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6-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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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吳科氣得胸悶肚脹又串到吳毅家。吳毅妻子見他臉色難看,忙問:“三叔,和誰生氣了?”他就把衛生所的事說了一遍。
吳毅妻子說:“三叔,不是我說,你這麽大歲數了還當孩子王!若老老實實待在家,不在外惹事生非,哪會生這麽大的氣?夜裏歡快下台,這是哪來的風?”
吳科說:“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聽說我侄子快入黨了。有這事嗎?”
吳毅妻子說:“那有什麽稀罕!以他那秉性當個教學先生還是塊料,當幹部恐怕他不行。”
吳科說:“咱這一大家族人老幾輩都沒出一個人物。我侄子總算有出息了。這是咱全族人的榮耀啊!”
吳毅本不欲說話,但聽到這裏忍不住說:“三叔,你以為入黨就應撈點什麽嗎?我告訴你,在咱家趁早斷了這個念頭!入黨是為群眾辦事,不是為升官發財!”
三叔說;“依你說,共產黨員就不應該有一點私心?”
吳毅妻子說:“你不要和他理論。這是一個死腦筋,也是一個老木!”
吳毅說:“說什麽都可以,但是做共產黨員就不能有私心!”
三叔說:“我看你這個黨員就不要幹啦!”
吳毅沒有接話。三叔悶了長時間。吳毅妻子急打圓場,說:“三叔,你說咱一大家為什麽過去沒出一個人物呢?”
吳科說:“過去人窮上不起學。沒文化就像地上啄食的雞,飛不上高枝,見不了大世麵。”
吳毅妻子說:“三叔挺會說話!”
一聽誇,吳科又燒了起來,說:“俺侄子入黨,是大鵬展翅上雲天。”
吳毅妻子說:“不燒吧,你往高處走,有人往後退!”
吳科說:“今後多小心!”
吳毅很平靜。這時他想起水滸中的武鬆,一個人趁著暮色正向景陽崗走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說話間有人敲門,吳毅妻子去開。進門一看是憨五。眾人一驚。
吳毅妻子說:“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憨五說:“晚上在街中轉悠,見你家燈還亮著就來啦。”說著嘿嘿笑。
吳毅妻子問:“你還幹了什麽事?”
吳科追問:“說吧,你不會閑著!”
吳毅對這個人反感,目光嚴厲,憨五為之一震,說:“剛才我在街上,見到一個女的。我一直跟到校門。啊,原來是嚴老師。一看學校燈還亮著就退回來。”
眾人又是一驚。吳科說:“憨五,你知道這是老師吧?告訴你,如果你膽敢打老師的主意,小心修理你!”
憨五說:“別,別,我再憨也知道尊敬老師!”
吳毅妻子說:“這樣說你不憨,知道好歹。”
吳科掏出一支煙,扔給憨五,說:“沒事快回!”憨五點著煙,吸了一大口,吐了一長煙圈,跳著走了。
待他走遠,吳毅急對吳科說:“學校如果沒燈多危險!三叔,你現在就找百事通,叫他找幾個可靠人護校!”
吳科說,我現在就去。
第二天早上,嚴玲正輔導學生自習,一扭頭看見吳嫂正向學校走來。此時太陽爬上山,陽光照來,暖和多了。。吳嫂對嚴玲說:“你哥聽說你昨晚受驚讓我看看!”並說已安排護校。一句話說得嚴玲眼裏濕潤潤心裏特別溫暖。嚴玲說:“昨晚我送學生回家。隱約覺得身後一陣風,扭頭看見黑塔一黑影跟著,嚇我一跳!誰知走到校門口,那人走了。”“我在咱村,真夠哥和嫂子費心啦!”又說,“我父親來信說,近期國家有新政策,請吳哥留心。”
說話間,金老師走來,說:“多日不見吳老師,挺想念!”說著遞給一個鼓鼓的信封,說“嫂子,這點錢先用著。”吳嫂說:“怎能又花你錢!”嚴玲說:“接住吧,嫂子,沒有翻不過的山,沒有趟不過的河!”
