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宿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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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新貴!
    羅哲慢慢地走向榻側。
    床榻上的婦人不斷咳嗽,聲音虛弱道“妾身天命如此。”
    程咬金三步並作兩步,越過羅哲,來到榻側,細心地扶起孫氏,道“我這侄子,足智多謀,見多識廣,說不得其有法可醫治三娘。”
    說著,那孫氏半靠在床沿,側頭看向羅哲。
    一個稚嫩,不修邊幅的孩童正站在程咬金身後。
    “程郎莫要說笑,一個稚童,又豈能救人治病,妾身已是如此,便看天意罷。”孫氏將頭微微靠在程咬金寬厚的胸膛上,細聲笑道。
    羅哲看著這對夫妻,抿著嘴,不言語。
    程咬金輕輕拍撫著孫氏的後背,轉頭看向羅哲,道“羅侄可有方法?”
    微微搖頭,羅哲輕聲問道“不知伯母年幾何?”
    程咬金先是一愣,而後道“三十有一,羅郎是否看出什麽了?”
    羅哲閉眼,回想起了廳堂中見到的程家二子,頓感無力,自己可不是什麽婦科聖手。
    “小侄無能,著實看不出如何,讓程伯伯失望了。”羅哲開口道。
    程咬金聞言,起身拉著羅哲,道“真無他法了?”
    此時程咬金雙眼微微泛紅,雙手抓著羅哲的肩膀,失了力道,羅哲感覺有點吃痛。
    掙開程咬金的雙手,羅哲躬身拜道“哲本就不通醫術,此番前來,便為消程伯伯之疑慮,還請程伯伯另尋名醫,此方為上策。”
    孫氏看兩人爭執,招了招手,道“羅侄到前來。”
    看著羅哲,拉起他的手,孫氏說道“羅侄倒是生的俊俏,深得汝父之遺,你程伯伯性格魯莽,羅侄莫要與其計較。”
    羅哲看著眼前病態的婦女,握住其手,道“小侄自是知道,伯母莫要擔憂,安心養病,有言道‘心愉致愈’,伯母莫要輕言放棄。”
    “伯母知你心好,紅顏命薄,自有定數,你是個好孩子。”說著抬起瘦弱的手,輕撫著羅哲的腦袋,道“伯母自是知道時日無多,但如今你程伯伯前程似錦,往後子孫無憂,伯母也是心安,你先出去,我與你程伯伯說些話。”
    羅哲按住孫氏的手,輕輕拍了拍,轉身歎了口氣,向站在一旁的程咬金行禮後,走出臥室。
    見羅哲已經出去,孫氏喚來程咬金,靠在其肩膀上,道“羅侄心善,程郎莫要怪他。”
    “不怪,不怪,羅侄所言自有道理,三娘也要放寬心,如羅哲所言‘心愉致愈’,莫要想其他……”
    兩人互相依偎,坐在床沿傾訴。
    門外的羅哲呼出口氣,紅顏薄命嗎?羅哲搖了搖頭,苦笑著,抬頭看向東北方,雙手微微握緊。
    少傾,程咬金從屋內出來,看到羅哲一人站在院中,上前按了下羅哲的肩膀,道“羅郎莫要心憂,且看天意罷。”
    羅哲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時近黃昏,程咬金帶著羅哲來到大堂,其二子已在恭候,見羅哲,便上前問道“我娘如何?”
    發問的是程咬金的長子,程處嗣。
    羅哲沒有回應,看了眼這位已經束發的少年,身材魁梧,棱角分明的臉型,一身勁裝顯得分外勇武。
    見羅哲沒有回答,程處嗣回身進入廳堂,一腳踢翻了案桌。
    “放肆。”
    程咬金怒道,隨後對著羅哲歉道“小兒魯莽,羅侄勿怪。”
    揮了揮手,羅哲表示不介意。
    程咬金看了看堂內,歎了口氣,說道“家有病患,不如羅侄先回秦府,如何?”
    “小侄全憑程伯伯做主,程伯伯也需注意身心,莫要心憂成疾。”羅哲看了下程處嗣,對著程咬金行禮道。
    拍了拍羅哲的後背,程咬金親自將羅哲送至府外,其外馬車和一眾護衛已經在等候。
    扶著羅哲上車後,程咬金正要回府,羅哲掀起車簾,說道“抱歉,羅哲無能為力。”
    腳步一頓,程咬金回頭看了眼羅哲,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就轉身走向府邸。
    馬車駛向秦府,羅哲癱坐在車內,雙手抱頭,無力感席卷全身。
    至秦府,房門看到羅哲,便開門迎接。
    來到廳堂,秦瓊問道“如何?”
    “無能為力。”羅哲有氣無力地開口道。
    秦瓊點了點頭,道“今日便早些歇息,莫要亂想。”
    羅哲行了一禮,自行走向自己居住的院子。
    ……
    貞觀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程知節妻,宿國夫人孫氏,縣令孫陸兒第三女,薨於懷德裏第。
    ……
    當秦瓊將消息告知羅哲時,羅哲木然。
    隻身走向院子,喚來羅烈,一紙命令由羅烈護送,從秦府中飛馳而出,向著城外終南山方向。
    郎君令凡羅氏之人,女年未十八,言婚配者,逐。
    秦瓊得知後,看著羅哲,道“竟是如此?”
