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6-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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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這一段,嚴玲回省城,向美國公司駐省辦事機構述職。其間,她電話告訴吳毅,公司同意與郭堂區簽訂糧食深加工、蔬菜保鮮技術合同。得知這個消息,區立即開會,研究布置落實。
    有幹部對吳毅說,康三、大膘等戶口頭答應暗中頂著不動,個別地段仍然不能連片。這給落實新技術造成很大被動。幹部群眾著急啊!
    大膘說:“不入,看把我怎樣?”
    康三還說:“拖拉機總不會從我地上飛過去!”
    有幹部說:“這些家夥夠囂張啦,該出手時就出手!”
    吳毅說:“思想上的問題隻能從思想解決入手。”會後他決定去請老支書。有他出麵這些事就容易辦了。有人挖苦他:“不要忘記,當年是他把你請出學校!”他笑著說:“這麽多年了,還提這幹什麽!”
    這天傍晚,吳毅還沒走到老穆家門口,就遠遠看見老支書拄著拐棍慢騰騰往村南走去,看樣子是散步。他緊走幾步,跟在後麵。望著他的身影,不由想起之間一些事情。多年前他對我持有成見。我當支書後不記前嫌,多次登門拜訪,給他解決生活困難,年年發救濟補助,逢年過節送慰問品。他思想有一定變化,但總有那麽一點隔閡,有那麽一點不冷不熱。群眾說他餓瘦的駱駝比馬大,主要是架子大。不過他和有人不一樣,不在暗地使絆子。
    老穆的不領情讓他的相好粉葉極為惱火說他太不知好歹。
    這不,老穆前麵走,吳毅後邊跟,不遠處還滴溜著粉葉。原來她在門口看見了,心想:你一個下了台的人,擺什麽臭架子,憑什麽讓大名鼎鼎的老總跟著你屁股找?你和吳總比,是黑老鴰比鳳凰,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如果你還是支書,村裏人還不是照樣喝西北風餓掉牙?吳毅當幹部後,老百姓日子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你小子膽敢慢待他,我跟你沒完1看我怎麽收拾你!我跟著你,看你演哪場戲?!
    老穆走到工業園區一家美容美發店門前駐足,伸著脖子觀望了一二分鍾,好像窺探裏麵的短裙長腿。粉葉醋心大發暗罵,老東西,這把年紀了還有花花腸子!吳毅乘機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恭恭敬敬說:“老叔,從你家門口我一直追你。”老穆感到吃驚,極不自然。他指了指不遠處一棵大樹,下麵有石凳石桌,說,去那兒坐。
    吳毅說好。兩人一同去,找石凳坐下。
    吳毅說:“老叔,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老穆說:“我不是入農業合作社了嗎?”
    吳毅說:“我想請你擔任社領導。”
    老穆連連擺手說:“我不行,老了,跟不上了。”
    吳毅說:“老叔,你可以幹好!”
    老穆雖有一定進步,但有時仍自慚形穢,感歎落伍,想不到吳毅這樣尊敬自己,頓感羞愧難當無顏以對。盡管熱風撲麵,但心中冰壘一時難消,還是猶豫不決。
    見老穆遲遲不表態,這可急壞了粉葉!躲在一旁忍不住火了,一下子跳到跟前,指著鼻子大吼:“老穆,你怎麽像小孩子這麽不知趣!吳總今晚來看你,是看起你,抬舉你。你還擺什麽譜?給麵子不要!一頭強驢,牽著不走,打著後退!看來鞭子還沒挨夠!”
    老穆一驚,臉一紅一赤。
    吳毅連忙說:“粉葉妹子,不要抱怨老叔了。我也有對不住的地方。謝謝你對合作社的支持!合作社壯大了,有你的功勞。我們區僅引進新技術這一項,估計明年每戶多收好多錢!”
    粉葉吃驚,說:“是嗎,有這樣好事!你沒有對不起老穆的地方。這個老強咋還像個大閨女扭捏什麽?老穆你除了會出氣會吸氣還會什麽?”
    老穆拉著哭腔說:“好,我答應。”
    粉葉放聲大哈哈笑,說:“這是叫你當官你該笑,怎麽像哭又像叫,又不是叫你去哭喪戴孝!”老穆心裏說我這老支書臉麵算丟盡了!低著頭在地上瞅來瞅去,好像能找個地縫鑽。
    吳毅急上前解圍,緊緊握住老穆的手親切地說:“老叔,老當益壯再立新功。謝謝你!”