吳嫂說:“窮倒不怕,隻是你哥心太高了!”
金老師、嚴玲說:“就請嫂子多費心!”
17
夜。大隊葉子賢像踩著雲彩腳步輕得不能再輕飄落到瞎子家。
“唉喲!什麽風把大隊長吹來了?稀罕!”瞎子一陣驚喜點頭哈腰。
葉子賢說:“我是閑著沒事來混一口煙。”
瞎子說:“堂堂一位大隊長沒煙吸,誰信?”
“誰哄你幹什麽,真的沒有。”說著他從口袋摸出個揉得皺皺皺巴巴的二角五分的黃金葉紙煙盒。
瞎子很麻利敬上四角五分的大前門煙。因他常出去下神好煙不缺。
他點上煙,“吱留”吸了一口,深深悶了一口,長長吐了一大煙圈。“我來問你,你家金來是咋倒的?”瞎子“悶”了好一會兒,說:“知道。我恨不得……”其實他不是很清楚,隻不過是說說大話。葉子賢攔住話,說:“別嘴硬,有鋼使到刀刃上!”又吸了一口,說,“這個人現在紅得很,鄉點名入黨。咱村黨員會上已通過了。”
瞎子說:“你不會不同意?”
他說:“鄉裏點名誰敢說不?”
瞎子咬著牙不說話。
他說:“咱們得想辦法打打他的銳氣。讓村裏看他不是好人!”
瞎子說:“大隊長高見?”
他俯在瞎子耳旁說一了番,塞給一個小紙包說:“到時候讓你侄女喝了。”
瞎子遲疑道:“這不太合適吧?”
他口氣很硬,硬的不容質疑,說:“合適!”
他繼續威脅說:“我問你,你是不是不想幹?你辦的醃臢事當我不知道?剛割罷麥抗旱時,你想破壞提灌站。這事讓我抖出去,還不剝了你的皮?平常你在村裏搞封建迷信混女人,先不提,單這一條就叫你吃不清兜著走!”
瞎子一驚:“大人高抬貴手!你包涵著點。”
他說:“那你幹了?”
“幹!”瞎子心裏雖不大情願,但迫於壓力隻好答應。
他拍拍瞎子肩膀,擠出一絲笑,說:“這還差不多,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伏天過去,已到立秋。該涼快一些了,然而暑天餘威未盡,連續多天紅日高照,仍然熱得很。中午,吳毅扛著鋤頭剛從地裏走到自家門口,汗水順著額部脖頸往下流。瞎子就像影子一樣遊到跟前,悄悄說:“我侄女雪桃病了,在家躺著。她說請你去一下!”他說知道。瞎子離去。
吳毅對妻子說我去看看雪桃。妻子說:“喘喘氣,吃過飯再去。”
他沒有聽匆匆就去。他前腳剛走,妻子心裏覺得不踏實後麵就去找紅花。
吳毅到村衛生所叫了醫生,兩人一同前去。中途醫生忘了帶聽診器折身返回取。
他一人來到雪桃家。院子靜悄悄。連喊兩聲:“雪桃,雪桃。”無人應,待到第三聲,才從西廂房傳出應聲。
雪桃其實沒什麽大病,隻是一般的感冒。早上她感覺頭沉沉的沒起床,瞎伯走來問過後,給一包藥,說:“喝了。這藥喝下就會好的!”她不知緣故就喝了。誰知這藥喝過一會兒渾身上下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她不懂這是怎麽一回事,隻感覺有一種莫名衝動在翻騰,血管像鑽了無數條小蟲子爬到全身鑽到心裏。說癢不算太癢,說不癢渾身特不自在。血管在擴張,有地方在膨脹,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空空如一口袋。腦子裏充滿五顏六彩幻想,一個比一個美妙,一個比一個浪漫,讓她激動不已。她鬧不情楚為什麽突然間會這樣興奮?一上午翻來複去。一會兒像在海上衝浪,一會兒又如在天上踩雲。她渴望此時此刻有心儀的人到來。就在這時聽到窗外吳哥的叫聲,怎不叫她高興異常?心一下子咚咚跳個不停!