    驚訝的秦瓊帶著羅哲來到書房,取出一本書籍,道“古經有言,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世侄且看。”
    古香古色的書房中,羅哲接過書,見其上寫著《黃帝內經》而後其下方表明《素問》,在秦瓊的指引下翻到了秦瓊所說頁麵。
    羅哲看了一下笑道“其後有言‘四七,筋骨堅,發長極,身體盛壯;’世伯隻見女子二七可有子,但此時根骨未全,生子當如過鬼門關,因而女子多因難產而死,年歲終究不過三十許。”
    將經書遞還給秦瓊,羅哲繼續說道“世侄所令之人乃部曲,說家奴也不為過,世伯知其地位婚配本就不易,世侄令其等十八歲之後再言婚配,並無傷大雅。”
    秦瓊將書籍放回書櫃,看著羅哲道“生養大事,世侄為何知之不報……”
    話還未說完,秦瓊就止住話頭,歎了口氣,揮揮手,讓羅哲出去。
    走出書房,順便關上房門,羅哲看了眼書房,無奈歎氣,再怎麽說,秦瓊也是封建社會的勳貴啊。
    兜兜轉轉,羅哲來帶自己的院子,看到大壯還在鍛煉,便喊道“大壯,去尋部曲之後前來,本郎君欲授其武。”
    大壯聞言,躬身領命,跑出院子。
    不多時,大壯帶著八個四五歲的男童來到羅哲麵前。
    年紀較長的已經隨著父輩離開秦府,前去開荒。
    稚童帶著稚嫩的聲音,齊聲喊道“拜見郎君。”
    喊完還有模有樣地行禮。
    而跟在大壯身後的,還有一個秦懷道。
    見到羅哲,秦懷道很是開心,這幾日被秦瓊看管著學習,一直沒有機會找羅哲玩,今天不知道自己耶耶跑哪去了,看到大壯在召集一群孩童,就跟了過來。
    “世兄。”
    秦懷道奶聲奶氣地喊道,並對著羅哲作揖。
    羅哲上前,一把揉亂了秦懷道的頭發,道“年幼小童,裝模作樣。”
    “啊~才不是!”
    秦懷道不斷左右躲閃,想逃離羅哲的魔爪。
    玩弄完秦懷道,羅哲對著其他孩童說道“都起來,往後每日清晨,你們便來此處集合,先習武,後識字,此為命令,不得違抗。”
    稚童聽到能學習,紛紛起身歡呼,但當即被大壯喝止。
    “謔,壯哥挺有氣勢啊。”
    羅哲調笑道。
    “郎君莫要調笑,郎君既然欲授武技,如耶耶所言,行令禁止是必須,不得任由其胡鬧。”
    大壯撓著頭,回應羅哲。
    “武技之事往後再談,”說著,羅哲轉頭看向秦懷道,說道“一個個如此瘦弱,是不是秦府不給吃食啊。”
    秦懷道聞言,不服氣地喊道“他們與其他下人一般吃食,我秦府定無半分怠慢。”
    聞言,羅哲愣了一下,之後笑道“大壯,我們還有些許錢財,全取出,銅錢之物皆交予世伯,再取些布帛,為他們裁幾套衣物,e,稍待。”
    話還沒說完,羅哲先行進屋內,不多時,便帶著幾張紙出來,遞給大壯道“衣物便裁剪成此樣,順便也幫我弄幾套,若繡娘有何不懂,你便再來詢問。”
    大壯接過羅哲遞來的紙,二話不說便領命出院。
    羅哲看著剩下的稚童,低頭在地上丈量了幾步,撿起跟樹枝,在地上劃了條線,說道“便由你們所立之地,到此處,來回跑,郎君要見識一下你們體質如何。”
    秦懷道聽後,屁顛屁顛地跑到稚童之中,還不忘在他們麵前學著羅哲畫了根線。
    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看來是想參與一下。
    有了秦懷道的幫忙,羅哲也不用走回去劃線,直接站在終點,舉起右手,道“聽我發令。”
    “跑!”
    令下,一眾孩童腿腳發力起跑。
    羅哲心裏估摸著一趟大概有五米遠,看著稚童快速向自己靠近,心裏默默數著來回次數。
    才沒幾趟大多數孩童已經不行了。
    而秦懷道則嬉笑著奔跑,絲毫沒有疲憊感,跟其他人比起來,顯而易見。
    羅哲不以為然,畢竟秦懷道乃武勳子弟,吃得飽、穿得暖,自幼便有鍛煉,比起部曲困苦來說,有差距是正常的。
    讓眾人不要躺在地上喘氣,羅哲背著手,在立正排好的孩童麵前來回走動,看著瘦弱的孩童,羅哲有些無奈,基礎實在不行。
    下層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羅哲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這些孩童便是部曲的縮影,老弱殘兵怎麽能行?必須讓他們餐餐有肉,飯能立筷,吃得飽,才能有力氣。
    目前完全由秦府接濟,這並不能長久。
    羅哲暗暗思索後,解散眾人,帶著秦懷道,向著秦瓊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