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燕窩婆母生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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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寶珠正在床上翻來翻去,練了幾天,她已經非常熟練了。聽到常順娘話語裏的不對,不禁好奇起那封信來。這回常順娘沒有抱著她一起看,而是自個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打開信箋。秦寶珠看她的臉刷的一下子全白了,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床上,拿著信的手無力垂下。秦寶珠一驚,忙滾兩滾滾過去,一眼就瞧見那信上隻寫著一行字:少爺納妾,妾有孕。沒有署名。
    她看向常順娘,隻見母親閉著雙眼,似是極力壓抑自個的情緒。翠姑也瞧出她的不對勁,上前張張嘴,才剛叫了聲“夫人”,下麵的話尚未出口,常順娘就輕輕搖頭,翠姑隻好把剛到嘴邊的話語又吞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常順娘才睜開雙眼,狀似平靜地問翠姑道:“那送信的人還在麽?”
    “他道自己隻是順路來送信,還要趕路往別處去,我已經給了賞錢打發走了。”翠姑頓了頓,又問,“要不我把他追回來?”
    常順娘搖搖頭,說道:“不必,瑞兒為了謹慎行事,斷不會找相熟的人來送信。”
    那瑞兒秦寶珠時知道的,乃父親的書童。她聽聞此言,在心中暗道,原來娘親也是留有一手的,瑞兒是父親身邊的心腹,竟也暗中遞消息過來。如此看來,娘親可不是尋常的小鎮女子。
    “那要不要找人在京城再打聽打聽……”翠姑還要說些什麽,常順娘搖搖頭,她隻好把剛到嘴邊的話咽回去,默默退下。臨出門前,還擔心地看了一眼呆坐在床沿的常順娘,最後微微歎氣,掩上門扉。
    秦寶珠用頭蹭蹭常順娘,見她呆愣著沒反應,幹脆把頭偎依在她的腿上,環手抱住。常順娘木然地低頭,看見女兒睜大晶亮的眼睛看著她,似有擔憂之情,心中的酸楚和累積多日的惶恐終究抑製不住,摟著秦寶珠大哭起來。
    “兒啊,你爹爹不要我們了。”常順娘拋棄平素的矜持,哭得傷心欲絕。秦寶珠無法安慰,隻得無聲靠在她懷裏。
    過了好久,許是因為大肆發泄過一番,常順娘覺得心中鬱悶之氣抒發不少,這才漸漸止住哭泣,隻是仍抽抽噎噎的。翠姑適時端了盆熱水進來,濕了帕子並絞幹給常順娘淨麵,這才稍減她的狼狽,隻是雙眼紅腫,見不得人。所幸常順娘深居簡出,也甚少有訪客,免去不少尷尬。
    “夫人且放寬了心,仔細傷了身子。”翠姑見常順娘心緒稍平複,這才開了口,“若是為這些事鬧得病了,讓那邊的知道,豈不白讓她們痛快?”
    “我也知道,隻是……”常順娘長歎口氣,不自覺抱緊了秦寶珠。
    “我看老爺心裏還是掛念著夫人和姐兒的,要不前兒怎麽寫信來了呢。老爺這人極為正派,夫人您可比我清楚,這納妾的事兒恐怕也是老夫人張羅的。老爺不在信裏說,肯定是怕您因此傷心呢。”
    “你這話不無道理,可如今我隻身在外,要是老爺不來,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常順娘皺著眉道。
    翠姑扶著常順娘在床上坐下,又給她脫了繡鞋,繼續說道:“夫人這些日子思慮太重了,不如趁這會子好好睡一覺,等醒了,自然就有解決的法子。姐兒就給我抱到外頭曬曬太陽,可好?”
    常順娘也是哭累了,經翠姑這麽一說,也覺得分外疲憊,便把秦寶珠交給翠姑,自上床和衣而睡。翠姑抱著秦寶珠走到院子裏,此時正是申酉之交,太陽欲下未下,雖有少許熏熱,卻不熾烈。翠姑摘了朵小花逗弄秦寶珠,秦寶珠正擔心著常順娘,但怕自己若是表現得太老道,翠姑會發現什麽端倪,還是配合地咯咯發笑。
    秦寶珠正愁不知該如何繼續敷衍翠姑時,恰好院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敲得如此之重,秦寶珠不用想都知道是殷氏,她已經見識過好兩三回了。自從羅氏有孕,殷氏就無暇顧及常順娘這嫁出去的女兒,上門的次數極少,即使來了,也是匆匆忙忙、風風火火。
    翠姑才打開門,殷氏就快速閃身進來,劈頭就問:“二姐兒現兒是在內室還是哪裏?”
