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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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1
    吳毅當了黨支書,村子雖然依舊高山遮擋,但是在老百姓心裏寬敞。第五章
    事待辦,百廢待興。千頭萬緒,該抓什麽?經過反複思考,他決定從幾方麵著手:第一,努力學習黨的方針路線,大力提高幹工作水平。第二,長遠規劃和近期安排相結合,分段進行,逐項落實。第三,辦農民夜校,培養農民優秀人才。第四,繼續抓好建築業。第五,修建學校以及整修村中道路。第六,著手解決群眾最關心的問題。
    一天早晨,曦光明麗。他登上一處高崗。遠山如黛,麥田油綠。紅日升起,大地浴彩。田園分外嫵媚。啊,這片土地祖祖輩輩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如今時代賦於新的使命,這裏將繪出最新最美的圖畫。他望著眼前的景色,聯係當前的工作,深感責任重大。有壓力就有動力,有挑戰就有機遇,千難萬難,堅決走下去!
    他返回村,不時有人打招呼,喊:“吳支書!”這是這幾天他經常遇到的場麵。他感到不自在,有些刺耳。他總是耐心解釋:“不要叫支書啦,還是叫名字或小吳。我還是你們的朋友和兄弟。有什麽事盡管對我說。”
    有人說:“你看這街上坑坑窪窪,什麽時候修路?”
    也有人說;“學校破破爛爛,啥時修一下?”
    “什麽時候咱村也蓋起小洋樓?”
    “什麽時候,年輕人能騎上摩托車往城裏跑!”
    “什麽時候,咱村也能看電影……”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把吳毅心裏說得熱乎乎。
    吳毅說:“路在腳下,幸福在手中。隻要我們好好幹,好日子就不會太遠。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落實規劃,讓移山修路工程早日開工!”
    2
    元宵節,是春節最後一個節日。元宵一過,年隨之畫上句號。這一天,按當地習俗,女人盡可外出逛廟會、看戲。紅花約嚴玲雪桃去娘娘洞樂一樂。因為嚴玲快走了,雪桃沒去過。姐妹們就相約在娘娘洞一聚。在熱騰騰的溫泉裏泡一泡爽一爽,玩個痛快淋漓,爽個回腸蕩氣,樂個天翻地覆!鬆鬆筋骨長長精神舒舒暢暢清清爽爽!一年也好有個好氣象!
    一行人猶如放出籠的鳥兒,歡天喜地,嘁嘁喳喳。今天,她們來得早,人還不多。熱霧籠罩的石筍、石柱、石人、石象,朦朦朧朧,若隱若現。雪桃第一次到,感到格外新鮮。
    嚴玲第二個慢慢脫衣,摘胸罩,盡管其她人全脫,但她堅持不脫三點褲。立在池邊,謹小慎微,左顧右盼,巧笑盼兮,顧盼生輝。四周人一下子驚呆了,隻見她的皮膚白如細瓷,柔潤光亮,玉身冰體,宛若貴妃臨池,天仙戲水。人們不禁感歎:造物主怎麽這樣偏心僅造就了一個如此絕世美身?高低瘦胖,恰到好處,增一分也許不雅,減半毫猶為不美!外村女人在著迷欣賞時不會知道她的心靈更美。
    仙子臨池,美女沐浴。人們睜大眼睛,恨不得眼珠跳出,恨不得眼裏生手!
    紅花回頭瞥見平常機靈鬼的雪桃,忽然變得傻愣愣羞答答呆在一旁,既不脫更沒洗的意思。
    “傻女子,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滾下水?”紅花大喊。
    “我一個姑娘家怎能脫得一絲不掛?”雪桃含羞低頭,無可奈何。
    “就你怕羞,嚴老師不也是大姑娘?人家不怕?你怕什麽?”紅花挖苦她。
    “不,不,我怕!”雪桃低頭羞答答捂這捂那說什麽也不脫。
    “你不脫,我往你身上灑水啦!”說著紅花濺起一水柱。水落在身雪桃抱頭就跑。紅花向一個婦女使了眼色,一起發起野來,跳出水池,上前抓住小雪桃用力捺倒,活像宰小雞似的一層層剝。雪桃尖叫著喊饒著也沒躲過,隻能任人擺布。越喊紅花越狂,越發撓她肘窩。隻撓得她忍不住咯咯大笑,但笑得比哭難聽如同慘叫!