窗外光線強,剛進屋吳毅感到有些暗,稍一會才看清。屋內無太多擺設,但幹幹淨淨。雪桃躺在床上,蓋著綠葉紅花的緞被。他走近才看清,雪桃臉蛋紅紅兩眼亮亮不像有病。
吳毅問:“雪桃,你怎麽啦?我帶醫生給你看。”一回頭,發現沒有醫生,忽然想起怎麽能一個人到姑娘家?這是姑娘的住室,男人怎能單獨進入?猛一想可能是中了別人的算計!正欲退出,忽然看見雪桃從被窩中伸出兩隻像白藕如蔥杆一樣的胳膊欲摟向自己的脖子。他急閃身躲開。
正在這時,瞎子陰著臉走來,胡子眉毛擰在一起仿佛是非洲森林中竄出的一隻豹子。在他眼中前麵是一隻弱小的羊。他說:“吳老師,你眼裏別人都很臭,隻有你一人是正人君子。你給我說說你一個大老爺們私入女舍為什麽?我侄女可是沒穿衣服一個人躺在被窩啊!”
吳毅義正嚴辭地說:“大叔,話怎能這樣說?我是受你邀請,帶著醫生來給她看病的!”
“那醫生呢?你一個男人到我侄女屋裏為哪般?她的雙手為什麽還摟著你脖子上?”瞎子強裝氣勢洶洶。“你胡說,我站得遠遠的!”吳毅力辯。
這時,大膘、康三進來每人手提一條棍子。大膘凶神惡煞地說:“快說,不說你今天走不了!”
康三陰陽怪氣地說:“你給我寫一份私入女舍挑戲少女的檢討,按上指印。今天這事算擺平。不然我告到村裏鄉裏,讓你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吳毅這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人家精心設下的圈套!此時即使頭上再長幾張嘴,每張嘴都能雄辯滔滔也不起什麽作用了。古人說過,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事已至此,隻有沉著冷靜找突破口。想到此,他心平氣和地說:”大叔,你忘了是你親自到我家請我來。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瞎子說:“你自己安的什麽心,還用我說嗎?”
康三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膘說:“天下哪有不偷吃腥的貓!”
雪桃說:“你們不要胡言亂語!吳老師是俺伯請來!”
大膘說:“你的胳膊怎麽搭在人家肩上?”
康三說:“是這小子拉你啦?”
雪桃說:“我嫌被窩熱自己伸胳膊。吳老師根本沒動手!”
康三對吳毅說:“男女拉拉扯扯為什麽?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虧你還為人師表?”
大膘對雪桃說:“閨女,難道你不知道男女勾一起幹什麽?”
瞎子說:“放肆,越說越不像話!”
大膘說:“還是讓他說。”說著用棍子指吳毅。
康三說:“不給你點顏色看,就不知道牛王爺長幾隻眼!”說著掄大棒。
雪桃高喊:“你們不要胡來!”
正在這時,門“哐”一聲被推開,前麵是紅花,後麵是醫生,還有怒氣衝衝的大河。
大河怒喝:“住手!”
紅花說:“青天白日,你們栽髒陷害!”
瞎子說:“沒有你們的事,快滾!”
紅花說:“我們抓不住鬼決不會走!”
醫生說:“吳老師讓我來給雪桃看病,半路我回去取聽診器晚來。”
吳毅說:“醫生你給雪桃看一下。”
醫生問雪桃:“你什麽病,吃藥沒有?”