    “正在歇覺呢,這見天兒熱起來了,夫人身子有些犯懶。”
    “這個時辰怎的沒起身,莫不是病了吧?我去看看她。”還沒說完,殷氏抬腳就急急往後院去。
    翠姑怕殷氏看到常順娘哭過的模樣,不知又鬧出什麽事來,急忙擋在前麵道:“老夫人,夫人尚未梳洗,請您還是先在偏廳稍等片刻,我去請夫人過來罷。”
    “娘兒倆見個麵哪用得著那麽麻煩,她沒梳洗的模樣我可見多了。”
    “老夫人,如今夫人已經是秦家的人,還是講究些為好。”翠姑情急之下,幾乎是用嚷的了。
    殷氏平日在菜市場賣菜,早已習慣叫來嚷去,倒也不疑有他,想到常順娘如今的處境,也認為翠姑說得有理,便隻好先去偏廳等著。翠姑想要給她上杯熱茶,可抱著秦寶珠實在不方便,殷氏見狀說道:“瞧你抱著寶姐兒也幹不了什麽,還是讓我來抱著吧。”說著,便伸手過來。秦寶珠一驚,殷氏每每見她都要抱一抱,如此便算了,可她還喜歡親她的臉蛋,甚至是小嘴!秦寶珠辛辛苦苦躲閃了好多次,才沒失了初吻。更何況,殷氏似乎不太愛幹淨,那帶著口臭的大黃牙著實讓她印象深刻,被殷氏親到可不是什麽美事!秦寶珠立刻機警地抱緊翠姑,把頭埋在翠姑的懷裏,任憑殷氏如何甜言蜜語,她也堅決不鬆手不抬頭。二人拗不過她,隻得由她去。
    隻是殷氏訕訕說:“寶姐兒開始認生了,連姥姥都不親了。”不過她此次前來,並非為了秦寶珠,而且家中還有個身懷六甲的媳婦,心念念的,便不再耽誤時間,也不用翠姑上茶,連聲催她去喊常順娘。翠姑最終還是抱著秦寶珠給殷氏上了茶,這才去內室給常順娘報信。
    常順娘正在床上假寐,隻是因秦持重納妾,心中似架在油鍋上火煎一般,哪裏躺得住,忽聞殷氏過來,便強打精神起得身來。她剛哭過不久,雙眼仍然有些紅腫,臉頰也有些蒼白,忙對著鏡子擦點胭脂遮掩下,這才整理好衣裳,從翠姑手裏接過秦寶珠往偏廳去。
    殷氏見到常順娘,並未發現她的異樣,隻一打眼覺得她今日的胭脂擦得多了點,順口說道:“二姐兒今日塗的胭脂比往日多些,好看。我家二姐兒這麽水靈,那秦女婿也真是的,舍得丟在外頭這麽久。”
    秦寶珠在常順娘懷裏暗中搖搖頭,這殷氏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娘親還在傷心呢,真無異於傷口上撒鹽。她抬頭瞧瞧常順娘,果然見她眼睛又抑製不住紅了起來。她趕緊踢踢小肥腿,哼唧著抬起小胖手去摸常順娘的臉頰。常順娘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臉上已經泛出淡淡的笑意,愛憐嗔道:“阿雪就愛淘氣,又來抓娘的臉。”
    翠姑適時上前提醒殷氏道:“老夫人,剛才我看你風風火火的,好像有什麽急事找夫人呢。”
    殷氏拍拍自己腦袋,懊惱說:“瞧我這人,年紀大了就愛忘事。二姐兒,你嫂子這不是都□□個月了嗎,口裏還是寡淡得很,也沒怎麽吃東西。上回你送了些燕窩,你嫂子還能吃得下,我……”為了媳婦開口找女兒要東西,殷氏還真有點說不出口。要是換做往日,羅氏提的這麽些要求,她早就一棍子打回去了,可如今她要顧著肚子裏那個,就算不要這張老臉那也認了。
    常順娘微微一笑,焉能不知自個娘親好麵子,立刻就吩咐翠姑去把家中餘下的燕窩取來,盡數都給了殷氏。殷氏一時又是喜又是氣。喜的是女兒對娘家如此大方,氣的是媳婦仗著肚子貪嘴吃到女兒家裏來。這個大哥兒媳婦,等生下我常家的香火,非要好好教訓一頓不可,這些日子真是太放肆了!殷氏暗中咬牙切齒,回到家中卻仍得陪個笑臉,否則,羅氏有個什麽不高興,萬一動了胎氣可不好。
