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風水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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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廟一哲徐懋功!
寒流來襲,徐蓋令人鋪就一條草路,當時眾人不知是啥道理。今日掀開雜草,方知為了防凍,挖土築堤岸,為明年夏天防洪排澇作準備了。
眾人揭草挖土拋向一側,堆成大半人高的土堤。一人築堤數丈長,天黑之前本段土堤完工了。
初冬大地,凍層不深,連續幾天豔陽天,大地不凍了。徐蓋又喚眾人把原先的草捆拉到前方,再鋪蓋一段防凍土。眾人歎息“徐莊主真乃機關算盡,一草不落虛空地。”
第二天一早,徐蓋吩咐眾人拿鐮刀下窪地割蘆葦。懋功有點不解其意“耶耶,你時常告誡我,做事有始有終,不要虎蛇尾。今日不凍土,為啥停工換活呢?”
“懋兒啊,管人之道,久勞生厭,久閑生事。挖泥甩土兩天,臂膀酸痛,太累了,換樣活兒做做,活絡活絡筋骨。再說,初凍蘆葦有韌性,久凍蘆葦顯脆性。明年夏天曬麥遮雷陣雨,要用好多蘆席蘆屯子。再隔三兩天,下一個寒流將來到,雨雪封門多少天,大男人閑著沒事做,爭強好勝,吵架鬥嘴,實屬難免。讓他們在家學做蘆席,人不閑,少生亂子。“
“兒記著耶耶管人的這句話,久勞生厭,久閑生事。”
冬祭祖宗春祭天。殷大殷二兩個老人來找徐蓋說“外流多年的十來個族人回鄉祭祖,看到如此的變化,羨慕不已,想見見徐莊主。”
“人呢?”徐蓋問。
“他們看了新墾田地,又去看新築的土堤。”
“好吧,等他們回來了,領來見見麵。”
不多辰光,二老領著一群男人到了。這些人見到徐蓋就磕頭。徐蓋問“二老,這是怎麽一回事?見麵沒有說話就磕頭,我擔當不起,受之有愧。”
殷大說“話由他們自個兒嘴巴說,旁人說了不算數。”
其中一個魁梧大漢子說“我俚商量一致,奉徐莊主為主人。”
“為啥?”
“我俚幾年前因瘟災逃難離開了故鄉,多年未交稅賦,已失去故鄉的戶籍。可是離鄉越久,越是思鄉情切,兒時的故土,實難離舍。夢中想到回故鄉,就聚集一些族人回故鄉祭祖。看到徐莊主築長堤,改變風水,我俚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都想在徐莊主家吃碗安穩飯。”
“為啥不去縣衙報戶藉,承受荒田,開墾種植。”
“難啊,沒有大戶倚靠,小民去見官,見麵禮拿不出手。即使有戶口的小戶人家,官差收稅賦這不好那不行。妻女齊整一點,官差還想著占便宜。小偷小賊流浪人也對小戶下手。寧願在大戶下做蔭戶,替咱代交稅賦,也不想單獨立小戶。”
“你們先歇一夜,仔細想想利弊,明天再說。二位老人家裏住不下,那邊倉庫空著。喔,帶上一籠蒸餅晚上充饑。明兒見。”
眾人走後,徐蓋與管家叔、懋功、徐夫人共商此事。管家叔說“躲避朝廷工役的人,許多成了流人竊賊。這些流人竊賊多對小戶下手。成為大莊主方能自保無憂,必須要多多接收流浪者為莊丁,多墾荒多存糧。”
夫人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人原來是本地戶籍。人少沒有啥事,怕日後還有更多人返鄉。今日來的人多是中年當家人,吃盡流落外鄉的苦頭,是誠心誠意的。可是他們拖家帶口,女孩子無所謂,那些大小子恐不聽話,惹事生非。”
懋功說“娘,你的話中有話,是說姊姊聽話,說我不聽話,惹事生非。”懋功娘笑一笑沒回話,懋功接著說“咱男孩子向往新的物事,不想躲在耶娘胳肢窩裏吃奶吃到長胡須。上次木作匠、鐵作匠在這兒幾天功夫,幾個年輕人常來看看,看了又看,羨慕不已。”
徐蓋說“好哇,懋兒又給了我新點子,要成為其副其實的徐家莊,建房造院,家用木器,農作器具要添製許多。流浪人中不乏木作匠、鐵作匠、磚瓦匠。讓他們帶年輕人學徒,二年徒弟管飯不管工錢,賺了。荒地多的是,多開荒多招人,多交了稅賦,官府也看重咱了。東三裏設東徐莊,置爐鍛鐵打造農作用具。南三裏修南徐莊,南方比鄰瓦崗地,柴草取之不盡,置磚窯燒製磚瓦。西三裏置西徐莊,遍野有雜樹,置木作場做木器。把咱腳下建成磚牆瓦蓋的大莊院。讓年輕人各有所為,不怕回鄉人多,多多益善。”
第二天早上,兩位殷姓老人如約領一眾人來見徐蓋,眾人異口同聲說“立誌不改,奉徐莊主為主人!”