雪桃說:“大概是感冒吧。我伯給包藥吃了,混身像蟲子爬鑽心癢,像在水中遊浪上漂。”醫生有些懷疑問:“還有藥沒?讓我看看。”
“沒有了。”
“大叔,你開的什麽藥?”醫生問。
“你管什麽藥,你隻管看病!”瞎子說。
醫生給雪桃把脈察顏觀色。她嘴唇分外紅,眼神異樣,手發燙。已經估計到八八九九。他把心裏想說的話用目光傳給大河和吳毅。
大河本來憋一肚子火,一看醫生的眼神,心中已基本明白,一開腔就是一炮:“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吭人嗎?有本事咱們拉到大街上說!到鄉政府說!”
一聽上街、上政府說理,瞎子急了,說:“不去不去。這事關係著我侄女的名聲,也關係著吳老師的名譽。我看這事不聲張了。咱們私下擺平!”
大河說:“不行,不弄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
康三說:“這種事弄不明白。手伸鍋底下越摸越黑。”
大河說:“不行,誰也休想往吳老師身上潑一點髒水!”
吳毅想,這樣吵來吵去,難吵出一個結果,不如緩一緩,先走出是非之地。他說:“這事暫時到此。我們回去,黑的說不白,白的說不黑。雪桃恢複健康會說明白的。不過我鄭重告訴你們,我是受人之托來看病的,有醫生為證,不是私入女宅。我行的正,站得直,光明正大!”醫生說,就是吳老師讓我來的。
此言一出,瞎子一夥啞口無聲。
吳毅說:“大叔,讓醫生和雪桃再談一下?”
瞎子一揮手,說:“不必了。”
吳毅說:“這事沒結束,你們想想該怎麽辦吧。”眾人離去。
屋裏留下一串謎團與雪桃為伴。
18
這一夜吳毅耳根受盡絮叨之苦!
妻子說:“中午鋤地剛回,你汗沒擦飯沒吃就急往雪桃家跑。可是你光顧跑不看前麵有牆。人無傷虎意,虎有食人心。這下可好,差點落了個私入女舍的名!”
吳毅說:“我當時是急了點,不過我帶著醫生,可惜晚了一步。”
妻子說:“多險呀,晚一步就落入圈套。你該懂得,一個男人是不能單獨進一個女人的住室。我娘家有這樣一件事。一個男人從外回家,當時晌午院中沒人。他一看一間屋門虛掩,沒問便推門。誰知一進屋,一下子驚呆了!床上隻有弟媳一人光身子躺著。你想,男人遇到這場合,腦子能不發熱?即使你很清白,也很難說清楚!
“事鬧起來了。女的說男的不軌,男的說隻在門口站站就走了。恐怕誰也說不清。兩家因此鬧到公堂也沒分個輸贏。鬧來鬧去一年多。最後男方花錢才把事壓下。丟人丟財圖什麽?
“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古訓有些男人總是聽而不見,不受點教訓不會覺悟。男人總想佔便宜,尤其遇到動心的。”
長時間插不上話的吳毅急說:“夫人,讓我插一句,你說的這種男人是我嗎?”
妻子說:“心在你肚裏我怎麽猜!”
吳毅說:“我當時是急了點,沒顧上多考慮!”
妻子說:“不一定吧?”
吳毅說;“不信,娘子,我跪下?”
妻子破涕為笑,說:“誰稀罕!”
吳毅說:“男人膝下有黃金,最好夜夜跪女人。”
妻子佯怒:“幾天不見,怎麽油腔滑調?”
吳毅說:“我說的跪,是尊重我夫人,尊重女同胞。不要男權主義,要男女平等。”
妻子說:“這還可以,不過在家裏不講大道理。”
吳毅說:“我不這樣,你可能一直說到天亮。隻有磕頭求饒。”
妻子說:“要麽不耍嘴皮子來一個真的!”
吳毅笑:“說說笑話,哪能當真!”
妻子說:“今晚你一定給我跪!”
吳毅說:“恭敬不如從命!”
妻子說:“想的美,滾!”
吳毅說:“那麽,我再聽夫人上課?”