    老穆終於當上了農業合作社的副主任。一把鈅鈅匙開一把鎖,個別觀望戶、釘子戶的工作很快做通了。全區土地很快連成一片。新技術工作準備就序,與美國公司正式簽署合同。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幹群無不拍手稱快!
    事後,老穆對粉葉說,這回吳毅當麵誇你,可圓你夢了?粉葉說,怎麽,你還吃醋?老穆笑笑說,我不稀罕,恐怕有人喜歡!粉葉說,告訴你,我就是喜歡老總,氣懵你,白噘嘴!
    吳毅在合作社會議上讚揚老穆振作精神重新工作,號召大家向他學習。粉葉聽了心裏樂開花。吳毅還向大家介紹新技術說嚴老師這次還帶有綠大米。這種大米晶瑩透亮,做的米飯又香又有營養,投放市場很受歡迎。再說芹菜,過去隻種那麽一點,還沒多大銷路。如今,我們可把芹菜加工成半成品或成品,裝在保鮮盒內,直接送到超市或餐桌上。延長了儲存時間,減少了銷售環節,增加了經濟效益。這樣的好事誰不歡迎?新品種不用催生劑、不用化肥、不打農藥,還能高產,又環保,又保健!有些地方芹菜葉上噴撒牛奶!(合作成員感到驚奇!)這種新技術可讓每戶一年增加很多收入,鄉親們甩開膀子,幹吧,每戶一年多收一兩萬!鄉親們高呼響應!
    有人說,吳總,我母親百歲了,想見一下綠大米!
    還有人說,我聽說綠大米能治癌、壯陽。
    吳毅說著從口袋取出一個紙包。說數量不多,先每人給幾粒。你母親百歲先給你。說綠大米能治癌、壯陽,這個說法不靠譜。那人又說,這一段我老婆不滿意。聽說一粒綠大米能讓她嘻嘻笑!吳毅說,沒有這事。有人說,綠大米真能壯陽,讓老支書先嚐一嚐!不過有人要喊!粉葉在一旁說,去去去,讓你老婆先歡喜!
    吳毅說,別開玩笑了,散會後大家抓緊學習新技術!再次鼓勵老穆繼續努力。
    老穆說,我雖老了,但願跟上時代,和大家一起奔小康!
    粉葉讚揚說,這回說到點子上了!
    17
    一石激起幾多浪!
    葉子賢回鄉一趟影響不小,沉寂多年的李金來重新浮出的消息又不斷傳來。一時間人心浮動議論紛紛。吳毅交待大河回城順便了解一下。
    這天傍晚,大河從城裏回。吳毅隨即跟到家,被請進裏屋。大河低聲說:“吳哥,我在縣城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幾年前李金來出獄後隱身在縣城一家澡堂當修腳工。咱村以前還沒聽說誰見過他。葉子賢在一家洗浴店當大堂經理。我估計這倆人會有沒聯係。有人見他倆在一起喝過酒。據說老葉還傍上了縣裏一個部門領導。這個人來頭不小,還想竟爭縣高官。人找靠山,狐狸嗅上老虎,說不了什麽時候會鑽出來狂!”吳毅說:“摸摸情況可以,撲風捉影的事不去想。”大河問:“聽說你快當副縣長了?”吳毅說:“我還沒接到組織通知。”大河說:“我看那隻是早晚的事,外麵傳得很厲害。”吳毅聽罷長歎一口氣。大河說:“高興事,為何歎氣?”吳毅說:“我總惦記著咱們的朋友,一直為誌誠兄弟失足痛心。這事怪我沒管好啊!”大河說:“哥,我和誌誠都是你的兄弟。你到縣了,不考慮給弟個區副主任帽子?”吳毅說:“班子由組織安排,個人不能胡思亂想,更不能伸手要。我們要清醒認識到社會上總有一小部分人逆潮流而動。個別人不會因為形勢好就會偃旗息鼓。我們隻有集中精力搞工作,穩定大局保平安!”大河說:“哥,我總覺得你心太軟。”他說:“世上事很複雜,不能簡單的用心太軟一概而論。”大河說:“哥,不是我埋怨你,當年你就不應放過腐敗分子。就應該好好清算,把問題挖深挖透,讓他賠個傾家蕩產,再讓他進去,看他尾巴還能翹起來?可是讓他跑了。如今又讓他發了!”吳毅說:“對過去的做法我並不後悔,如今他發了也不另眼相看。但是,誰違法犯罪,誰危害群眾利益,我們決不會坐視不管!”
