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重劍天下聞,落花逢君江南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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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自明看著祁景安,一時間百感交集,這才短短幾日的時間,他嘲諷過的小輩,已經是救下了他的這條命。
    他本就是說不出話,幹脆兩眼一閉,任由那老先生擺弄了。
    而夜幕降臨,是最安靜,也是最可怕的時間。秦夜泊一個人走在路上,周圍安靜得可怕。
    手中抓著短刀,半分不敢放鬆。
    如果他群聊不錯,張庚衍……就算不會殺了他,也會找人給他找些麻煩。
    比如說,徹底廢掉他。
    和徐自明那般一樣,秦夜泊分明看到他的喉嚨上有很明顯的抓痕,像是有人用力掐著他的脖子那般。
    就算是在深夜中,借著月光,也是分外明顯。
    而徐自明自己,也是一言不發,隻是毒怨地盯著張庚衍。
    秦夜泊捏著眉心,又覺得心中有些焦躁,便閉上眼睛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回府麽?
    不能回去,絕對不可以回去,徐自明在府中,若他再回去,或許張庚衍真的會動手。
    他還可以拖一拖,而徐自明……絕對不可以出意外了,他的情況很差,萬一稍有疏忽,徐自明極有可能性命不保。
    如果是秦夜泊想殺人,那絕對是可以得手,不管張庚衍有多少人,多少手段,他都可以得手。
    可惜,如今是張庚衍要殺人。
    沒過多久,秦夜泊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從腰間摸出來了幾根銀針,細如牛毛。
    當初童符就是死在了這個銀針之下的。
    他的身後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盡管是極力放輕聲音,秦夜泊還是察覺到了。
    一共……八個人。
    秦夜泊倒也是沒有慌張,他手中,還有十根銀針。張庚衍已經不知道像哪個方向去了,秦夜泊幹脆心一狠,出城去了。
    月無雙坐在房頂上,靜靜看著四周。方才時紹星看到祁景安等人帶回來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就已經明白了。方才打鬥之聲,便是要殺了此人吧?
    時紹星也僅僅是抬眼看了一眼徐自明,他認得這個人,和小聲交過手,最後敗在了小聲手下,為人更是桀驁不馴,難以駕馭。
    他還奇怪,祁景安和姬冰塵怎麽把這個人帶回來了。
    “這要好生調養著。”說罷,老先生深深歎了口氣,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
    什麽人下這麽狠的手。
    徐自明說不出話來,之前點點頭,卻突然看著周圍,秦夜泊呢?
    他記得,秦夜泊好像勾著張庚衍的肩膀,兩個人討論著哪家酒肆的酒更香。
    想到這裏,徐自明出了一身冷汗,張庚衍那個人,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絕對不是看上去那麽容易對付,明明沒有看清張庚衍的手段,隻覺得有什麽東西順著他的傷口竄入了手臂中。
    起初也並未在意,而張庚衍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告訴他這是蠱。
    徐自明雖說是個莽夫,可也不是那麽願意受人蠱惑的,而張庚衍,就好像掐住了他心裏最害怕的東西。
    他不在意名聲,不在意世人如何評價他的,可他活了一輩子,偏偏在意的清白二字。
    若真是清白毀了,也便罷了。徐自明是逃出來的,從張庚衍的監牢中逃出來的。
    張庚衍這個人,他的手段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祁景安看了一眼周圍,也沒有搭理徐自明,最後留下一句話:“希望他不會白白救你。”
    徐自明神情有些著急,就是因為他知道了張庚衍是什麽人,所以才會擔心秦夜泊的處境。
    而祁景安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徑直走了出去。
    “你不擔心他?”姬冰塵手在門口,眸光辦睜著。
    祁景安搖頭,目光坦然,道:“因為他是秦夜泊,所以,我相信他的能力。其實……其實夜泊,比你想的要強許多。”
    姬冰塵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夜泊啊……你是頂級殺手,而他遊走在生死邊緣,未必比你少,畢竟……”祁景安微微仰著頭,像是想到了往事,繼續道:“畢竟,這明裏暗裏要害他的人,不在少數。”
    “他是用毒的高手,雖說如今他自己,也不屑於用這種手段,可真想滅口脫身,對他來講並不是難事。”
    信任到什麽地步才會這般?祁景安和秦夜泊雖說,之前多年未見,可二人畢竟出生入死了那麽多年。
    天光微明,秦夜泊拿著短刀,正剖開一人的喉嚨,然後拔出一根銀針。
    最後把這八根銀針用布包好,揣進了懷裏,這才站起身喘了口氣。
    總算是都解決掉了,估計張庚衍也會猜到了這幾個人,是殺不掉秦夜泊的,是為了拖延時間麽?