    紅花累得氣喘籲籲繼續剝,雪桃死死抓住褲頭捍衛最後陣地絕不泄露。這時嚴玲趕來講情,說讓這個丫頭留著吧。紅花這才罷手。雪桃一下子跳起來振臂高呼:“我勝利了,尊嚴萬歲!”大家目光一齊轉向這個小美人。雖然她不如嚴玲成熟,但白潤光亮,稍嫌單薄,剛剛成熟,一副含情脈脈含苞待放的樣子。
    得意洋洋的雪桃“咚”一聲被紅花等扔進了水裏,在水中爭紮著,呼叫著,求饒著!
    水池不遠處兩個中年婦女在竊竊議論。唉!美花不知落誰家,還不知哪個男人有福?
    一個說:“這些美女是哪個村的?”
    另一個說:“像是郭堂村,褲襠溝的。這個村過去現在成堆出美女!”
    一個說:“可惜村風不好。騷!”
    另一個說:“小聲說,人家聽到了不高興。”
    一個說:“郭堂村今年風頭出大了。全鄉第一個實行土地承包!”
    另一個說:“聽說前幾天換了新支書。這個村要變了!”
    一個說:“聽說要移西山,修公路,人造湖,建景區,來頭大著哩!”
    人們在議論郭堂村,紅花三人聽得心裏樂滋滋的,郭堂村如今名聲在外,影響不小哩!
    這邊議論紛紛,那廂戰事仍緊!雪桃自覺吃虧撅著嘴低頭尋思著任何報複。紅花笑盈盈滿不在乎繼續挑釁。一個使盡全力,一個不甘示弱。雪桃突然發起淩厲攻勢,紅花一邊撒水一邊逃躲。一不小心摔了個仰麵八叉,急伸手捂即將暴露處。
    雪桃說:“紅花姐,你是不怕羞的,放開讓大家欣賞!”
    紅花大聲說:“去去去,有什麽好看的,今非昔比,麵目全非,又不囫圇,看著礙眼!”雪桃說:“不行,你老實一點,放開,不要保留!老酒醉人,老旦有戲!”紅花說:“你是個閨女,你完美你神秘。我有啥稀奇,不香了!”
    大夥說,誰信?
    也有人說,味不夠,加油!
    一向矜持的嚴玲老師也忍俊不禁,說:“玩玩可以,不要過分!”
    但瘋起興誰能聽進?停不下,還在瘋!紅花欲躲藏,雪桃不依不饒。兩人在水中纏作一團,瘋打狠鬥,揚飛水花一片,驚起一群飛鴻!隻鬧得雪龍翻飛,天旋地轉!。一時間,嬉鬧聲,歡笑聲,肆無忌憚,忘乎所以。瘋急了哪管春光泄露,卻忘了斯文全丟!一時間,海嘯驟然起,巨浪空中遊!
    鬧夠了!真該停戰了。紅花躺在池邊,累得前俯後仰,前氣不搭後氣。忽然一條受到驚擾的冬眠小白蛇悄悄向她爬去。這條小白蛇長約七寸,吐著長長的紅舌。雪桃最先看到急喊:“蛇!”紅花見狀,嚇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滾在一旁。池中立刻亂做一團,喊叫聲,濺水聲,響作一片。倒是嚴玲異常沉靜,一下跳上池,拿起鞋子,對準小蛇的頭猛得一敲,蛇滾在一旁沒命了。
    一下子平靜了!
    忽然又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旁邊的兩個婦女眼瞪如銅鈴大聲怒斥嚴玲:“閨女,你好大的膽子,敢打神蛇!”
    外村女人質問:“你們知道神蛇跑出來為什麽?”雪桃調侃說:“莫非想看美女?”
    “不要泄瀆神!神在降罪你們村!”
    嚴玲冷笑道:“胡說八道!這不過是一條平平常常的蛇,風馬牛不相及,大驚小怪什麽?”
    中午婦女說:“這個姑娘,你好大的口氣!哪村的?”
    雪桃說:“郭堂村的,怎麽?”
    雪桃說:“人定勝天。誰也阻擋不了!”
    雪桃、嚴玲不予理會,一笑置之。穿好衣服,揚長而去。
    中年婦女說:“這些閨女怎能這麽野?”
    雪桃說:“是你們愚昧無知!”
