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霜重寒天秋葉簌,溫酒棋落聽細雪 第四十一章 溫酒棋落聽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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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件事,秦夜泊已經是仁至義盡。
    自家的事情還未理出來個眉目,哪裏還管得了他人的事?
    翌日一早,三人便是直奔上黨。
    “沈大哥,這是……”葉瀛梅一早聽到了動靜,卻是忍住未問,直到那三人走後,才來問了沈亦緣由。
    “總壇出了事,自然是要回去的。”沈亦也沒有必要瞞著她。
    “那沈大哥不回總壇?”沈亦是秦夜泊的心腹第一人,總壇出事,豈有他不回去的道理?
    “這裏的事情還沒結束,我得留下。”
    總壇人手不夠。寒雲教一事還沒有眉目,隻怕,秦夜泊與祁景安暫且是回不了揚州的。
    三人連番趕路,也用了六日時間。
    到了玉淮山,也是拂曉之後,佘如前去稟告青衣,而秦夜泊與祁景安二人則是匆匆歇下。
    回教未驚動其他人,也算得上順利。
    幾近晌午,佘如叫來了秦夜泊,道:“教主在後山圓亭等你了。”
    教主……秦夜泊道了聲謝,連忙過去。
    還有著幾丈遠,顧澤衝他招了招手。
    “夜泊,陪我下棋,若是你勝了,就將這酒溫了。都送與你。”
    秦夜泊聞言,坐在顧澤麵前,看著棋盤,笑道:“莫要拿我尋開心了,教主不是不知,夜泊不懂棋。”
    “消遣,又不必分一個勝負,就算你輸了,酒也是你的。”顧澤對此破不在意。
    他與人爭了一輩子的勝負,現在已經年過五旬,所謂的勝負輸贏,都不甚重要了。
    一子落,秦夜泊笑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下了幾枚棋子,顧澤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這些日子傷可痊愈?”
    傷口太深,養也是不易,何況這些天,少有安寧,隻是這話,是不能說。
    秦夜泊當下便道:“已無大礙,隻是,一月的時日,教主老了許多。”
    顧澤反而是不甚在意,道:“古往今來哪有人可以長生?不老才叫怪事一樁。”
    何人不想求長生?顧澤倒也是灑脫。
    一早這天便是陰沉得很,壓抑的透不過氣,正說話間。雲層翻卷,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已經有微微細雪被風吹到了棋盤,隨後消融不見。
    秦夜泊看向四周,道:“竟然落雪了。”
    “甚好甚好,將這酒溫了,來,下棋。”
    亭子裏早就備下了泥爐,冬日裏顧澤是常來此處的,因此才命人準備下了泥爐碳火。
    溫酒這事,自然是秦夜泊來做,燒了碳,倒也暖和了些。
    “有一事,不知教主答不答應。”秦夜泊也是有些猶豫,寒雲教收為己用不是小事,萬一不成,便再也沒有染靈教。
    “說來聽聽,還會有我不答應的事?”
    “清君門要向寒雲教宣戰,邀了不少的勢力,隻是我覺得清君門不簡單,隻怕別有用心。寒雲教恐怕也另有隱情,我想暗中幫一次寒雲教。”
    就算是為了慕容少白,秦夜泊也不會與清君門為伍。
    “清君門?寒雲教……”顧澤略微皺了皺眉,心中又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名字,覺得前者似是有點熟悉,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
    “教主知道?”這話秦夜泊問的有些小心,看著顧澤陷入沉思的表情,他也不知該如何。
    “如何不知清君門,江湖上見首不見尾的,隻是他們的人絕不是平庸之輩,切忌讓他們揣測到你的意圖。”
    這話分明便是同意了秦夜泊的決定。
    “教主全是同意了?”秦夜泊確實有點難以置信,原本生怕走漏風聲,未料到,顧澤竟是同意。
    顧澤對此卻是笑而不談,道:“拿酒。”
    秦夜泊取了酒,放在顧澤麵前。
    烈酒入喉,顧澤咳嗽了幾聲,許久才平複下,道:“今日我送你一禮,如何?”
    看出秦夜泊要拒絕,顧澤也不在意,隻是對他道:“佛家說的八苦,我已嚐過其七,莫要太在意了。教中的事情有青衣他們,你也不必太擔心,還有便是長老席,盡管放手去做。”
    對於幾個長老,顧澤原本是擔心,他動了長老席,會有人暗中與他做對,萬一他日後還未來得及將令牌交出去,那該如何是好?
