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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悉趕到食堂的時候是下午四點。
    外麵不知何時飄飄灑灑下起了雨，雨聲淅淅瀝瀝，溫度有點低，但比校門口好多了。
    一直明媚的這個世界難得下了雨，卻仿佛在昭示著每個人陰沉的心情。
    嘖。
    賀悉攜帶著雨水的清新氣息推門而入，掀起一陣冷空氣。
    有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腦袋。
    大家果然都在食堂裏，氣氛凝重一時。賀悉走進去，目光下意識先找到了紙鶴。少女安靜而空洞地坐在角落，看起來有點心如死灰的感覺。
    然後她才找向了時歸川。
    少年也安靜地坐在角落，隻不過他不隻是麵上平靜，是真的平靜，比圍在食堂最中央的那一團悲傷絕望的人平靜多了。
    她邁步走到了少年旁邊，坐到了高椅上，還有心情在高高的凳子上蕩腿。
    “要麽紙鶴是假的，要麽我們找錯了凶手。”時歸川良久抬頭說了一句。
    賀悉點頭又搖頭：“一定是後者，如果這個不是真的紙鶴，她根本不可能打開學校大門。”
    時歸川沉默了一下，道：“你怎麽想？”
    賀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那位大叔他……被帶走了？”
    時歸川不置可否：“是。”
    賀悉也沉默了一會兒。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性質，我們為什麽會被圈進來，幺又是誰……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賀悉歪著腦袋看時歸川的眼睛。
    時歸川坐的矮凳，此時顯得他們一般高了。
    少年回眸看過來，淺淺一笑：“最重要的是如何離開這裏，可能很多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更好吧。”
    “嗯。”賀悉心不在焉地收回了目光。兜兜轉轉，目光又放在了紙鶴身上。
    那個瘦弱的女孩此刻竟然無比平靜。
    賀悉輕微眯了眼。
    “我要再去高二（7）班教室一趟。”她跳下了凳子。
    時歸川站起身來，道：“走吧，我跟著你。”
    賀悉找到秦可打了聲招呼，讓她照顧好兩個孩子就和時歸川一起出了食堂。二人離開，食堂裏都沒有人問一聲。
    夏天呆呆地看了眼門外的雨，問易明江：“咱們是不是隻剩下一次逃離機會了？”
    易明江愣了愣，許久沉重地點頭。
    宋河目光淡然，“不知道如果逃不出去會發生什麽。”
    賀悉不顧淋雨衝入了教學樓。她直上三樓，連走帶跑，時歸川隻是跟著她，什麽也沒有問。
    賀悉甩了下有點濕的馬尾，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她環顧了下教室，隨後走向了那間狹小的地下室。
    屍臭仍舊濃鬱，她卻恍若未聞，蹲下身子，看著鎖孔發呆。
    大概沉思了兩分鍾，賀悉把目光轉向了那具麵目全非的、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上。
    賀悉又沉思了兩分鍾。
    時歸川耐心等了她五分鍾，隨後見她起身，突然眼睛發光地轉向時歸川，道：“阿川，我知道了！”
    時歸川被這聲久違的“阿川”喊得心花怒放，他聲音放的不能再溫和：“知道什麽了？”
    “凶手！”
    時歸川見她竟然往地下室探身子，連忙拽住她，問道：“發現什麽了？”
    賀悉盡力將胳膊伸長，探了半個身子下去才在最邊邊角的地方摸到了她想要拿的東西。
    她借著時歸川的力起身，回頭一笑，眼睛裏仿佛裝了會發光的星星：“看。”
    她手裏赫然握著一隻沾了塵灰的紅色中性筆。
    時歸川挑眉：“這……”
    “沒錯。”賀悉往旁邊走了兩步，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從桌洞裏翻出一個本子，“真正的凶手就是紙鶴。”
    “是她？”時歸川用了疑問句，卻帶著種反問的語調。
    賀悉打開筆蓋隨手在本子上畫了幾道，說：“其實你應該跟我一樣，在心裏早就對這個女孩存了疑。”
    “她太淡定了，淡定得根本不像一個懦弱的被霸淩者。”
    “她還說她根本不屑於偽裝。”
    賀悉把本子遞到時歸川麵前，道：“但是我們缺乏證據，直接證據又指向了沈野，所以才不得已將沈野關了進去。”
    “但我想，現在，我們已經排除了白濤，找到了紙鶴行凶的直接證據。”賀悉說著，聳下了腦袋。
    “真的是她……”
    時歸川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沒事。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她會好的。”
    賀悉輕輕合了眼，感受到時歸川給了她一個擁抱。
    久違。
    兩個人出了教室，下到一樓，賀悉無比悠哉地去了大辦公室，給沈野開了鎖。
    沈野本來坐在籠子裏發呆，聽見開門的聲音，眼睛一亮，道：“悉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救我的！”