    中年婦女仍嚷嚷不停。
    紅花心有餘悸惴惴不安。
    3
    新春大吉,正月大喜。郭堂村好事連連。第一件鄉裏在郭堂村開總結會;第二件吳毅當上村黨支部書記;第三件吳毅有兒子了!因為村子習俗不管誰家添小孩全村都要賀喜。這消息像旋風一樣很快傳遍全村。巴著盼著的紅花娘、倭瓜娘、陳奶奶早早就在他家等候。下午3點15分喜訊傳來,他從村委辦公室跑回。街上不斷有人報喜,他不停地笑著招手致謝。
    他一路跑到家,此時一束陽光正照向屋內床頭。剛剛誕生正依偎在媽媽懷中的小腦袋被金色的陽光鑲裹著。他目光一觸到這個小腦袋就感到分外眼熟,異常親切。怎麽會這樣神奇,居然一見如故?小家夥寬寬的額頭、大大的腦袋、黑黑的頭發,怎麽和自己如此像似?甚至一呼一吸,還如可以聞到一股十分對鼻的甜絲絲的味道。他感到屋中特別光亮,特別光明,特別溫暖。一時間熱血沸騰,耳中嗡嗡作響似有若隱若現鳳凰鳴唱之音!
    妻子看他進屋長時間如癡如夢,對著孩子左端詳右端詳,幸福地笑了。嗔怪抱怨道:“你光知道喜歡孩子,也不管大人死活。老話說女人生一次孩子,閻王殿裏走一遭!”“真對不起,讓你受罪了!”他說著把目光移向妻子,隻見汗濕的頭發貼在清瘦的臉上,嘴角還有一根長長的頭發,說明咬牙忍痛留下來的。這時孩子把臉扭過來,他又把目光投向孩子的小臉蛋。隻見那眉毛、眼、鼻、嘴都和自己十分像似。怎麽看怎麽順眼,怎樣瞅怎麽如意。“乖乖,真像你爸呀!”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正當吳毅沉浸在幸福之中,忽然從屋外風風火火跑進一個人。隻見她蓬亂的頭發上粘著灰塵和雞毛,補著補丁的前襟上粘滿灰土。大家見狀大吃一驚,忙問:“黑蛋媽,出了什麽事?”
    黑蛋媽說:“剛聽說你家添個大公子子。我在家裏左找右尋東抓西扒,才找了兩個雞蛋。嫌少,又爬高鑽低往雞窩裏掏。真不孬,又摸到一個!”隻見她左手拿兩個,右手著一個。嘿嘿直笑,洋洋得意!如拿了三個大元寶!
    紅花媽說:“你若不說,我還以為你又跑到哪兒去偷雞摸狗!說不定又與哪隻貓滾到麥草垛裏!”
    黑蛋媽:“誰還能看中老樹皮,還不讓人家嫌棄?”說著欲抬手打。紅花媽說,別摔壞了雞蛋!
    倭瓜娘說:“還謙虛哩,聽說你一回逮仨貓?”
    黑蛋媽說;“我有那恁大本事?早富得流油,還會受窮?還會隻拿仨雞蛋?”
    吳毅急忙搬凳子,說:“大嬸,你坐下。”
    她看到新生的小寶寶,連聲誇讚:“看這孩子長得多福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大眼虎靈,小嘴龍態。不管從哪看都像吳毅。長大以後準能當大官!”還說,“吳毅,把這小子給我吧,舍得不?”
    吳毅媽說:“俺可不舍得!”
    紅花媽說:“你已有個黑蛋,還想把這個白小子染成黑蛋蛋!心黑不?”
    眾人大笑。
    笑了一陣,黑蛋媽說:“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說著環視一周。
    倭瓜媽說:“有話快講,無事別嚷。”
    黑蛋媽對倭瓜娘不屑一顧說:“哎喲啊,我說剝花生剝出個羊屎蛋——你算個啥人(仁)?”
    吳毅媽急忙打圓場說:“黑蛋媽,莫生氣。有話慢慢說。”
    黑蛋媽說:“我前幾天晚上見到了頭狼。那狼個頭好大,張著大嘴,瞪著小眼,耷拉著長尾巴,樣子特嚇人!”
    有人說:“見到了狼,有什麽好說!”
    黑蛋媽說:“我見到的是兩條腿的狼。有兩人鬼鬼祟祟嘀嘀咕咕,叫咱靠邊站,不會恁美這小子。咱可不是吃素的,叫他滾下來才解恨!”
    紅花媽一聽大怒說:“陳年老蒜,皮幹身枯心不死!”
    倭瓜娘:“啞巴吹燈——口氣不小哩!”