妻子說:“我的話多餘了?哪句話不在理!我若不是一心向著你,怕你掉在溝裏,我才不說哩!咱夫妻一場誰舍得說你一個不字?你一心為老百姓辦事,就會得罪人,就有人想整你。今天這事不是明擺著?想想這,你就應該小心謹慎!萬一有什麽閃失我可怎麽活?”說著淚流出來了。
吳毅說:“謝謝夫人一片好意。不過你放心,武鬆上山是為了打虎,不是去喂虎。我有思想準備,不會出事的。即如說有,有你,有村裏這麽多熱心人,也會轉危為安!”
妻子說:“人常說和睦一家百福生,平安二字千金值。家裏平安比什麽都好!”
吳毅說:“願村裏人都過上好日子,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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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葉大隊長把瞎子叫到家裏咕噥了很久。大隊長說:“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不會弄事,怎能叫大膘、康三這倆人拿著棍子去?這下可好打不住狐子惹一身臊!虧你成天給人算卦,吹什麽會預測!吹破了吧?我看你怎麽收場?”
瞎子說:“我隻叫他倆去,誰知他倆拿著棍子。”
大隊長說:“說得好聽!你不指使他們怎會那樣?再說那小子鬼精,他去時帶著醫生。”
瞎子說:“早也罷晚也罷,咱總算抓住了把柄。私入女舍,瓜田李下,是非之地。他脫不下了幹係!”
大隊長說:“誰抓住誰還不一定哩?弄不好你會落個設圈套陷害人的罪名。我看這事咱還要琢磨琢磨。因為這人眼下正紅,鄉裏還打算提拔他當幹部。”
瞎子說:“既然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逼我頂風上?”
大隊長說:“老子的江山好好的,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一個毛蛋孩娃子吱溜一下竄到我前頭。我怎能按兵不動袖手旁觀?我這樣做還是為你們李家。李家倒得慘啊!咱們是同病相憐同氣相投呀!”
瞎子說:“大隊長,你的一番話讓我感激涕零。你是李家的恩人!我李家忘不了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小子正大紫大紅,我們要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大隊長說:“三十六計中有一條就是美人計。你沒看你家小侄女還是個小美人。那小子對她挺有意。這可是咱手裏一張王牌啊!”
瞎子說;“可他對我侄女不一定有心。”
大隊長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瞎子說:“這個人恐怕不好整!”
大隊長說:“火大鋼鐵也能化!隻有把火燒更旺!”
瞎子說:“就怕那小子是烈火真金!”
大隊長說:“一物降一物。我看你侄女不是凡人!你侄女是火,能克金!”
瞎子說:“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可憐我的小心尖,小小年紀竟糊裏糊塗吃了春藥!”
大隊長說:“啊喲,這事你還敢說?你不要命啦?”
瞎子說:“悶在肚子裏,打死我也不說!”
大隊長最後強調:“記住,隻有你侄女還能救你!”
20
天剛蒙蒙亮,忽聽有人敲門。吳毅穿衣去開,一看是穆支書有些意外。支書本來一副沒表情的木刻臉,冷若冰霜站在那裏。吳毅不由心裏一緊。
“今天上午你去鄉裏一趟。”支書冷冷說。
“莫非與前些天的事有關?”吳毅暗暗一驚。
見他一臉茫然,穆支書臉上的冰稍稍融化,說:“是周書記叫你。”
“有什麽事?”妻子一旁焦急問。
“可能是說說政策。”支書說。
“哦……”妻子仍不名其所以然。
吳毅心裏輕鬆,說:“好,我這就去!”他忽然想起中央近期有新政策公布,興奮地一股熱浪湧遍周身。但他沒把喜悅之情流於言表,或許別人並不一定高興。他感到:眼前這位大隊領導對他受到上級重視心情複雜。那冰冷或者不冷不熱含著些許無奈與忌妒。
“上級精神我向你匯報。”吳毅說。
穆支書僵硬的臉上終於擠出一絲笑:“好,快去吧!”還拍了拍他。
支書離去。妻子見他喜形於色,問:“你猜到好消息?”