    二人說話聲音越來越高,紅花敲門。大河在屋裏說:“去去去,大老爺們在說話,婦道人家攪和什麽?”紅花說:“誰稀罕和你搭腔?我是想和吳哥談話。”吳毅說:“進來一齊說,人多智廣。”門開,紅花進,說:“大河說那點事,我還以為是什麽秘密呢?村裏大人孩子誰不知道?蚊蠅什麽時候能幹淨?真要叮你一下,也不要當回事,搽點葯就好了!”吳毅聽後哈哈大笑,說:“好啊,紅花不簡單。能夠換位思考!”大河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氣咻咻說:“頭發長,見識短!”
    一天晚,吳毅太累了,不知不覺俯在辦公桌上困了一會兒。不一會兒,一陣冷風襲來,恍惚間來到一處冰天雪地。隱約中,遠處一個人慢慢走來,近了,才看清是妻子。一襲白衣,麵容淒苦,淚眼欲滴,欲言又止。他見狀,驚問,你怎麽在這兒?妻子不語,他撲向前,但兩腿沉重,一陣踉蹌,差點跌倒。這時妻子長歎一聲淚如雨下,轉眼不見。一會兒隱約又見妻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呼吸十分微弱。他連聲呼喚,好大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目光暗淡。她不願離開丈夫、孩子,嘴努力張著,但沒聲音……眼一閉頭一歪,見到了自己的丈夫,嘴角微微透出一絲滿足。他放聲痛哭,呼喚著妻子,一時天昏地暗,天旋地轉。他捶床,捶自己身子,恨自己沒有照顧好,竟讓她走了。他追悔莫及,痛苦萬分!母親勸他。鄰居聞聲趕來,齊勸節哀,若不是這麽多年你細心照顧也許早走了。但是,誰也想不到這時妻子眼睛又慢慢睜開。一縷雲煙飛天外,黃鶴展翅半途回。都說老天爺有眼,不讓好人走啊!他摸摸妻子鼻孔,啊,尚有一絲氣,方擦幹眼淚。人們為她還能挺過來鬆一口氣!
    原來是個夢!
    醒後他急忙奔回家。燈還亮著,母親、紅花媽、倭瓜娘圍在一旁,雪桃也在。見妻子半靠在床上,麵色平和,二目有光。這是怎麽一回事?莫非還在夢中?
    見他十分驚異,妻子忽然開口:“想不到吧?你以為我走了?我有你這樣好的男人寵著我,有好妹妹雪桃伺候我,還有這麽多親人愛著我!我舍得走嗎?”聽了這話,他轉憂為喜,多年來的壓在頭頂的愁帽摘掉了!若不是家裏還有其他人,他會像孩子一樣高興地跳起來!
    母親說:“兒子,你這次抓的葯靈得很!你媳婦吃葯後一天比一天輕!”
    兒媳說:“不光是葯靈,也是俺心病好了。”
    啊,眾人一陣驚歎!老天有眼不讓你走!你好好活著不光是你一家的福,也是大家的福。
    她拉住雪桃的手說,今天咱姐妹倆可要好好嘮一嘮。以前我總是怨你恨你,可是恨來怨去自己卻落了一身病。俗話說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躺著不能說不能動但能聽能看心裏清楚。這麽多年你為我端吃端喝擦屎擦尿盡心照顧無微不至。我反反複複想你這是為什麽?我想啊想終於想透了:你不是巴著俺過去,而是巴著我活過來。我錯怪你了!我終於悟出一個道理:人活在世上要寬恕,不能怨天尤人。心寬了,閑話不放心上,心病就沒有了,葯也就靈了。寬人自己寬,添福又延年。我現在終於想通了。我男人把一個小窮村變大變富實在不容易。這打下的江山,也有你一半心血一半功勞。我相信我男人也相信你。你年輕,有本事,樣樣比我強。有你這樣一個好妹妹是我男人的福也是我的福啊!今後你還要幫你哥啊!
