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起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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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戍旌歌!
    芳華宮內,就連平日裏處變不驚的範首輔此刻也是坐立難安。已派探子多方打探,都找不到建陽王成羲,府裏人隻道是外出雲遊,可未曾交待歸期,府裏已然是亂作一團,哪裏還顧得上首輔大人的盤問。
    西北軍報,崇安聯軍已然整裝待發,不日就將出兵繼續東進,此時看守這西北大門的王爺卻銷聲匿跡,實在是讓人心生疑竇。
    兵部幾經商議,如果找不到建陽王,那隻能是再派一位將軍領皇帝兵符前去齊州調遣軍隊部署禦敵之策。可這個人選就十分關鍵了,因為此時不知建陽王是生是死是離是逃,如若打勝聯軍,過幾日這個建陽王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那麽這個立功的將軍該如何與建陽王相處?如果打敗,又怎麽向建陽王交待?
    朝廷剛剛失信與徐昂將軍,現在去哪裏還能尋來另一個不懼生死,又不問榮辱的人選?
    正當範氏雙生兄妹一籌莫展之時,內侍來報,靜姝公主前來請安,範太後略略皺了皺眉,心想這個不速之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自己心憂煩悶之時前來添亂,便有心不見,倒是首輔大人提醒,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先皇給她找了個好人家,她背後的張嚴敏依靠剛正不阿的性子,倒是在朝中吸引了一批內心正直的老臣,何況現在靜姝公主跟當朝天子是一母同胞,如若傳出去太後跟公主之間有嫌隙,豈不是容易讓人無中生有平添許多閑話和猜忌。
    於是範太後隻好命人將靜姝公主請進來。
    靜姝公主依例行禮請安奉茶,待太後輕抬玉腕,舉杯品茗之後,靜姝公主忽然略有慍怒之意,嗔怪端茶的浣若溪為何不用她帶來的新茶,浣若溪連忙跪稱自己失責,請公主原諒。
    “罷了,罷了,哀家看今日的茶也甚好,你的孝心哀家心領了,待明日再囑咐他們烹製罷了。”太後驚詫居然這往常在自己麵前低眉順目的靜姝公主,也敢在自己宮裏耍威風了,心裏便又多了很多不滿。
    靜姝公主言道“母後有所不知,我帶來的茶是特意向七弟討要的宋州特產,有清心明目的功效。”
    “哦,老七啊,哀家也是有幾日沒有見著他了,又去哪裏跑生意去了?”範太後隨口問了一句。
    “我素來與他交往也不多,聽人說秋高氣爽,正是齊州人曬果幹的好時節,想是去齊州了吧,聽說最近齊州也不太平,希望一切平安才好。”
    “老七去了齊州?”太後一驚。
    “這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隻是猜測,母後要想知道,我派人去他府上打探便是。”靜姝公主誠懇的回答。
    太後知道自己險些失儀,於是趕忙說自己隻是隨便問問,不用特地打探。
    這母女二人此後便無話可說,靜姝公主起身告辭。
    在後廳等候的範首輔又返回廳前,兄妹二人目光一對,便看懂了對方的心思。
    “太後的意思是,讓老七去得罪這個老四?”
    “這拔老虎須的事情,兄長當還有多少人敢做?”
    “這倒也是個好辦法,總比向另外兩個沒良心的王爺求援要好些,如果允許那兩位起兵了,勤的是哪家的王都說不準了。倒是這個老七,雖不似對太後衷心不二,可是也看不出有謀反之意。”
    “如若西域崇安聯軍起兵,那勢必也要安撫好南粵,至少是要讓南粵停止對聯軍的鐵器供應,如果能說服南粵的話,那給聯軍來個釜底抽薪,我大浦危勢尚可減輕。”
    “兄長是說這和親之事?”