他說:“我估計不會錯的。”說罷急急趕到鄉裏。
周書記辦公室在鄉政府院後排中間,坐北向南,紅磚紅瓦,綠樹環繞,紅磚紅瓦,明窗淨兒,寬敞明亮。周書記等候已久。他一踏進屋立刻感到陽光充足,暖意融融。周書記說:“中央根據***提議,決定在全國農村實行土地承包。省、縣根據中央精神下發了文件。你先看一下。你年輕有文化接受新事物快,先找你談一下。”又說,“農村長期實行的土地集體所有製,嚴重束縛生產力,挫傷農民生產積極性,阻礙農業快速發展。這是我國農村長期落後農民貧困的根本原因。扭轉這種局麵,必須實行以家庭為單位的聯田責任製。中央這一決策非常英明非常及時。為了在全鄉紮紮實實推開,鄉裏決定先在你們郭堂村試行。讓你參加這項工作,有信心沒?”
“有!”吳毅不加思索脫口而出。
“這就好!”周書記接著說,“我這裏有幾份文件和***講話,你帶回去好好看看。結合村裏情況寫一份土地承包報告。材料寫好讓支書、村長看一下,快點送來。”
吳毅回村後向支書村長匯報,分頭找百事通、大河、老钁頭、金老師、嚴玲商量,組織群眾學習討論。材料寫成村領導看後,立刻跑到鄉裏交給周書記。
周書記:
郭堂大隊群眾認真學習了中央文件和***講話,我們堅決擁護中央最新精神,農村實行土地承包勢在必行。這給老百姓開辟一條富裕路,一定會促進農業快速發展。
郭堂村位於鄉政府所在地三川鎮東北邊山區。解放初500口人,現在全大隊1000餘口人,5個生產隊,土地麵積2100畝,分布村四周丘嶺地帶。土地貧瘠,十年九旱,人均年糧食收入200多斤,人均年現金收入100元左右。長期以來生活貧困。災荒年更為嚴重。造成這種狀況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現行的以生產隊為基礎的土地集體所有製。多年來體現勞動的工分就像一條無形的繩索套在農民身上。農民們夏頂烈日,冬浴寒風,辛勤耕作,卻長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貧困就像沉重的陰雲壓在農民頭頂。如今黨中央撥雲見天,老百姓喜見朗朗晴天。實行土地承包,農民拍手稱快振臂歡呼!
我村群眾一直緊跟共產黨。在各項工作中,以及今年抗旱中表現出很高的積極性。所以土地承包工作一定會順利開展。農村不是沒有出路,而是缺乏鑰匙。實行土地承包,是黨中央給了一把金鑰匙,我們還等什麽?
三川鄉郭堂大隊
吳毅
年月日
周書記讀完報告抬頭看看眼前這個青年,寬寬的額頭,大大的眼睛,謙和之中透著自信與堅毅,從心裏喜歡。過去他在縣委工作時見過吳毅。那時吳毅讀高中,名字已見於省地一些報刊。吳毅也知道周秘書是縣黨政機關中四大才子之一。當時是偶有謀麵而無交談。周書記到三川鄉後還是從老曹口中知道吳毅的。
周書記說:“年輕人,你的材料寫得不錯。其中沒寫到會遇到的不利情況。”
吳毅說:“這些我想當麵對你說。”停一下,欲言又止。
周書記說:“怎麽?有話就說。”
吳毅說:“我想我是一個群眾,怎麽在村裏開展工作?”
周書記略一沉思說:“哦,我明白了。我和你們村說一下,讓你成為村承包工作組成員。有了這個牌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開展工作。”
吳毅高興地說:“謝謝周書記支持。”
周書記說:“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工作!”說著拍了拍吳毅肩膀,並用力按了按。他感到一陣酸痛,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小小的螺絲釘,緊緊地擰在黨和國家的機器上。
周書記再次問:“有決心嗎?”
吳毅堅定地高聲說:“有!”
哈哈哈,周書記高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