    她好久無語,一開口便是一鳴驚人!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讓雪桃感動地不知所措,說,嫂子,你這樣信得過俺,讓我怎樣感激都不過分。我也掏心窩說,我一直尊敬嫂子沒有一點對不起你的地方!嫂子說,妹子,咱們好成這樣了,還說什麽外氣話?雪桃說,嫂子,你剛好,莫多說話,好好歇著。我有事先走,有空再來。看著雪桃的背影,老人們說,姑嫂倆今天的話是天底下最暖心話。吳毅半天也插不上一句話,看到妻子好起來感到特別欣慰。
    吳毅媳婦多年的病神奇好了。全村、全區人為之驚喜。每天有人來看望。
    18
    過兩日,吳毅隨新任三川鄉羅書記去縣組織部。組織部副部長老徐對二位說:“為了加快我縣農業發展和城鎮化建設,縣委已內定吳毅為副縣長。我先透露一下,請你們做好思想準備。”羅書記說:“郭堂區剛有起色。本來……”徐部長說:“本來就不用說了。小吳,你呢?”吳毅說:“依我的能力恐難勝任。”徐部長說:“要有信心嘛!”羅書記說:“郭堂區一攤工作恐怕還沒人能駕馭了。”徐部長說:“縣委有考慮,雪桃很利害,可獨當一麵。”
    吳毅和羅書記從組織部出,正走向小汽車,忽然有個人迎麵走來,步履匆匆,行跡異常。這人身穿半舊灰製服,頭頂大草帽。當快和吳毅靠近時,腳步放緩,把草帽拉下,擦身而過。吳毅立刻警覺,此人行為怪異,於是緊跟幾步,但那人一閃,大步流星走去。他心中有一個臉發黃微胖的麵容在晃,可惜隻看見身影沒看清麵孔沒法斷定。吳毅沒看清,可是對方清清楚楚看清他。那人眼中立刻射出一道凶光,手哆嗦著在腰間摸什麽來著。羅書記看那人不懷好意,問:“小吳,你認識這個人?”吳毅說:“沒看清,身影有些熟。”羅書記也覺得蹊蹺,說:“以後小心點,畢竟樹大招風嘛。”吳毅說:“謝謝領導關心。”
    同日黃昏。縣城一偏僻小酒館,燈光不太亮,角落處。一張桌上四碟小菜,一瓶酒。葉子賢與李金來對飲。李金來說今天上午我在縣組織部門口等了半天,終於見到了那個姓吳的。與人相見,肚子憋得差點炸!我就要看看他如今混成什麽模樣!我後悔那一年晚上在三川鎮北路上,下手不狠沒把小子送去!葉子賢說:“那事我以後才聽說。今天他看清你沒?”李說:“沒有,我倒是看清他。我用草帽遮著臉。當時我的怒火一下衝到腦門,真想摸出家夥。可惜不是時候!他身邊還有一人,像個當官的。”葉說:“聽說這小子快到縣上了?碰碰他!”李說:“雖然他人氣正旺,但也要想辦法撩他!”葉說:“晴天還有轉陰時。隻要下狠心,就不怕抓不住小子的把柄!”李附和說:“不吃蒸饃蒸蒸(爭爭)氣!打不住狐狸不下山!”葉說:“對!”李說:“我敬你三杯!”葉說:“應該我敬你!”李說:“論說我如今也是吃喝無憂,清閑自在,不是神仙勝似神仙。但是寄人籬下潛伏他鄉心裏憋屈的慌!”葉說:“我也是,如今我在縣有車有房,有錢有女人,混得人模人樣。不鬥也可以。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飲下爭氣酒,沒醉也不休!咱縣上有人,不怕他!”李說:“人家有周書記!”葉說:“小子身邊有女人,就在這上做文章!”李說:“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他說:“講究策略,先教訓一下。”李說:“怎麽手軟了?”他說:“把握尺度,擊中要害。”李金來說:“你還是當幹部那一套?”他搖搖頭,說不是,一笑。葉子賢心裏盤算,我隻想把棋牌推倒,而你一心想把棋子吃掉。怎能沒區別?