    吳毅說:“大家莫亂說。”
    紅花媽說:“身正不怕影子歪!量他小泥鰍翻不了大船!”
    眾說:“全村擰成一股繩,跟著吳毅奔富路!”
    吳毅說:“謝謝大家,我們一起腳踏實地幹!”
    4
    想不到打死一條小白蛇又起風雲!前兩天,嚴玲在娘娘洞打死的蛇被外村人稱作神蛇,拉倒車的人借此大作文章。其中有老隊長要吳敬軒捎話。
    眉清目秀銀髯飄逸的吳敬軒健步走在田間小徑,文質彬彬有古儒之風。這是正月的一天,山背陰積雪尚未消融,春意料峭乍暖還寒。當他走近村子,遠遠望見有一個小黑點在晃動,漸近漸清,細看,原是一個人。再近,原來是老隊長。雖他已退下了,但因幹隊長有些年頭,人們還習慣這樣稱呼。這些年他腿腳不便,頭腦還清,尤其喜歡說說村裏的事。他還自以為是老幹部。
    吳敬軒問:“老隊長,在這裏幹什麽?”
    老隊長說:“在家悶得慌,出來轉悠轉悠散散心。你上哪兒啦?”
    吳敬軒說:我走親戚剛回。
    “吸袋煙,老夥計!”
    “我多年不吸煙了。”
    “啊,怪不得你身體那麽硬朗。我不行了。”
    吳敬軒本不想多說,但老隊長一再搭話,隻好停下。
    老隊長試探問:“老夥計,村裏事你知道不?”
    吳敬軒搖搖頭。
    老隊長說:“別裝糊塗了,咱村誰不知道你和吳毅鐵。如今你是沒有鐵帽子的丞相。他當上支書了,朝裏事你難道不知?”
    吳敬軒說:“我沒有一頂帽子,遠不如你老隊長,不愛聞香,不操吃肉的心,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當支書幹他的工作。我當百姓隻管種好自己的地。別的閑心不愛操。”
    老隊長說:“老夥計,不要洗那麽幹淨了,也別說的那麽懸!你可是個能人你心裏清楚。我掏心窩子說句話,對你對吳毅都有好處!”
    吳敬軒一驚,說:“什麽話?”
    老隊長說:“吳毅幹脆不幹支書了!”
    吳敬軒一聽這話分外惱火,想不到他會這樣說,且這麽露骨!為了引出更多話,他強忍著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老隊長湊近說:“我說呀吳毅娃子像綠豆芽嫩著哩,手無縛雞之力;心善膽小,看個殺豬都怕;還沒一點彎彎腸,隻配當個教書匠。他不是穆支書、葉村長的對手。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滑,一個比一個辣,一個比一個花。再說吳毅勢單力弧,人家人多勢眾。先說鄉裏吧,鄉裏隻有一個周書記支持他,而周書記又是外地人,說不定哪一天拍拍屁股走人,豈不把娃子晾在月亮地?鄉裏那麽多土生土長的老幹部支持老穆、老葉。村委七個人中支持娃子的隻有吳高奇一人;五個生產組長中隻有百事通一人和他一心。我說的這些你說是不?”他看吳敬軒不作聲,接著說,“吳毅心比天高,可手嫩的逮不住一隻兔子。想什麽搬山填溝,開發娘娘洞,錢在哪?人在哪?淨是高射炮打蚊子——撲風捉影的事!前些天他的相好嚴老師、雪桃在娘娘洞打了神蛇,得罪了神,天怨人怒,他能成嗎?真是想頭不低。到頭來還不是美夢一場空!”
    老隊長的一段話讓吳敬軒心裏的火“蹭蹭”冒一丈高,他強壓下怒火一字一板說:“我也有幾句話奉勸你,也讓你捎給想讓他下台的人聽。吳毅幹的事,上合天意,下順民心。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順者昌,逆者亡。合天意,適時務,他跟著***為首的黨中央,順應改革開放潮流!幹得好,做得對!大展宏圖一定會旗開得勝。他辦的每一件事都是為全村老百姓著想。別的不說,就說過年前,他拿出幾萬元給全村,扶貧解危,你不是不知道吧?你也花了人家的錢,吃了人家的麵。你還有良心沒?良心是不是叫什麽吃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全村十有八九人真心實意支持他。你說誰人多勢眾?誰是孤家寡人?我看你才是睜眼不看事實——心中沒數吧!”
