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重劍天下聞,落花逢君江南別 第一百零八章 少年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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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謙汐的動作也是十分迅速,直接挑了四個人出來。
這四個人年紀都不大,未到弱冠之年。
祁景安手中握著一把梧深劍,看向了四個少年。
秦夜泊是有心挑選的,不僅僅是為了帝江盛會,還有染靈的將來。
他現在身邊有沈亦,有祁景安,有時紹星,甚至還有月無雙。
可,他早就和皇家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了,蘇逸那種人,將來會放過他麽?
其實秦夜泊心裏比誰都清楚,漫園是蘇逸給他的勢力,那日後的代價,是小不了的。
所有的取得,都已經是有所犧牲,有所付出才能換回來的。
至於這個代價,無論是能不能承受住,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無論他能不能承受得住,都必須承受住。
隻要想活,就必須承受。
成王敗寇,說起來十分殘忍,可真正到了那個地步的時候,誰都沒有收下留情的機會的。
沒有人會真正憐惜戰敗的人。
就連秦夜泊這個性格的,都沒有對陳煊留情麵。那時候陳煊不可憐麽?當然可憐,換做是秦夜泊,陳煊會留情麽?
秦夜泊倒也是不在意,讓祁景安給他搬了一把躺椅。
他沒有記錯的話,張謙汐也年僅二十有二。
也的確是年輕,雖說差不了幾歲,秦夜泊還是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那時候秦夜泊什麽都不用顧及,隻要想著如何壓他陳煊一頭。可真的決出了勝負,卻突然覺得有些迷茫了。
如今幾乎半個寒雲教收到了染靈中,他還在求什麽?
名揚天下麽?他曾經答應顧澤的,一定要讓染靈名揚天下。
之後呢?
秦夜泊問了自己無數遍,以後呢?
要幫蘇逸奪權麽?蘇逸有心在皇位,試問一個人蟄伏待機二十年,他怎麽可能會輕易就善罷甘休?
換做是秦夜泊,也不會就此收手的。
“教主。”其中一名少年開口,直直看向秦夜泊,道:“聽聞教主一把泣魂槍使得爐火純青,不知今日是否能夠領教?”
突然被這句話拉回思緒,秦夜泊眼眸低垂,不知人在思量些什麽。
“敢問教主,可迎戰?”那少年依舊是不依不饒,問道。
張謙汐立刻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在說。
“罷了,今日沒有外人,可今日我是不會動手的。”秦夜泊在想,他與這個少年一般年紀的時候做過什麽?去刺殺周元鴻麽?
“可是教主……”那少年還想說什麽,最後咽了回去,換了一句話,道:“教主是看不起我麽?”
張謙汐在問自己,為什麽要把這個人帶來。
祁景安看著秦夜泊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在感歎別的事情了。
“他不動手,今日由我來。”祁景安的梧深劍沒有要出鞘的意思。
那少年看著祁景安的梧深劍,問道:“你與月無雙,誰更勝一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少年的眼裏是有光的。
向往,崇敬,以及一種想要挑戰的自信。
“真是少年無畏,我當初若是你這般……”我若是你這般,那今日也不會有這麽多感慨了。
後麵的半句話,秦夜泊聲音壓的極低,不知是不是有人聽到。
“你在無雙手中,走不出三個回合。”秦夜泊在躺椅上,慢悠悠開口。
那少年是有些不服氣的,何況,秦夜泊還算是尚且年輕的,而後看向了祁景安。
不得不說的是,祁景安收斂起鋒芒,給人的感覺,還是十分容易相處的。
張謙汐手下的人,秦夜泊也懶得管了,都是直接扔給了張謙汐。
秦夜泊記得。張謙汐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在教中了,夢裏絕對是得到顧澤認可的。
“那他?”那少年指向了祁景安。
秦夜泊笑了笑,道:“人不可貌相呀。”祁景安這張臉,實在是騙過了太多人了。
就連秦夜泊第一次認識祁景安的時候,都甚至懷疑,這樣的一個養尊處優紈絝少爺,是怎麽到了教中的?