    19
    沒明沒夜拚命地工作,終於累倒了。一天吳毅正在開會,眼一黑,差點跌倒。人們趕緊扶住。人們慌了,急送他到鄉醫院。縣裏知道後,又接到縣醫院。
    他醒後發現這裏幽靜潔淨。床上的被單雪白,四周牆壁乳白,連燈光也潔白。多年來風裏雨裏,很少有一刻清閑一宿安眠,今日怎麽安安穩穩躺在這兒?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密密的枝葉間繞著兩隻快樂的鳥兒。飄著花香,鳥聲悅耳。雲天煞是好看。這時門開了,一縷清風,一束陽光,啊,嚴玲怎麽來了?女為悅者容。清新的她一身靚麗,時尚春裝,米黃上衣,淺紫綴花裙,剛從北京飛回。
    嚴玲說:“哥,剛幾天不見,怎麽就病成這樣?”
    吳毅說:“沒事,歇兩天就會好。”
    嚴玲說:“外麵、家裏都讓你操心,鐵人也頂不住啊!”
    吳毅說:“這次你對區裏貢獻大了!”
    嚴玲說:“為家鄉是應該的!”
    她捧上一束鮮花,濃濃的花香,燙燙的溫馨。
    此時,空中片刻安靜。嚴玲目光被窗外的鳥鳴吸引。悅聲總為悅耳聽,隻緣靈犀通!枝間一對一半黃一半綠的鳥兒正嘴對嘴親密接吻,戲鬧著,狎壓著,愛意澎湃,忘乎所以!令人怦然心動!正是:葉間縫隙隱伴侶,一黃一綠情相依。啁啁啾啾聲聲蜜,纏繞枝頭不遠飛!
    嚴玲看得如癡如夢心旌搖嘎!
    吳毅說,時間不長,我就到縣上了。
    嚴玲說這個我知道。
    吳毅說,你為什麽總看著外邊的鳥?
    嚴玲說:“鳥兒落寞了。”
    吳毅說:“飛嘛,天空大的很!”
    嚴玲說:“鳥兒有翅膀,人不能飛。”
    吳毅說:“人有心靈天空,為什麽不能飛?”
    嚴玲指窗外,說:“我想像鳥兒一樣……!”
    吳毅說:“今天不說這些。”
    嚴玲說:“不知怎的今天我好想哭,大哭一場!”她心裏早蓄存了一湖淚水,此時此刻說什麽也蓄不下去了,終於決堤而下!
    吳毅:“別這樣!”
    嚴玲說:“那我說說心底話。當我第一眼看見到你時就為你的氣質所震懾,仿佛在茫茫的夜空找到一顆屬於自己一生的星。為此我葬送了多少夢?流了多少淚?埋了多少情?可惜這一切最終都成泡影!我常常一個人夜裏數星星。我曾不止一次埋怨上蒼!為什麽不把機會給我?天啊,你為什麽這樣苦人?我心裏有一條苦河流啊流啊!”
    吳毅說:“好妹妹,我們眼望遠處看,心往寬處想。好嗎?”
    嚴玲說:“……我說不下去了!你就讓我痛痛快快哭一場吧!”說著前撲。
    吳毅說:“真想哭,你就哭吧。流了淚,心裏會輕鬆一些。”
    20
    嚴玲埋頭哭了一陣匆匆離去,吳毅餘驚不去痛心不已!心想她常年在國外,隻是思念親人,關心家鄉。想不到她對自己一往情深,愛的無以複加難以置信。莫非她看到嫂子常年臥病起了惻隱之心?或者在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就為愛著迷?唉,或因我的錯,讓不該的愛毀了癡情女孩!我曾勸他不要再抱著痛苦生活了,不能再泡在虛幻泡影中了。應麵積極麵對現實,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我曾多次想找她好好談談,讓她趕快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可是總是忙,時間都去哪兒了?
    病中又心痛,又是一黃昏。縣醫院門前街上一處明一處暗,樹影婆娑,行人漸稀。吳高奇陪著吳毅在醫院門口散步。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從門口緩緩開過,走走停停,繞了一個大圈又饒了一個小圈才在街對麵暗處停下。這輛車行蹤異常扭扭捏捏引起了吳毅的警覺。這是誰的車?為什麽這樣?他想看仔細,因離得遠,沒看清車號。吳高奇說,我估計可能是那個大堂總管。
    二人就此交談,月暈有風,礎潤有雨。此事不可小覷,很可能有來頭,不可置之不理。
    車內坐著的正是葉子賢和李金來二位老鄉。葉子賢說我手裏拿的就是夜間用的高倍攝像機。李金來說要這幹什麽?葉說摸準這小子的活動規律。機會到了,該出手時就出手!李說你要注意保密。葉說放心吧。
    雪桃這些天特別忙,很多人都去縣醫院看望吳毅了,她沒去。這天手機響了,紅花說到我家裏坐。晚飯後,她如約登門。紅花見麵就倒苦水。家長裏短說端祥,好像平常說家常。欲說當年好困惑,說起眼下好心傷。這是怎麽了?說的像唱一出一出的,雪桃驚訝。她說,年輕時沒想過結婚過日子會有那麽多的煩惱。終日裏不但和鍋碗瓢勺碰碰磕磕,而且還要和木頭男人爭爭吵吵。這些年日子好了,反而感情日漸淡漠。兩人一見麵就像鬥紅眼的雞,不是吵架就是幹仗,鬧得差點離婚。誰像你不結婚美似籠外鳥一身輕快自由。
    雪桃聽了一頭霧水。這不著天不著地的是什麽話?