    吳敬軒勢如長虹氣壯山河,跺腳揮手橫掃千軍。此時一隻花狗竄來,汪汪叫。原來老隊長家的狗臥在不遠處。狗以為主人吃了虧急跑來護。吳敬軒不慌不忙彎腰摸起地上一圪垃扔去。隻聽嗚嗚嗚一陣哀鳴,狗夾尾巴逃跑了。
    老隊長本想通過吳敬軒狠狠數落一下吳毅嫩娃子!誰知重重碰了一鼻子灰,非常喪氣,但仍不灰心,說:“我是真心真意對你說!”
    吳敬軒說:“我是好心好意對你說!”
    老隊長說:“我不想與你高人拌嘴,我隻想再勸一句——吳毅的人得罪了神,神肯定饒不了他!”
    吳敬軒說:“我再奉告你一句,神意也是人意,天人合一。隻要和老百姓一心一意,那就是神意天意,其他什麽都不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誰也阻擋不了!”
    吳敬軒說:“依我看,到頭來吃虧的是那些不識大局逆潮流而動的老頑固!”
    老隊長:“哼,我看不一定!”
    吳敬軒:“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老隊長氣火攻心,說著頭一歪,差點跌倒。吳敬軒急忙扶他,說:“老夥計,為這事劃不著氣出病,還要心平氣和,等著過好日子哩!”
    老隊長:“我恐怕沒那福!”
    吳敬軒:“年前每一戶都分有錢、物,你不是也領了?村裏演大戲,你不是也看了?怎麽說沒福?”
    老隊長無語,隻顧低頭大喘氣。本想露露能顯擺一下,美美戲落一下他人!沒想到讓唾沫痛痛快快洗了一把臉!正是顯擺不成碰了壁,露能失手咬舌頭!
    5
    根據吳敬軒及其他群眾反映的情況,吳毅經過認真考慮,決定召開一次黨支部和村委會民主生活會。他在會上說:領導班子要保持活力,就應發揚民主,經常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自覺抵製不良傾向不良作風。我提議這次開會針對我,不涉及別人。我雖剛走上領導崗位,但問題不少,主要表現在缺乏工作經驗,缺乏駕駛全局能力。對群眾關心不夠,沒有很好解決當前群眾最關心的問題。所有這一切,說明自己思想上不成熟,迫切希望大家給予嚴厲批評。解決村裏的問題,先解決領導班子的問題,首先端正我的態度。隻要大家提的我一定認真檢查改正,不掩蓋,不護短,不走過場,不擺樣子。你們愛護我就要不留情麵狠狠批評!幹部們看到他態度誠懇,十分感動,紛紛發言,並結合各自工作認真查找。有人講的相當深刻,甚至麵紅耳赤,痛哭流涕!看到此,穆紹庸、葉子賢也隨大流作作樣子作了些皮毛檢討。以前村領導班子從沒有開過一次民主生活會。多數與會人員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精神振奮揚眉吐氣!過去領導成員各自為政,互相掣肘。誰高興誰發號施令,誰站在喇叭前誰就吆喝。誰不高興誰就拍桌子瞪眼,誰背過臉誰就做小動作。主要領導就很少開會碰頭,更不用說與其他幹部商量了。他們握在手中的紙可以隨便揉做一團扔掉。所以大家對這次會感到新鮮,特別興奮。
    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檢查自己問題自然涉及到村裏經濟問題。盡管吳毅一再強調隻對準自己,但群情激憤眾意難違,大多數人還是有意無意把矛頭對準前班子,強烈要求對村以前財務進行一次清查。
    一聽說要查賬,葉子賢心裏一驚臉立刻黑了。那兩隻亮的眼睛也一下子暗淡許多。低下頭暗暗琢磨。村裏雖說窮但也有不少收入項目。如提留款、罰沒款、各種攤派,還不算上級的救濟款等等。一年收入了多少支出多少,村裏從來沒有公布過賬。鄉裏每年發的扶貧款、救濟款,發多少,用在哪,群眾更是兩眼一抹黑。他連該說的也不通氣,獨斷專行為所欲為。村裏成了窮廟富方丈。當然他家的房子在村裏並不出眾,穿的也不特別,主要用在擺不上桌麵上的事了。聽到查經濟問題他能不急嗎?一急就出言不遜,小眼睛瞪得大發著怕人的光,平常愛背著手這時忽然胳膊一掄,好像一巴掌要把誰拍下,惡狠狠說:“吳毅,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心眼不少挺會耍花招,變著法子整人你倒有一套!你開民主生活會是假整人是真,其目的是把矛頭對準我們這些老幹部。你想把老人們一掃光變成你小白臉的天下!村裏有經濟問題,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偏偏等我們靠邊站才說?這不是別有用心窄路等人嗎?”