直到見識過祁景安幾乎接近無情的理智,以及,從不會留下任何禍端的手段,秦夜泊才明白,他想維護的祁景安,遠遠不是看上去的那般。
祁景安大多時候都是絕對的冷靜,對於得失,他也是不會計較太多的。
少年依舊是有些狐疑,可到底也是張謙汐選出來的人,倒是沒有輕敵半分。
“他叫祁景安。”秦夜泊甚至是伸了個懶腰,看著幾個人。少年時候總是有熱血的,想一路得到重視,想要報效自己的衷心。
祁景安的大名在染靈教可謂是響得很。
畢竟這張臉,和他的性子,就已經是很容易被人談論起的了。
那少年臉上的表情的確是有一些不可置信。都說副教主長相清秀,可本事不低,他卻是僅僅在遠處匆匆見過幾次。
距離太遠了,都是看得不甚清楚的。
而當這個人真正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站遠一點,小心傷到了花花草草。”
少年招式熟練,融會貫通,倒是個好苗子。至於怎麽教,那就是張謙汐的事情了。
這四個人倒是挨個試過了祁景安的本事。
就算是祁景安不說,秦夜泊也看出了些什麽。
真是少年,未出茅廬。
“我不服,不服。”少年聲音有些顫抖,卻不是情緒所至。
祁景安早就收了劍,安靜站到一旁。
“景安說說,這四人如何啊?”秦夜泊自然是不避諱的。能和祁景安打上二十多個回不見敗相合的人,秦夜泊是有些滿意的。
誰知祁景安隻說出了兩個字。
“年輕。”
隨後秦夜泊狠狠給了他一肘,這又不是他試的,他還能說什麽?
“都太衝動了,想要迅速取勝,可殊不知,急於求成是萬萬不可的。”
秦夜泊在一旁看著他,說了兩個字:“廢話。”
祁景安沒忍住,還是輕笑出了聲,道:“那教主想說什麽?”
秦夜泊瞥了祁景安一眼,不再理會,道:“你們不懂什麽是退,什麽是進。”
祁景安與人交手,絕不會步步緊逼,這戰場上,也是需要心理戰的。誘敵深入,便是其一。
可惜這些人,實在是沒經曆過什麽殊死決鬥。
“問你們一個問題,殺過人麽?”提到這個話題,秦夜泊還是有些嚴肅的。
張謙汐倒是先開了口,道:“沒有。”張謙汐是親自教導他們的人,這些人的來曆,他也是清清楚楚。
怎麽可能沾染過人命?
幾個少年終歸還是少年。
聽到這個話題,有人說一臉凝重,而有人,卻是不屑。秦夜泊想了想自己這般年紀的時候,確實殺了不少人了。
而秦夜泊,受沐清歌的影響,其實很大。沐清歌天生薄情,生性殘忍,用活人養蠱也不覺得是有什麽的。
也就是那時候,秦夜泊深受其影響。
顧澤也覺得勢頭不對,秦夜泊被影響的太多了,可終歸還是沒有肆意妄為過,也沒有任意屠殺善良。
這才放下心來。
殺人什麽的,秦夜泊不會有心理負擔,但他還是能避免,則還是避免的。
鮮活的生命,如果沒了,那世間,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了。
姬冰塵曾經問他,是否在戰場殺敵,秦夜泊能夠毫不猶豫說,殺人。
可在問一次,他們年邁的父母在等他們回家,他們的而已,還回的來麽?你,殺不殺?
秦夜泊還是猶豫了。
一個人有了牽絆的時候,才是最不想死的時候。
鬼使神差,秦夜泊看著站著的五個人,問出了這樣一句話:“想殺人麽?”
不等他們回答,秦夜泊便繼續問道:“戰場上的敵將,你殺不殺?”
四個少年幾乎是異口同聲,道:“殺。”
張謙汐是沒有說話的,見此退到了一旁,秦夜泊想問的,不僅僅是這四個少年,還有少年時候的自己。
和秦夜泊一樣的答案,幹脆利落,不絲毫拖泥帶水。
秦夜泊整理了一下衣領,用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因為少年無畏,秦夜泊是不會懷疑這幾個人會有所猶豫的。
敵人永遠都是敵人,換做那個時候秦夜泊,也會如此。
而人有了牽絆,便是容易將自己帶入了,如果自己有年邁父母,如果自己有每天追著自己喊爹爹的兒女,會想死在這戰場上麽?
沒有人會想的,之所以少年無畏,便是因為無所畏懼。
“所以,”秦夜泊問出了最後的一個問題:“畏懼死亡麽?”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問,可總感覺,問一問才是甘心的。
摸著良心。秦夜泊,是害怕死亡的,他不會害怕死在戰場上,也不會害怕死在刺殺的人物中,也不會害怕死在不能敵的對手的手裏。
他怕的死別,怕的是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怕的是那個鮮活的生命再也不能看著他,叫一聲:“秦夜泊。好久不見。”
祁景安微微低著頭,抱著梧深劍站在秦夜泊的一側,看上去,竟給人一種性子順從溫馴的感覺。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而秦夜泊則是靜靜等著幾個人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