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夜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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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按著上神對魔君的評價,逐字逐句地寫在考卷上,果然被考判驚為天人,以為見解深邃,給了額外的分。
    有了這份“加持”,蓮季在流波島內的排名一路上升,終於在兩年後的秋試到了第二名。原本疏離的眾人重新又聚回來,紛紛誇讚她天資聰穎,進步神速。
    整個流波島的弟子都是天才,卻和六界沒什麽分別,一樣是“英雄不問出處,隻要成功就行”,且這個風氣比外界更盛。可成功的背後,又有多少是像眾人期待的那樣純粹?
    蓮季不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起初隻是不願意讓大家看不起,這才分外用功。但到後來,卻又變成了別人眼中的天才,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所以她就吊著自己的成績,不去和顧七爭第一,免得惹來更多的碎語閑言。
    再說也爭不過。
    蓮季有次實在忍不住,問他:“你到底為什麽可以次次考試都滿分,回回都榜首啊?”
    她可是上神親自教的,卻還離顧七差好大一截。
    顧七哂笑,把手支在下巴處:“我可是活的六界全書,這天下哪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
    五年的時光悄悄過去,草長鶯飛,春去冬來,對修仙者來說卻不過彈指一瞬。
    今日瘋酒仙和方儒生兩位仙鴻,將眾人叫到了大殿之中,說是有事宣布。
    眾人紛紛忐忑,四處向一些早入島的弟子打聽,究竟是什麽事情如此鄭重其事。
    方儒生在殿上清了清自己的喉嚨,立得端莊威嚴:
    “諸位弟子,你們之中有一些想必已經知曉,這流波島並非是個純修仙門派,而是六界最大的雇傭一門,因此方才在這六界鬥爭中,相對地中立,不受約束。流波島的弟子受流波的悉心教導,每五年開啟一回‘流雲誌’,隻有完成‘流雲誌’上的雇傭任務,才能離島。算作你們的出島試煉。”
    底下不知情的弟子一片嘩然。知情的就在一旁冷眼旁觀,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流雲誌’中的任務,由六界有聲威的門派或個人發布,皆為匿名,難度可大可小,建議實力差不多的弟子相互幫襯,以免在‘流雲誌’中受到不可挽回的創傷。”
    “早一日完成‘流雲誌’,便能早一日離島。‘流雲誌’五年一啟,各位還要把握機會才是。”
    方儒生作了個揖,端著袖子退了幾步。卻見瘋酒仙在殿上大剌剌地把長白胡子一甩,聲如洪鍾,生氣十足。
    “小兒們,你們都得給我聽好。我瘋酒仙不會說什麽大話,‘流雲誌’可是會死人的,年年都有人喪命,你們莫要為了出島,選一個同自己實力不相稱的任務,今次完不成,五年後再來就是了。命可隻有一條!”
    他瘋瘋癲癲,這話說得底下許多人縮了脖子。
    蓮季垂頭站在顧七旁邊,一身水藍色的綢裙顯得幹淨利落,烏發用簪子盤在腦後,幾綹垂懸到下頜,襯得脖子纖細柔白。
    她趕忙拉了拉顧七的袖子:“顧七,兩位仙鴻講的‘流雲誌’我怎麽沒聽其他弟子提過啊?”
    “你傻呀,‘流雲誌’上任務就那些,有的難有得簡單,那些前幾屆出不了島的弟子,實力都不怎麽樣,難道還會特意指點你,讓你把簡單的任務搶光麽?碰上個難的任務,豈非又要在島裏再熬五年?”
    “哦……”蓮季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那我這回可能出不去了,我什麽都不懂。”
    顧七神神秘秘地湊近她耳邊:“你跟我一夥呀,我這麽厲害,保管你拿到什麽任務都不在話下。”
    “你?你不是七年前就入了島,上回怎麽不出去?”蓮季一臉懷疑地看著他,隱隱覺得掉進了個大坑。
    “上回‘流雲誌’時間太早了。”顧七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我可是年年都拿榜首,旁人求我搭夥還來不及,你不會還對我有什麽疑慮吧?”
    “也不是……”蓮季猶豫起來。
    “顧七!蓮季!你們在下麵嘀嘀咕咕什麽東西!目無尊長,去戒律處領罰!”瘋酒仙的聲音傳過來,駭得兩人嚇了一跳。
    顧七嘻皮笑臉,衝瘋酒仙做了個鬼臉,全然沒當作一回事。
    瘋酒仙氣得吹胡子瞪眼,一道火決“刷”地打在顧七腳邊。
    顧七伸手用力一推,那火決便自己滅了。
    蓮季著急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過分,沒想到他抬手一指,一個紙螞蚱就跳到瘋酒仙的胡子裏,四處亂竄,惹得瘋酒仙隻能唉唉大叫,顏麵失盡。
    蓮季一隻手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下去了……
    *
    月上三杆,星子落了滿天。
    涼風吹來,流波島漂浮於大海之上,風中夾雜著鹹濕之氣,
    蓮季和顧七一人拿了一把苕帚,一級一級地打掃著進島的山門,足有一千多階,兩個人相對無言。那大紅的吉祥鎖蓮季嫌棄難看,又重掛回了顧七的脖子上,顧七一身錦緞白衣,吉祥鎖在脖子上“叮鈴桄榔”地響。
    突然,聽得顧七“哎呦媽呀”一聲。
    蓮季連忙停下苕帚,關切地看著他:“顧七,你怎麽啦!”