徐蓋說“各位都是一家之主人,你們的誠意我知曉,但是你們孩子,特別是男孩子。我想讓他們農忙務農,農閑學習匠作手藝。男孩子有一項手藝,多一份自信。眾位看法如何?”
“孩子們學匠作手藝,那好哇!隻是投師學藝理應收取拜師費,咋辦呢?”眾人聽了興奮轉而沮喪。
“叔,你把先前那批來的當家人叫來議事。”眾人瞬間即到齊了。徐蓋說“鄉親們,大夥兒看得起我徐蓋,奉我為莊主。我不能為大夥兒謀求富與貴,但是我保證大夥兒吃飽飯,穿暖衣。要為大夥兒謀建一個安寧,飽暖的家。你們走南闖北,有誰幹過木作、鐵作、磚瓦匠?”
“新建洛陽城時候,我在鐵作坊幫爐,鍛打普通鐵器還行的。”
“我仨人在建洛陽城時做磚瓦坯,幫工燒磚窯。”
“我倆在洛陽城做過木作,洛陽城建好之後,咱倆失業四方流浪討生活。”
徐蓋大喜道“好,好好,咱要建好徐莊,需要好多匠作工。年紀的後生仔願意學習匠作手藝,拜托各位帶一帶,幫一幫。”
領頭那位彪形漢子說“咱們不指望富貴,隻希望有一個安定溫飽的家。飲水不忘掘井人,咱們會盡心盡力做事的。”
徐蓋問“你叫啥名字,會啥手藝?”
“我兄弟排行第三,屬狗,他人叫我三狗子。木作手藝不算精巧,修修農作用具還算將就。田間耕耙耬耥,樣樣都行。”
“三狗子?山狗!有地方把豹子稱為山狗。看你蠻有豹子精神氣,你替我管理開荒種地。可好?”
“好哇,我盡力盡責管好田地。”
“自今日起,不叫三狗子。大夥兒稱他三管家。”
三管家?自個兒的人管理自個兒,眾人心情愉悅,幹活更加勤奮賣力。
冬寒過去春開凍,驚蟄春麥立夏穀。今年春暖,雨水時節,向陽地已經開凍。大男人們在練習使用曲轅犁,以往都是雙牛抬杠拉犁,男子漢牽著雙牛前導。如今單牛拉犁,女人孩子都能牽牛前導。眾人感到新鮮好奇。勁大力足的好牛都給其他男子漢牽走了,剩下一隻溫順老牛。
三管家用這隻老牛練習曲轅犁,管家叔為他牽牛繩,幾十個來回,三管家熟悉了曲轅犁耕田技巧。聽到徐夫人喊話,管家叔有事走了。丟下三管家一個人閑著無事,何不一人試試老牛?這隻老牛行走緩慢,但是善解人意。
三管家提犁吆喝牛,下犁、牛拉犁直行、左拐調頭,右拐調頭。三管家試了幾個來回,竟然是得心應手。三管家高聲叫喊“來看,快來看,這條牛神了,不用牽牛鼻繩,自個兒認道了。”
眾人跑近來一看,嗨,還真行。徐蓋父子都趕過來看稀奇。徐蓋眼睛看了不過癮,幹脆親手掌犁,還真的行。大聲喊“你們都試試,還有其它牛咋樣?”
