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義兄李商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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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廟一哲徐懋功!
    徐懋功與三管家到大運河永濟渠河工地慰問本莊民工。
    眺望河道中的民工,密密麻麻如同螞蟻遷窩。有單挑擔土,有雙人抬土,擔負一筐筐泥土,彎背駝腰,一步一步挪上坡道。聽聞進度慢一點的河工段
    督工的嗬責聲,怒罵聲,鞭擊聲,音雜難分。
    民工的號子聲,慘叫號,哀嚎聲,聲聲入耳。
    莊戶看到莊主的公子親自送貨,大夥兒異常興奮。七手八腳卸下兩馱物事,蒸餅、烤餅、攤煎餅;鹹菜、鹹肉、鹹鴨蛋。一人一副護手袖套,一雙夾層麻布禔襪,馱筐下層裝著蛤蜊。
    一位長者說“三管家,你送來這麽多蛤蜊,咱們不方便煮食,你帶回去給娃兒們吃吧。”
    三管家哈哈大笑“少見寡聞,這是你們沒有見識過的好東西。每人拿一個,餘下的存放在你們的工棚裏。打出合蓋看看,見識見識。”
    大夥兒拿了蛤蜊,以指甲掀開合蓋,油香撲鼻。一個年輕人喊“啊!這麽香,多好吃的物事。”隨即用舌頭舔了舔,咂咂嘴巴。
    三管家吆喝一聲“這是用於塗抹手皮,防治手皮皸裂的藥膏,吃多了要你命的!”
    大夥兒愣一愣,明白了怎麽一回事,哈哈大笑。眾人迫不及待塗了蛤蜊油,頓覺粗糙的手皮不糙人了,手皮裂口發軟,抓握鍬柄不覺疼痛。
    徐懋功從河床中兜看一圈,問莊戶“你們累不累,苦不苦。要不要家裏來人調換?”
    “累不累,起早帶黑確實累。家裏邊人少活兒多,也是起早貪黑,同樣是累。苦嗎?是苦。相比其他的鄉莊,咱徐莊人就不算苦了。”
    “河督工有沒有欺負你們?”
    “咱們徐莊的人,相比其他村莊的人吃得好、吃得飽。用的家什好又巧,軲轆與壯牛,雙拉大車運土上坡道,那是沒話說。其他地方的人看得懂,沒資本做不起,隻有羨慕沒有辦法。唯有拚老命人挑肩扛爬坡道。那叫真的苦哇?咱徐莊挖河進度不落在他人之後,河督工找不到茬兒,沒有刁難咱們徐莊人。”
    “你們中間有人乏力做不動,捎個話兒回來,家裏來人替換。”
    “咱們徐莊家裏還有些青壯人。你望前方翻水車上,那裏好多是女人在踏水車。男人累病,手腳凍壞了,河督工與縣府衙役就逼迫妻子來頂工。男人不夠女人頂工,太慘了。”
    有人叫喊“瞧,前方有人罵架啦。”
    懋功對三管家說“走,到前邊去看看。”
    前方河堤上,幾個衙役、督工圍住四個人,吵吵鬧鬧不讓走。其中兩個沾泥粘土的民工,有一個嬌貴後生,一個魁梧壯漢。壯漢說“這倆個人是我的族叔,你們瞧瞧他倆的手。手指頭關節處的老皮,全部皸裂出血,化膿腫脹,不能幹活了。我領他倆回去,明天另換兩個人來。咋啦!”
    “不行,你家裏先來人,替換這倆人回去。”
    那個壯漢言語之間有點不耐煩了,聲音逐漸高亢“咋不行,你打聽打聽孟津縣,霍總管家誰人不知,何人不曉。言而有信,是行走江湖的本份。”
    另一個河督工說“孟津縣是孟津,這裏是皇帝詔挖禦河永濟渠。你孟津縣的人有能耐,那就不要來參加挖禦河。”
    壯漢有點惱了“做人講良心,見傷不救,良心何在?”
    督工說“咱們是當差吃官飯的,講良心就得按規矩辦。他倆有點皮外傷是不假,讓他倆回家可以。你的夥伴細皮嫩肉,將這個後生留下來頂工。”
    壯漢怒了,大呼“你有沒有一點人性,你竟敢欺侮女子。”
    “啊,女子?女扮男裝,掀開頭巾,看看是真是假?”督工靠近過來。
    “你敢!”壯漢擋在小後生前麵,雙手交臂於胸前。側身靠近督工,一腳暗伸,一臂抬肘撞胸。
    督工見到抬肘擊胸,急忙後退閃避,沒提防腳後跟被絆,立身不穩,一屁股坐在凍土上。督工惱羞成怒,大聲叫罵“狗養的,你使壞!”一翻身站起來,一手握住腰刀柄,欲要拔刀相向。
    徐懋功急奔幾步,雙臂平伸插進二人之間說“倆位大哥息怒,凍地土不平,難免不摔跤。督工大人也辛苦了,官差難當。”一串銅錢塞到督工袖子裏。
    督工把抽出半截的腰刀退回刀鞘。那壯漢說“各位朋友都著,我可沒伸手打人,你自個兒摔跤,不關我啥事兒。”
    督工恨恨地說“算你滑頭,我早中晚三次巡查,若河工地少了人,看我怎麽治你。”
    懋功到那壯漢身邊悄悄話“好漢不吃眼前虧,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爭。與官差隻能暗爭,不能明鬥。回去讓家裏來人換人。我這裏有藥膏治手皮皸裂,給他們塗抹手皮,能夠軟皮減痛。”
    三管家拿出幾個蛤蜊油,分給壯漢的族人,眾人當場塗抹手皮皸裂,伸掌握拳,感覺減輕了疼痛,大夥兒齊聲稱好。
    “在下孟津縣人李商胡,謝謝你,請問名號?”
    “衛南縣徐莊人,在下徐懋功。此事已了結,咱們邊走邊聊。這位後生是你的夥伴,怎麽稱呼?”
    李商胡笑道“她是我娘的侍女,我娘差遣她守著我,以免我胡作非為。”
    “聽你的言語,你娘挺利害的。”
    “那當然了,我娘是天下少有的女中豪傑。通天河從硤口飛流直下,到了孟津縣地勢平坦,水麵寬闊。水流在平坦之處分汊,又再合流形成四麵環水的渚洲。咱祖輩一族人就生活在孟津縣一個大渚洲上。
    入秋之後,直到初夏,通天河水位低,渚洲麵積大,咱族人廣種冬麥。夏天水位高,種植麵積小,食糧緊缺,祖上就以舟船為生,替商賈運送貨物。久而久之,將航運作為主業。後來航運又廉作貿易,北方毛皮,南方稻米,不管什麽貨物,都能水道航運。水路陸路連運,北去馬駝,南用舟船。
    我的父親是族中長房長子,管理整個家族,不期中年病故。族中缺乏有威望的狠人作族長。我母親出生於山西霍地的霍氏。自古之今,霍地常受北方胡人的襲擾,為求自我保護,許多女孩子自小就練就騎馬射箭技能。由此我娘由族人推舉為族長,女人管理族中事務,人稱我娘為霍總管。”
    徐懋功說“女中豪傑,敬佩,敬慕。如有機緣必要拜訪。”
    李商胡歡聲大笑“好哇,我娘讓我出門曆練,多多結交朋友,我認你為弟弟如何?”
    “好,改日拜見你的娘親,今日告辭,後會有期。”徐懋功與李商胡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