    顧七衝她擺了擺手。
    這時候從遠處的殿頂上躍起一個黑色的身影。
    隻見那人身材纖細,一身黑衣,背後襯著一輪圓月,顯得敏捷而單薄。
    她手中拋擲出來兩枚抓鉤向蓮季身旁的大樹彈射而去,“叮”地一聲,牢牢地定在樹頂,抓鉤上連著細而堅韌的銀絲。
    足尖輕點半道的一棵樹冠,隻見那人手中握著銀絲的另一頭,飛快地蕩了過來,身影輕盈,在夜色中飄忽而朦朧,有些鬼魅。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蓮季慌忙把掃把舉起來,對準她。
    那人卻不說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腳步匆忙向顧七走去。
    “你……你別過來。”蓮季抓緊了掃把,“我會打你的!”
    黑衣人手中銀絲一繞,兩手一崩。
    顧七彎著身子,連忙抬手衝他兩擺了擺:“是我認識的人,都是我認識的人,別打別打。”
    “顧七你怎麽樣!是不是受傷了!”蓮季很憂慮地向他跑過來,卻被那黑衣冷麵的女子攔下來。
    “我……好像晚飯吃太多了,想拉肚子。”
    顧七捂著腰彎下去,一臉痛苦。
    “……………………哦。”
    “少主,她是什麽人?”那冷麵黑衣人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她叫蓮季,下回見著她,千萬別動手。”顧七站直了身子,語氣調笑,“她天賦道術比你厲害些,但你若跟她打架,她一定輸的很慘,特別慘,非常非常慘。”
    “屬下遵命。”
    “你入門試煉還輸給我了呢。”蓮季不服氣地扛起掃帚,“我遲早有一天當第一,你少看不起人了!”
    “跟人打架那是搏命,殺點銅魚算個屁啊。”
    “你……”
    “少主是否無恙?”黑衣人抱拳拱了拱手,“若是無恙,無言就退下了。”
    顧七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光顧著和你鬥嘴了,忘了正事。”
    顧七把那黑衣人往前一推,問蓮季道:“月無言,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蓮季咬著指頭想了一想,眉頭一展:“你是月無言?”
    月無言在月色中站立著,全身漆黑,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月光映照在她的輪廓,露出朦朧的美感來。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蓮季。
    蓮季背後一陣發涼……
    “想必你有些印象,流波榜雖然以九課排位,卻並非人人都是全才,總有那麽一兩個偏門的,流波九課中,暗殺、夢魘兩課的首席,就是月無言。月兒的暗殺隱匿之術,就算出了流波島,也是六界一等一的。”
    顧七把手背到腦袋背後,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麽樣,有我和月兒兩個大助力,你的‘流雲誌’任務該是十拿九穩了吧?”
    “等等。”蓮季把苕帚往懷裏一抱,警惕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你們倆一起,去做‘流雲誌’?”
    顧七嘻皮笑臉地用食指勾了勾她的下頜:“就是這樣。”
    蓮季漲紅了臉:“你再這樣輕佻,我就去……”
    “怎麽樣啊?告訴仙鴻?島主都跟我一條船,你想告訴誰?”
    “……”
    顧七“哼”了一聲,把苕帚一扔:“要不是想介紹月兒給你認識,我才不掃這麽長時間台階呢。”
    隻見他從懷裏掏了塊紅麻布出來,疊了幾疊,變成一條布狐狸,那狐狸歡快地叼起苕帚,一級一級打掃起山門的台階起來。
    “……”
    蓮季想,這顧七雖然行為乖僻,行為詭譎,卻也是個誠心之人,從入島第一天起,就未曾理會流言蜚語,一直待她如初。至於月無言……她有些怕她,聽說她是暗殺和夢魘的首席以後,她就更有些暗暗地不安。可這二人卻是實力強橫,若是他們三人聯手,島中恐怕不會有更強的隊伍,完成‘流雲誌’上的任務應當十拿九穩。
    她並未像其他島中弟子一樣,想要通過流波試練,出島後揚名立萬。
    她隻想回到上神的身邊,做個稱職的仙童。九天雖孤獨,但她會陪著上神,喂鳥彈琴,種些菜畦,看雲氣渺渺,菩提葉落。這樣就很好了。
    若是能快些出島,就能快些回到九天。
    想到這裏,她便抬起頭來,神色堅定:“好,我和你們一起去。”
    月無言沒什麽表情,身影模糊地站在顧七身後,仿佛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
    顧七拍掌笑起來:“那還等什麽,領罰領到這個時辰,‘流雲誌’上的任務都要被領光了。走吧,咱們一起去流雲閣。”
    說著他又疊了一隻布狐狸,那布狐狸叼起蓮季的苕帚,兩隻紅狐狸一前一後地打掃起台階來。
    三人向流雲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