    吳高奇急說:“老村長莫要急,有話慢慢說。這是黨員幹部會,你怎能用這種口氣說話?”
    葉子賢陰陽怪氣說:“心裏有氣說話能好聽?唱戲好聽我給你唱吧!”
    吳高奇被噎得大喘氣臉通紅說不出話。
    吳毅也被氣得渾身燥熱,鬆了鬆領扣,沉住氣說:“說我變法子整人,我要謝謝你,因為你理解錯了。其實一開始我已經就說的很明白。會上說到經濟問題那是順藤摸瓜繞不過的。大家有話你不能不讓說!”
    大家也七嘴八舌說:“有理不在高言,有穀子就會碾米。沒事何必急?”
    “老葉,村裏有沒經濟問題,一查不就清楚了?何必著急上火”還有人調侃說:“老村長,你沒毛病何必怕醫生?”一聽這話,葉子賢嘴閉住了。
    穆紹庸聽到查賬不像葉子賢那樣緊張大聲嚷嚷口出不遜,而是眯著眼好像火沒燒著滿不在乎,其實心一點不輕鬆。他沒有葉子賢圓滑,沒維持人也沒少得罪人。挖個蘿卜帶出個坑能不牽連他嗎?不過今天不像過去那種唯我獨尊高高在上,額頭的眼鏡不知什麽時候摘了。天不算熱,可他抓一張報紙當扇。群眾說他,心裏沒事你熱啥?有人悄悄說,有一年鄉裏發了一批救濟款。隔兩天,他去鄉裏開會,民政幹事問錢弄哪,他啪啪腦袋說我一點兒不知道。他回村立問葉子賢。老葉眼疾手快把一遝五張大票塞進他口袋,說:“咱當幹部起早貪黑熬眼磨屁股圖什麽?”老穆摸摸口袋不說話。鄉民政幹事再問,他說發給群眾了。所以這次查賬,不少人對老穆火氣也不小,說什麽也不能放過。老鼠拉木鍁——大頭在後。人們對查賬決心很大。
    說查就查,村委立刻組成查賬組。查賬組由吳高奇、吳誌誠、紅花組成,吳高奇任組長。葉子賢知道查起賬問題最多的是誰。火燒火燎能不心焦?一著急就感覺像腸道梗塞,胃火膨脹憋得難受。急往衛生所跑,醫生說若不跑得快,恐怕要得個胃穿孔。
    吳毅緊跟著往衛生所跑。
    正在輸液的葉子賢聽到吳毅的腳步聲,急忙使勁把眼皮閉起來裝睡。吳毅進門連問幾聲不應。醫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他用力掰開葉子賢的眼皮,說:“老村長,醒醒,不會那麽快就睡過去?”
    睜開了眼的葉子賢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唉喲,想不到大支書能來看我這靠邊站的人!”他心裏清楚自己已沒人理,這個時候村裏除了吳毅不會有第二人來看他。
    吳毅認真地說:“你安心養病吧,有什麽事你說一下。”
    葉子賢連說:“沒有,沒有,除了輸液沒有別事。你放心,我還不會急著鑽地下躲清閑!”
    醫生笑說:“放心,你不會過去,老包的銅鍘還等著呢!”
    查賬組還在查,賬目亂如牛毛,難以下手。一年開會吃喝花費,以及說不清名堂的吃喝花費超過萬元。賬目票據多有不符。白條一大堆,收支一鍋粥。僅支出不詳的項目就有幾千條。查賬人員大吃一驚!群眾十分憤怒,紛紛要求從嚴處理。狗勝在調整班子前,已不當會計了。村委決定讓紅花當村會計。吳毅考慮查清還需要一段時間,葉子賢在病中不必這時追得太緊。所以對大家說先緩一緩,等他身體好了再說。
    葉子賢在床上躺了幾天,聽聽沒什麽動靜,病也就輕了。
    村委根據查賬情況提出處理意見,屬於貪汙的不管誰全部退賠。群眾對葉子賢意見最大,要求立即兌現。可是他一時拿不出多少,還是吳毅提出可以分批退還。但他不領情,總以為是因為吳毅上台才讓他吞了這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