    送走親娘,常順娘想著嫂子自從有了身子,不但丈夫日日陪伴,婆婆也是悉心照顧,反觀自個,丈夫難得一見,臨盆了才趕來,婆婆更是嫌棄她出身低微,連家門都不讓進。常順娘越想越覺得心中悲切,萬事都提不起勁兒,便把秦寶珠交給翠姑,又回內室躺著去了。
    秦寶珠本來還腹誹著羅氏的貪婪和殷氏的縱容,可一看到常順娘臉色蒼白、神情愁苦,知她必是感懷自身不得排解,很是擔心。可她又不能纏著常順娘不放,如此恐怕會更令她心傷,隻好乖乖地任由翠姑抱走。
    夏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之末,秦寶珠已經開始蹣跚學步了,仍是見不著秦持重,隻秋闈過後又收到一封信,說是中了舉,京中事忙,多了不少應酬,恐年前無法抽身前來看常順娘和秦寶珠娘倆。他在信中讓常順娘放寬心,道隻待秦老夫人鬆了口,立刻將她娘倆接去京城。秦寶珠對此事愈發悲觀,對於一個走了將近一年,還隻寄來過兩封信的男人,她持非常懷疑的態度。更何況,這個男人不但中了舉,還納了新妾——聽說不到一年,前後納了倆,看樣子很快就會把常順娘這個外室給忘掉。常順娘顯然也跟秦寶珠是同樣的想法,這幾個月來消瘦了許多,臉上總是帶著愁苦,完全不複剛生產完時的豐腴秀美,整個人甚至都有些死氣沉沉。
    對秦寶珠而言,秦持重這個所謂的爹爹就像一個陌生人,他是否回來,她倒無所謂。但她很擔心常順娘強撐不住而倒下。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就是因為有常順娘無微不至的照顧和無私的母愛,秦寶珠才逐漸地走出穿越帶來的悲傷、彷徨和迷茫,接受了這個母親,所以她不願看到這個母親受到什麽致命的傷害。秦持重就是常順娘的心結,隻有他回來了,常順娘才能重拾笑顏。從這一點而言,秦寶珠又非常盼望秦持重早日出現。
    這日天氣不甚好,從早上開始就陰陰沉沉的,北風越刮越大,像刀子一般割在行人的臉上。天黑得早,常順娘早早吃罷晚飯,把秦寶珠放在床上玩耍,並著翠姑關緊了大門,一主一仆兩人就圍著個炭爐一邊閑聊,一邊做活計。
    秦寶珠在床上練習走路,顫顫巍巍地走了一會兒,便覺十分疲累,就幹脆一股腦鑽進被窩裏取暖。任憑常順娘怎麽逗,她都不肯出來,樂得常順娘直取笑她躲懶。秦寶珠被取笑得有點臉紅,把頭埋進被窩裏,心中無奈地嘀咕,她真的不是躲懶,隻不過腳上的力氣還不夠罷了。再說了,這大冬天的,就算屋裏燃著炭爐,她還是覺得很冷。她上一世在南方長大,完全沒經曆過這麽寒冷的天氣。
    常順娘逗了秦寶珠一陣,見她一動不動,以為她睡著了,便又拿起針線和翠姑低聲閑聊起來。秦寶珠本是好奇地豎起耳朵聽著的,可她們聊來聊去的無非是一些瑣碎之事,漸漸便起了些睡意,眼睛迷糊起來。隻是忽的她覺得一絲冷風吹來,不由打個激靈,睜眼一看,常順娘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前,一手支著窗頁撐開極小的一縫,臉帶擔憂地看了窗外一眼,合上窗頁回頭對翠姑低語道:“算算日子,大哥那活兒也該做完了。可這雪都下了好幾天,今晚還特別大,他這幾日如何能趕得回來?”
    常順娘說這番話的由頭,秦寶珠前幾日倒是聽到過。說是離甘明鎮稍遠的一個村子裏,有個員外嫁女,聽得常木匠家傳木工活在這附近都是數一數二的,便專程派管家來請。因羅氏臨盆的日子快到了,且那員外要打得家具太多,常木匠本欲推辭,可羅氏一聽說那員外開出的工錢比旁人都要高,非要常木匠接下這活兒,說是給她肚子裏的常家香火存點錢雲雲。常木匠拗不過她,隻好提上工具,找了兩個平日要好的木工夥伴隨了那管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