    紅花見她有些懷疑急忙攔住話。唉呀呀,你看我是貧嘴快舌瞎磕噠,你天天忙著大事怎能聽我說胡話?我說這些陳芝麻爛黑豆幹什麽?今日我叫你來,是想談談你和吳哥。
    雪桃說,不說這個。今晚我來就是要聽聽你和大河怎麽了?
    紅花長歎一聲,說,也沒什麽,也不好說什麽。
    雪桃更是雲裏霧裏,急說,別吞吞吐吐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想急死我?
    紅花說,實在不好開口,那些年他像老虎像豹子可現在像老綿羊。我懷疑他有外遇,不然怎麽變成這樣?
    雪桃想說人上年紀了怎比年輕時,又一想這不是妹子說得話就沒開口。紅花本來嘴上把關不嚴,一張嘴就原汁原味一古腦兒倒了出來。雪桃聽得臉紅心跳,你給我說這些幹嗎?一笑了之。又想,姐妹間有點過火也無妨。
    雪桃說:“大河哥不是那號人,老夫老妻了不要亂猜疑。感情持久保鮮,隻有激情不減……”
    紅花詭密一笑:“那麽我問你,吳哥夠難的,你就沒替他分憂?”
    雪桃說:“這是什麽話?怎能不為他分憂我們工作上一直配合很好。”
    紅花說:“咱村人人都知道你和他好,裝什麽迷糊?別鼻子插蔥——裝象啦!”
    雪桃這時才知道紅花別有用心話中藏話,說自己的家事是假,轉移目標是真,於是反戈一擊說:“你是說我該向你學習,找個老虎豹子?”
    紅花掄起拳頭,說:“我打你個貧嘴,你個正正經經的人,什麽時候也學壞了?”
    雪桃說:“咱們不打嘴仗,有什麽話直說。”
    紅花這才眼淚汪汪說,唉,我看吳哥好可憐,一個人孤零零在醫院……
    雪桃低頭不語,沉默了一會兒,說,眼下區裏實在忙。
    紅花急了,說:“憨妹子呀,平常說話是襖袖裏塞棒槌——直來直去。今天怎麽像磨眼裏塞套子幹呼隆不下哩?”
    雪桃一下子嚴肅了,說:“好姐姐,你沒有想想,我們心都操在工作上,能為別的什麽分心嗎?”
    紅花說:“咱哥是頂梁柱,不應關心嗎?”
    雪桃說:“你的意思我知道,是讓我現在立刻去看他?”
    紅花神秘一笑,說:“不單是為這。我問咱哥衝不衝?”
    雪桃雖是聰明人,但這時真的糊塗了,什麽衝不衝?
    紅花說,這麽多年了,你倆難道真的沒好過一次?
    雪桃這下算全明白了,你的意思怎麽這樣低俗?一下子怒火萬丈,心想紅花好荒唐啊!說:“你的話太離譜了,跑了十萬八千裏!你看我們是隨隨便便的人嗎?你太小看人了!我們是把人品當糞土的人嗎?”說著霍地一下站起,眼睛忽然瞪大,樣子非常可怕!
    紅花看雪桃忽然發這麽大脾氣,自覺說漏了嘴,馬上改口,別生氣,算我沒說!
    雪桃怒火難平,說:“你在村裏當會計也十幾年了。早早晚晚,你和吳哥也是天天在一起。你的機會還少嗎?你就沒好一次?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問我,為什麽不先問你自己”說罷頭也不回揚長而去。紅花垂頭喪氣非常後悔。心想自己這麽大歲數了,還這樣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