    既然秦夜泊回了總壇,那都交給他便是。
    有鬼司等人幫他,倒也全然不懼。
    又將教中事情交代一番,顧澤才鬆了口氣。
    卻是讓秦夜泊心中陡然有了離別之感。
    說到最後,顧澤喚來秦夜泊,道:“再隨我看看這玉淮山。”
    出走未有多遠,顧澤一頭向地麵上栽去。
    秦夜泊先一步扶住他,二人就這樣坐在了原地。顧澤整個人都倚在秦夜泊身上。
    “回亭中?”秦夜泊試探的問了一句。
    顧澤費力搖搖頭,道:“不必,不必,就在這裏,玉淮山。”
    不隻是過了多久,顧澤頭一沉,倚在秦夜泊肩膀上。
    這讓秦夜泊心中狠狠一顫,回頭低聲道:“教主……教主?”
    隻是,顧澤已經沒了氣息。
    “教主……”隨後秦夜泊笑了笑,道:“這個稱謂太陌生了,那不如再喚您一聲顧前輩。夜泊還記得,第一次遇到顧前輩。也是落了雪的。”
    一晃十七載,從他年僅九歲,到如今的二十有六。
    雖談不上養育之恩,卻也教導他十餘年。
    這恩不可謂不重,這情不可謂不深。
    就連對他的親生父親,秦落,都未有這份感情。
    顧澤能夠撐到今日也實屬不易,全憑大把草藥續命,早已經厭倦了這般的日子,能再見到秦夜泊,也無憾了。
    這是顧澤的選擇,秦夜泊又何嚐不知?
    不想讓顧澤為難,便尊重了顧澤的選擇。
    正因如此,顧澤在知道秦夜泊回總壇的時候,斷了自己的藥。
    天已黑,連秦夜泊自己也不知說了多久,細雪飄忽而下,天地間靜得能聽清雪落的聲音。
    “不與前輩說笑了,夜泊,恭送前輩。”
    雪落到深夜,秦夜泊也在原地坐到深夜,顧澤還靠在他的肩膀。
    直到祁景安來尋。
    整整七日,染靈上下縞素,所有事宜都是秦夜泊親自安排。
    守靈三日。秦夜泊竟是高燒未退,硬是讓祁景安拉去休息。
    在顧澤死後,才應該是秦夜泊真正鋒芒畢露的時候。
    “教主不可再留情了。”青衣的語調竟然是帶了一絲的憂傷,這倒是罕見。這種時候,他算是把情緒隱藏的極深了。
    顧澤交代給他的事情,他還未完成。
    秦夜泊點點頭,“今夜三更之前,陳風必死。”
    陳風是陳長老的名字。當年若不是顧澤百般庇護秦夜泊,恐怕早就被此人下手除掉了。
    連秦夜泊的許多心腹好友,都是一一被他添了罪名。
    對於此人,即便是毒殺又有何妨?
    說起來,秦夜泊倒是對用毒一事有些鄙夷,原先他年輕氣盛,用毒也取了不少人性命。
    直到後來,圍殺沐酌的時候,便是有人暗中使毒。
    秦夜泊才恨透了這手段。
    隻是可惜,他也並非聖人君子,陳風這一幹人的性命是斷然留不得的。
    “顧教主留給你的東西,隨我來。”對於陳風的死活,青衣也不甚太在意,這些時間,顧澤讓鬼司明裏暗裏的不知拔了他多少黨羽。
    陳風一幹人覺得大事不妙,竟想對顧澤下手。
    若非青衣警覺,顧澤哪裏還能活到今日?
    隻是顧澤也算是元氣大傷,知道命無多日,才將令牌交給佘如,要他轉交給秦夜泊。
    未想到秦夜泊直接回了總壇,這倒是讓顧澤有些欣喜。
    先前顧澤說再送秦夜泊一禮,此事便囑托給了青衣。
    隨青衣到了玉淮山一側,這裏少有人至,枯黃草木遍地皆是。
    不知青衣從哪裏動了機關,麵前竟出現了一條暗道,二人走進去,青衣在前點了燭燈,七拐八繞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也算是一間密室,旁人根本無法尋到,中間石台上擱著一柄長槍。
    秦夜泊都聽得清自己的心跳,僅是擱在這裏,一眼看過去,端得是霸氣無比。
    青衣緩聲道:“這柄槍,是教主為你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