    “對,和親,是必須要和的,那個南粵的使者在康陽城這幾日,可是沒少翻騰,趕快給他回複,打發走了才是關鍵,否則不知道要掀起什麽浪花。”
    此時浣若溪換好了靜姝公主帶來的茶水,又再次進來奉茶,太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心裏有些許的不忍。
    七王按照鄢淩兒等人給的謀劃,將自己的處境以寄於書信,後又通過同袍會的傳代交由子衿閣的暗樁,輾轉到了康陽城,才有了靜姝公主進宮請安的那一幕,目的就是讓七王這個不起眼的人物走進範太後的腦海,並且知道他此時正在齊州,是最快能調動齊州兵馬的最好人選。
    果然太後的心思沒有令眾人失望。
    躲在密室中的幾日,讓成懷思量許多,最終下定決心,要保衛江山,重振大浦。
    秦離則是仔細的鑽研礦區圖和周圍山勢圖,並結合自己的印象,從中不斷的做著修改,終於發現有些坑洞雖然是貌似相距甚遠,但實際隻需按照某些角度開鑿,很快就可以連通,這樣礦工在起事之時就可以快的動員起來,更何況這些暗洞是隻有他們才知道的,於是他將這些部署告知嚴總管,再讓礦工們按照這些角度趁人不備的時候趕快加以施工。
    這幾日,小董少爺也是坐臥不寧,父親和兄長已經出門一月有餘,雖然不斷有書信往來,但是他並沒有將繼母的醜事如實相告。一方麵是怕萬一信件遺失,醜事敗露,淪為外人恥笑;另一方麵是怕這樣的家事會影響父親對大事的判斷。可是自己派人在山裏山外郡縣村莊都找過了,還是沒有找到龐小海,俗話說,捉奸捉雙,自己已經把繼母關押起來了,倘若父親回來,她不承認或者說更過分的,把自己反給汙蔑了,可如何是好?父親對這為小娘子可是頗為用心,如若真是被她誣告了,自己是不是能爭取到父親的信任,小董少爺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煩惱一多,便容易寄情於酒,小董少爺近些天每晚都飲酒作樂到深夜,還請來許多城裏煙柳花巷裏的名牌,夜夜歡快之時,總是能想起小娘那天呼出了一口蘭氣和那一句勾人魂魄的“我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女人。”
    礦上每天都有嚴總管叫人帶來的誌薄,小董少爺看也不看,白天睡覺,晚上歡快,趁著父親不在,好好的享受享受人生。
    雖夜夜行樂,但小董少爺的內心總是有些許的躁動,每夜雖疲累卻卻仿佛不能盡興,終於這一夜,往常的歌舞再也不能提起他的興致,他大手一揮,讓那些舞姬下去,自己一個人又獨酌了幾杯。
    許是這一夜的月太明,許是這一夜的風太撩,許是這一夜的酒太濃,許是這一夜的心太躁,他終於小心翼翼的向柴房走去。
    一路上每一個步子都十分沉重,卻沒有一步要後退,他麵頰已經滾紅,但眼睛還不忘四處觀望,他甚至是希望能有個小人走出來,可以讓他恢複理智趕緊回去,但是這一路上卻不見任何仆從,一直到柴房門口。
    兩名看守正要打盹,看見小董少爺趕緊相互推搡著站起來向他問好,小董少爺長舒一口氣,幸虧還有這麽兩個人,自己還能尚有一絲理智不去推開那扇門。
    小董少爺佯裝生氣的樣子訓斥二人幾句,讓他們莫要打盹,萬一那個奸夫回來救人,或者裏邊的人跑了,一定拿他們問罪。
    二人頻頻點頭應和,說“不會了,不會的”。
    正當小董少爺轉身要走之際,隻聽得柴房裏傳出軟軟柔柔的一句“可是英少給我送藥了嗎?英少我病的難過,可是我要的藥到了?”
    隻一句話,就衝破了小董少爺的所有心理防線,他打發看門人退去,自己推門進入柴房。
    “英少,你還是來了。”董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酣暢之時,小董少爺聽得遠處喊聲四起,殺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