大夥兒各自試試單人駕牛耕地,幾個來回,十條牛之間另有兩條也能自個兒認道。徐蓋歡喜得手舞足蹈“行,行,多練練,單人駕犁不用人牽牛鼻子繩,一定都行。太好了,省下好多人力。鄉親們,驚蟄之前再種一千畝春麥。”
驚蟄之前種完春麥,徐蓋領人割草上垛,做土坯燒磚窯。立夏到了,冬麥孕穗,又得搶時節種粟子。
單雄信從外麵回到徐莊,看到徐莊幾個月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心情非常舒暢。徐蓋說“已著手製坯燒磚,準備建座徐家大院。”
單雄信說“翟法曹有個知心朋友精通堪輿風水,名叫賈雄。請他來看看風水,堪定主房位置。”
懋功說“阿兄,我用你的小牌牌在東郡府市肆幾個商戶賒欠了好多物事。早麥將收獲了,我得去東郡府與幾個商戶合計約定,啥時候送麥子還賒帳,讓他們提前準備好倉庫。”
“徐公子,你與懋兒明天早去早回。”
單雄信、懋功找到了風水大師賈雄,三人邊行邊聊。懋功問“你是本地有名望的陰陽大師,知陰陽、擅長占卜、精於堪輿風水,如此有名望的能人,為何不騎馬而騎小驢子呢?”
“小懋功呀,你可知道,我常出入官府,哪能騎高頭大馬?若是騎匹駑馬,還不如騎驢子有文雅氣質。”
單雄信打趣道“訟師爺的三寸不爛之舌,指鹿為馬,能把白的說成黑的,好馬要被征為軍用,還說強驢子有文雅氣質。曆代有多少文雅氣質的王公大臣,騎著驢子上朝見皇帝?”
懋功問“賈大師,假大師,亦真亦假。你怎麽與翟法曹成為知交摯友的?”
“這是因緣,就如你與單雄信那樣。”
單雄信搖頭大笑“不一樣,不一樣。我主動結交懋功,是義氣相交。你攀附翟法曹,是利益所求。翟法曹的職責,掌鞠獄,督盜賊,當事人的罪大罪小,你作為訟師爺,要做五分主。”
賈雄哈哈大笑“聖賢說,人生為己,天經地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為當事人減輕罪過,取些酬勞,理所應當。”
懋功說“不對,你曲解先人之意,我的鄉學老先生說,為生為已與人不為己,這`為字’有兩解,一解是作為、修為,義為修身有為。二解是謀求之意,為自個兒謀取利益。這字理之間一正一反,一念之差。”
賈雄笑道“單雄信結交朋友有眼力,懋功年紀輕輕,有此見解,佩服佩服。”
賈雄早年間經手這個鄉正轄區內鄉民的獄案,知道殷村因瘟疫加之逃役工,成了無人村,縣衙戶籍中已無其名。今日到此一看,今非昔比。廢墟上新修幾十幢土牆草屋,遠眺數裏長堤兼作鄉道。圍地數千畝,人各勞作。磚窯煙霧繚繞,冬麥芒刺衝天,春麥蓄苞含芒,成片粟穀苗,禾尖初露土。
徐蓋迎上來說“久聞大師盛名,今欲新修宅院,特請大師為在下堪輿宅基,方圓數裏內,哪一處高丘地適宜建築主宅?”
賈雄原地四方眺望,躊躇良久問“徐莊主夫婦現在臥居於哪一幢屋舍?”
徐蓋手指近前那幢茅草蓋頂小屋,進出屋子要躬身低頭,方能不碰簷口。徐蓋說“就是這幢草屋,矮小陰暗,不便待客。”
賈雄說“這裏就是福祿壽富貴寶地,以此地為主宅,向四方擴建。”
徐蓋說“在下愚鈍,疑惑不解。竟然有如此巧合,請大師釋疑。”
“哈哈……”賈雄釋懷大笑“堪者,天道也。與者,地道也。你築了幾裏長的防洪水堤岸,洪水為天雨所至,堤岸為地脈之形。你戰天鬥地,風水隨你的行為意念而變,你的意念好,風水亦好。”
“賈大師,你的言談之間是否有曲意逢迎之嫌。”
賈雄說“真人麵前不說虛言。單雄信與翟讓法曹有過命之交。我與翟法曹知心知己、知根知底再無他人可比。單雄信認懋功小弟是唯一的親人,一家人不說誑語。所謂陰陽占卜,是為沒有主見的人而設置。能人異士自有主見,行事風格合和自然之道,就是這樣形成巧合。徐莊主來此半年多,如此改觀地形地貌,風水隨應主人的心態而變。陰陽風水占卜者遵循規律,相地堪輿風水要先相主人,地沒有絕對的貴與惡,隻是因人而異。”
懋功抱拳拱手說“聽你一席話,勝讀一卷書。日後有空閑就找你聊天,可以嗎?”
“行,行,單雄信相中你亦友亦師亦兄弟,我怎麽可能怠慢徐公子呢?今日告辭,改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