐州太平,至於誰是這徐州之主,與我無關。”
    “助劉備得了小沛,得了黃巾糧庫,你怎還會如此說?”
    “援助田楷之時,他曾救過我,我不想欠他人情。如今既已還清,我便不再參與他與呂布之爭鬥。”
    “可他在一日,始終是徐州、呂布的大患,終將再起兵戈!”
    “那時,便再做定奪吧。你隻須記得,誰先在徐州點起戰火,誰便是我趙雲之敵。”
    “嗬,你這執拗的性格,何時能改改?”
    臧霸笑著上前一步,卻發現趙雲同時向後退了。
    “你我,也如此生疏了麽?”臧霸的笑容褪去,表情有些憂傷。
    “亂世中,各為其主。不必要的私情,就不要留太多了,免得動起手來,瞻前顧後。”
    “各為其主……你趙子龍又是為誰呢?”
    “為這徐州百姓。”
    “可你已不是夜鋒了!”臧霸這句話,是喊出來的。雖然沒有聽清楚,但他身後不遠處的部下全都舉起了兵器。
    趙雲環視了一下臧霸的身後,這些人中,應該也有不少昔日的同伴吧。
    多難之世,身不由己。既無法挽回,便隻能前行。
    該說的,都說清了。至於臧霸信不信,趙雲並不在乎。
    手抓韁繩,趙雲翻身上馬。
    臧霸伸手,卻不知說什麽。四目相對的一刻,臧霸知道——這個兄弟,越走越遠了。
    趙雲調轉馬頭,向著漆黑的夜色中馳去。
    臧霸抬起的手許久才放下。
    他低頭歎了口氣,沒有再看那個方向,隻是眼望下邳說了聲:“進城。”
    ……
    郝萌的首級就擺在呂布麵前的地上,眼神空洞,卻能感受到一絲絕望。
    “這究竟是為何!”陳宮已然趕到了,可終究是晚了。
    “郝萌作亂,已被平息。”呂布麵無表情。
    “曹性!曹性在哪?”
    “作戰時負傷,已回營包紮去了。”魏續答道。
    “唉!奉先啊,事情尚未弄清,你……你怎可如此!須知斬殺己方大將,挫動士氣啊!”
    可是呂布的目光,仍舊是那麽平靜。
    慢慢地,他轉過頭,看著陳宮,卻沒有說話。
    陳宮心中一驚,做為謀士,他太善於察人了。呂布的眼神中,竟然夾雜著懷疑和陌生。
    “發生何事了?奉先?”陳宮試著詢問。
    “並無他事。”
    陳宮的心,隨著這句話瞬間絞到了一起,雖然不知為什麽,但呂布,在心底裏築起了一道牆,一道任何人都無法逾越的高牆。
    他不知道原因,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隻有呂布和曹性清楚。
    因為在曹性被攙走之前,曾經很低聲地在呂布耳邊原封不動地稟報了郝萌臨死的話。
    今日作亂之同謀者,陳宮亦在其列!
    如果是真的,那麽陳宮去通告消息,便是為了穩住自己,甚至是為了借機刺殺。
    經過今夜,呂布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如果連當初一起在行伍磨礪、一同走過那麽多風雨的兄弟都會背叛,還有什麽人值得信任呢?
    略帶著疲憊,呂布不再和任何人說話,獨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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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徹夜搜捕,可段軒等人做為刺客,想要避開陷陣營並不困哪。
    第二日,他們通過喬裝溜出了下邳。
    當然,三人的表情都十分沮喪。畢竟計劃了良久,幾乎得手。
    “我不回去了。”張楓突然開口。
    “為什麽啊?”淩鴛驚訝道。
    “軒哥既然沒能除掉呂布,那便是失信於我,我又何必再與他合作。”
    “夠了!”段軒少有地在張楓和淩鴛麵前表現出惱怒。
    “怎的!我說錯了?”張楓完全無視淩鴛苦求的眼神,爭執道。
    “沒錯!我是沒能除掉呂布,但你無須因此耿耿於懷。既然刺客之道不能成事,那便用謀略。”
    “哼,你還有何法?”
    “你先容我兩月。主公如今去迎皇帝,待他回來,我便向他建議發兵攻呂布。”
    “嗬嗬,你忘了麽?若是曹操發兵,則先要過劉備那一關。”
    “這便是我要你容我兩月的原由。這段時間,你隻須依我之計,我保證到時候,劉備會站在主公這邊!”
    若是旁人,張楓定然破口大罵。可這話是從段軒口中說出,便不由得他不信。
    畢竟,這個男子,曾經是曹操軍中的第一軍師“戲誌才”。
    “你若是再失言呢?”
    “那時不光你的去留我不會再過問,甚至我段軒的性命也交你處置!”
    望著段軒堅毅的眼神,張楓苦笑著點了點頭。
    ……
    斷其獠牙而絕其命,呂布這隻猛虎今生最大的不幸,便是遇到了段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