    賀悉嫌棄地看他一眼：“你怎麽這麽憨啊，給自己辯解都不會。”
    “我辯解了，有人信麽。”沈野聲音委屈得不行。
    賀悉看著他笑了，“原來你那天的平行時空推論是真的聰明了一回呀……還讓人怪不習慣的。”
    感受到沈野幽怨的目光，賀悉笑著補了句：“行了行了，這都快七點了，先帶你去食堂吃飯。”
    沈野一聽這話就一骨碌爬了起來，眼睛都快冒綠光了，他道：“悉姐，咱以後商量個事行麽？如果你哪天再誤會了我，不管是不是誤會我，都讓我吃上口飯行嗎？”
    賀悉看著這孩子可憐兮兮的樣子，憋著笑大發慈悲地將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道了聲：“好。”
    沒有下次了。
    三人出現在食堂的時候，秦可就跑了過來一個激動抱住了沈野。
    抱完了她才後知後覺的尷尬，退了兩步道：“對不起對不起啊兄弟！我誤會你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沈野無奈道：“行了別假哭了大小姐，讓我吃口熱乎的我就原諒你。”
    秦可立馬將剛剛突然出現在食堂的晚飯給他端了過來，無比乖巧道：“您坐，您吃。”
    她無比熟練地拆開了袋裝榨菜倒進餐盤裏，然後將筷子遞到他手裏，拿勺子給他攪米湯散熱。
    乖巧地什麽都準備好了，就差替他吃了。
    沈野餓的連話都不想說了。
    大家其實彼此間也不是很熟的關係，有很多人沒上來搭話，但還有像夏天、劉澤昊這類的過來送溫暖。
    夏天還好，沈野大度地擺擺手表示沒事不計較，等到了劉澤昊過來別別扭扭道了聲“抱歉”，沈野就突然抬起了頭。
    沈野嗔怒地一嘴塞著饅頭朝劉澤昊吼：“你個傻逼玩意兒，能是老子嗎？”
    劉澤昊麵無表情（xiukuizize）地躲到了賀悉身後，賀悉笑著拍沈野的肩：“行了吃飯吧你，聽說過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麽。”
    沈野委屈得聲音都顫了：“悉姐，你你你……你竟然幫他？！”
    賀悉笑而不語。
    真的算是不打不相識。
    天色已晚，賀悉沒打算今天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因為沈野回來了，紙鶴就沒有了床位。她正打算自覺地換一間寢室的時候，就見賀悉一臉微笑地扣住了自己的肩膀，道：“你今天晚上跟我一個床睡吧。”
    “為什麽？”紙鶴還清晰地記得前一天她的態度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賀悉麵不改色微笑：“因為我實在是太太太喜歡你了，我穿越到這個時空不就是為了找你嗎？”
    紙鶴警惕了起來。然後她聽見麵前的女孩仍舊微笑著開口。
    “我那兒有彩紙糖，要吃嗎？”
    紙鶴學她麵不改色：“走，咱們去睡覺。”
    賀悉失笑。
    這女孩心性其實還是那麽單純。
    兩顆彩紙糖就騙走了。
    賀悉去找時歸川把他的那顆糖搶了過來，剛好加她的有兩顆。信件室裏似乎還有五顆。
    她遞給紙鶴的時候，紙鶴笑容格外甜美，吃到糖的神情十分饜足。
    賀悉將本來就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床硬是分了一半給紙鶴。
    她知道紙鶴殺人都是有原因的。她知道紙鶴本性是很善良的，不會隨便傷人。
    所以她放心。
    她問紙鶴：“你說白濤是不是已經死了？”
    紙鶴驚異地看她一眼，道：“不就在那兒？”她抬手指了下沈野。
    賀悉笑了笑，道：“不用騙我了，你又不可能沒見過白濤，白濤不長這樣子。”
    紙鶴眸色深了下去：“哦。”
    賀悉斟酌著問道：“白濤他……傷……”
    說了一半還是沒有說下去。
    算了算了。
    紙鶴卻聽懂了她要問的話。她輕輕笑彎了眼睛，語氣裏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沒有對我做過什麽，但是別人就不一定了。”
    “？”賀悉皺眉。
    她想起來那具楊璐的屍體。
    沉默了片刻，她輕輕開了口。
    “晚安，紙鶴。希望你……”希望你能快樂，希望你下輩子有個好的家庭，有個好老師，有一個班的好朋友……
    賀悉沒說完，因為她看到紙鶴已經睡著了。
    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背對著她睡著了。呼吸平穩，臉龐瘦削。
    這一瞬間的她單純可愛到極點。
    如果……如果她真的未曾在無窮的黑暗裏掙紮出鮮血……
    依舊，可惜沒有如果。
    賀悉舔了下唇，輕喚：“紙鶴？”
    沒人應她。
    大概已經睡熟了。
    賀悉咬著下嘴唇，小心翼翼地將手探進了紙鶴的上衣口袋。
    留下了一抹轉瞬即逝的溫度。
    女孩在那一瞬間睜開了眼，黝黑而空洞的眼睛望著黑暗。
    賀悉沒有察覺，隻覺得口幹舌燥地心虛。
    她立馬轉過了身麵對著時歸川的方向合眼。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女孩猛然睜開的眼睛，又悄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