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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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成為一個殺手,是在我十三歲那年。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對方是神鷹寨的寨主號稱鬼眼羅刹。聽說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人!他本是馬賊出身,後來占山建寨,帶領一群十惡不赦之人,欺壓當地良民,虜劫財物,當地衙門卻裝聾作啞,放任自流。不知這鬼眼羅刹是觸動了哪家大戶的利益,出了兩百白銀要他狗命。
清濁殿接了生意,下了暗殺令。這暗殺令本是委派給昱心師兄的,但他一看,榮縣須彌山,不去!
“為什麽?”我問。
“近日我種的夜曇就要開了,我得守著它!”昱心師兄理由很充分啊!
我知道師兄愛夜曇,每次花開都不眠不休地等候,完全不像話本中的冷血殺手,你說他是哪家矜貴公子,傾心於風花雪月,醉心於詩詞歌賦,倒真真妥帖!
隻可惜我對於養花一竅不通,花到了我手中,沒兩天就香消玉殞,如飴專門給我取了個外號:催花辣手!
“你替我跑一趟!”昱心師兄頭也不抬,理所當然地,隨手甩給了我!
我看看周圍,方圓十裏,除了我和師兄,沒有第二個活人,這麽高難度的暗殺我去?沒搞錯吧?
“你確定?我?”我有點懷疑師兄近日沒睡好,看錯人了!
“你可以的!你已經入門五年了,是可以鍛煉一下,獨立行動了!”昱心師兄露出一個招牌微笑,我突然有點冷。
“要不我先從殺雞開始?”我訕訕道。。。
雞知道了定是一臉問號:我哪得罪你了?
昱心師兄一聽,朗聲笑了起來:“熹微,你什麽時候學會開玩笑的?”
我?開玩笑?你看我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像在開玩笑?扶額憂傷。。。
“手中的刀劍隻是工具,心中的評判才是利器。我十二歲接單,殺人時隻有一個信念,去沉屙除惡陋,以自己的方式去爭海晏河清!”昱心師兄眼中明亮如朗月。
從未親眼見過昱心師兄殺人,真是很難想像,這樣一個霽月清風之人,總覺得應是燭下執卷,窗前撫琴,花間小酌才配得上其修長玉指,卓卓風姿,一旦這雙骨節分別的手拿起劍,挽出漫天血花,又會是怎麽一種嗜虐之美?我搖了搖頭。。。
我永遠都記得那天晚上,風雨交加,我單槍匹馬潛入鬼眼羅刹的房內,本可趁他睡著一刀了解了他!簡單直接且粗暴!
但是,我真不是做殺手的料!
我的心突突直跳,拿著劍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得像篩糠,我心裏懊惱著,在他床前站了半天都沒敢下手。
這鬼眼羅刹,麵目醜陋,睡覺打酣,為人暴虐凶殘,殺人如麻,這樣一個人就應該除之而後快!
除之!我心中念叨著,手中汗涔。
正當我鼓足勇氣準備一劍刺下時,他僅剩的一隻眼睛猛地睜開,射出一道凶光,一腳踢在我的腹部。
那一腿力道之大,把我踢出好幾米遠,“砰”地一聲把門撞開,我像個球樣滾了出去。
他一個翻身下床,一記鷹爪就向我麵門抓來,我忍著腹痛,側身一閃,一劍向他鷹爪砍去,“鐺”地一聲,擊起一串火星。
原來那是一隻假手,鷹爪乃純鋼打造。
我一招清鳴十式向他胸口刺去,他雙手一合十,把我的劍牢牢夾住,我一個鯉魚翻身,奮力向後一翻轉,一腳踢在他麵門上,他退後一步,嘴角浸出絲絲血跡。
他用手一抹嘴邊的血,大怒,咆哮著向我衝來,出手招招狠毒。我們纏鬥了好幾十個回合,打鬥聲太大,把寨裏的人全都驚醒了,眾人紛紛合圍了過來。
“把他給我剁了!”鬼眼羅刹大吼一聲,我瞬間被幾十個人團團圍住。
這場麵有點大呀!黑壓壓的一片!我如隻困獸,眼中腥紅。見情況不妙,從懷中掏出一包軟骨散向眾人灑去,一團白霧中,眾人紛紛倒地。
擒賊先擒王!我趁機欺身上前,一招清鳴三式向他的胳膊劈去,他始料不及,胳膊被拉開一條淩厲的血口,鮮血噴湧而出。
“啊!”他狂暴一吼,如平地驚雷:“殺了他!”
話音剛落,又有不少人前赴後繼地向我撲了上來。我在半空中一個旋身,幾十根毒針如暴雨般刺向眾人,其中有好幾根也刺中了鬼眼羅刹,他嗷嗷地大叫著,嘴裏湧出黑血,我一個飛身上前,一劍劃開了他的咽喉。
我眼中閃過一道鮮血隨著我的劍繡成一條弧線,劃過雨夜,瞬間似一道煙花般隕落。
他的獨眼瞪得老大,裏麵滿是詫異與憤怒。他可能至死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如此平凡的一個雨夜,死在一個默默無聞的十三歲少年手中!
他如一座山般轟然倒在了泥水裏,至死眼睛還狠狠地盯著我,那隻眼睛裏的蛇蠍般的怨恨不甘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此後很多個夜裏都揮之不去。
他終於死了,我深深地鬆了一口氣!我的毒針都用完了,身體的力氣也隨著鬼眼羅刹的死消弭殆盡,我快支撐不住了!
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水般向我襲來,無奈隻好以劍相抵。無數的刀劍從四麵八方而來,我應接不暇,身上全是刀傷,雨水一遍遍衝刷著,我渾浴血。
雨血模糊了我的雙眼,完全看不清,隻得麻木地揮著劍,心如死灰。
出師不利,我定是要死在這了。。。
正當我實在支持不住時,一抹淺藍躍進了我的視野。那抹淺藍如夜空中怒放的曇花,清冷高傲又讓人目眩。
瑩瑩之輝,肅殺四野,所到之處對方紛紛倒地。
隔著雨血,我看不清楚,隻覺得那抹淺藍是天降神祇,是佛主對我的救贖!刹那間,那抹淺藍衝到我身邊,一隻強有力的手攬住我的腰飛身掠去。
煙雨朦朧中,我揉揉眼,抹開滿臉的雨血,定睛一看,是昱心師兄!他頭發早已濕透,一雙眼睛擔憂地看著我,我衝他笑了笑,我還活著!
我好想對師兄說:你的夜曇開了嗎?我剛才看到另一株更耀眼的夜曇了!但我嘴張了張,嗓子如把鈍刀,說不出話來。這樣也好,這懷抱太溫暖,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