    而深夜裏的,月無雙站在兩個屍體之旁,手中的重明劍上,不斷有血滑落。
    這兩個人鬼鬼祟祟摸了過來,月無雙便手起刀落,直接結果了兩個人。
    估計,張庚衍也沒想到,月無雙,還是站在秦夜泊這邊的。
    秦夜泊回來的時候已經天光放明。
    “夜泊?”祁景安守在府中一夜未睡。
    秦夜泊看上去似乎是疲憊至極,衝著幾個人擺了擺手,道:“無事。”
    祁景安讓開了路,隨後跟著秦夜泊一同進了房間。
    剛剛進到房間,秦夜泊直接躺到了床上。
    “你昨晚去做什麽了?”祁景安也沒拉他起來,隻是坐在了一邊。
    秦夜泊躺下,感覺祁景安坐在了一邊,便往裏麵挪了挪,眼睛都沒有睜開,道:“逃命去了。”
    “什麽?”
    秦夜泊許久都沒說話,閉著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祁景安垂著眼眸,就在一旁靜靜等著秦夜泊的回答,他知道,秦夜泊,一定會交代他一些事情的。
    不知過了多久,秦夜泊睜開了眼睛,看著祁景安。
    “張庚衍,昨天夜裏就要動手了,我逃了。”
    祁景安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他知道秦夜泊昨夜一定和那些人交手了。
    既然秦夜泊現在不願意說……
    “八個人,都殺了。”秦夜泊看了他一眼,又閉上雙眼。繼續道:“景安,我有點累。”
    八個人,秦夜泊不是不能殺,隻是泣魂槍又不在身邊,而他自己……動起手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幾分勝算,還是為了保險起見,一個一個毒殺掉。
    其實很累,他是被八個人跟蹤的,不知道那些人什麽時候會動手。整整一夜,秦夜泊精神緊繃,萬萬不敢放鬆半分。
    就連唯有的一絲困意,都不敢有了。
    祁景安說不擔心,是不擔心秦夜泊會出事,是相信他會自己一個人平安歸來的。
    “你救下徐自明,是因為,你與張庚衍的立場相對麽?”
    秦夜泊眼睛都沒睜開,點了點頭。
    張庚衍是要殺了徐自明滅口的,那就說明,徐自明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或許,除了長生蠱,秦夜泊還能知道更多,關於張庚衍的事情。
    老先生突然站在門外,道:“那傷者已經處理好了,似乎想見你。”
    方才他看到了祁景安走了進去,便等在門外,可等了半天,也不見祁景安出來,這才敲門詢問。
    祁景安看著門外,又轉過頭,道:“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秦夜泊點了下頭,沒了聲音。
    “鴻蒙,交給你罷……”徐自明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幾個字。說罷,便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嚨,喘了幾口粗氣。
    祁景安接過鴻蒙劍,看著徐自明,突然問道:“張庚衍想殺你,是不是因為,你不肯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
    徐自明點點頭,沒有再開口了。這個人雖說是長相清秀,看上去人也是安安靜靜,就連聲音也是有些溫和,可祁景安,這張臉,從來都沒有掩蓋過自己的惡意。
    祁景安剛剛見到徐自明的時候,那個眼神,分明是想直接剁了他的,可最後,他還是壓下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至於是什麽事情根本不重要,張庚衍依舊是沒有達到目的。
    至於徐自明……祁景安根本不在意這個人究竟和張庚衍有什麽恩怨。
    這些事情,秦夜泊選擇救人,是因為他與張庚衍立場相對,而秦夜泊,也是不會見死不救。
    徐自明留下了鴻蒙劍,便是要離開,祁景安攔了他一下,道:“出去找死麽?”
    “不是找死,是赴死。”姬冰塵就在門前,他守了一夜,卻不想月無雙出手如此迅速,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祁景安看了徐自明一眼,也不再攔著他。
    午分過後,那徐自明的人頭,已經掛在了張庚衍府邸之前。
    掛了整整一日,為的就是告訴所有竊賊,莫要打帝江的主意——張庚衍追殺徐自明,用的就是徐自明想要竊取帝江的由頭。
    秦夜泊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什麽太多的情緒。徐自明本來就和他沒有什麽關係,就算是自己去找死,那也和他無關。
    隻是……隻是他突然感覺到,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祁景安沒有說話,把鴻蒙放在了秦夜泊麵前,緩聲道:“這是徐自明的那把劍,留下來了,我知道你不會劍法,去把他給沈亦吧。”
    秦夜泊搖頭,道:“你拿著,至少也要過了帝江盛會。”
    這把劍一旦拿出,就意味著,告訴天下所有人,無論是秦夜泊還是祁景安,都已經站在了和張庚衍為敵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