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鬧改嫁羅氏夢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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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年不久,積雪未融,春寒料峭。秦寶珠怕冷,一直縮在屋裏不敢出門。隻是在屋裏久了,未免覺得氣悶。好容易出了回太陽,風也不大,黴了多天的秦寶珠趕緊去拉常喜兒上院子裏曬太陽。常喜兒吃了午飯,正昏昏欲睡,可不願意挪動半步。這當兒她犯春困,日日都要睡到下午的。秦寶珠見她如此,也便不勉強,幫她蓋好被子,一個人跑去院子。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特別舒服。秦寶珠閉著眼睛坐在躺椅上,半睡半醒的,好不愜意。突然,一聲尖叫從隔壁傳來,又淒厲又憤怒,差點把秦寶珠從椅子上震下來。那不是殷氏的聲音麽,又發生什麽事了?雖則以往殷氏與羅氏總吵吵鬧鬧,可也沒方才那麽大聲。秦寶珠正疑惑的時候,見翠姑從常順娘的屋子疾步走出來往大門外去了,不消說肯定是去隔壁常家打探消息。果然,不多一會兒,翠姑竟一路小跑回來,一進屋就急忙道:“夫人,不好了!舅奶奶娘家人來,說要帶走舅奶奶呢!”
    “什麽!”常順娘正端起一杯茶,聞言立刻放下杯子,忙問,“怎麽回事?”
    “好像是舅奶奶鬧著要改嫁呢!”
    “如此……”常順娘皺眉道,“我說大嫂這些日子以來回娘家怎的如此頻繁,怕是她家兄長攛掇她改嫁。”
    知道娘家隻有殷氏一人,常順娘恐她獨力難支,急忙帶著翠姑趕過去。秦寶珠也是好奇,連忙在後頭跟上去。
    常家這時已亂成一團,看熱鬧的人陸陸續續朝門口圍了過來。殷氏發髻淩亂,臉上也有四五道抓痕,她手持一把菜刀擋住大門,橫眉豎眼地大叫:“別欺負我家沒男人,你們誰敢帶大哥兒媳婦走,我就砍誰!”
    “我說常家的,別以為你撒潑我們就怕了。”一個甕聲甕氣的男人冷笑說道。
    趁著翠姑把看熱鬧的人轟走的當兒,秦寶珠鑽到門邊一瞧,殷氏對麵站著一個膚色黧黑的漢子,長得十分壯實,看樣子是個莊稼漢。羅氏就站在他後頭,樣子可不比殷氏好多少,頭發四散,身上的衣裳被扯得破了好幾處,她毫不示弱地瞪著殷氏。羅氏旁邊還有個年紀略長的婦人,帕子包髻,麵色比羅氏稍黃,身上的舊衣裳倒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雙眼珠子不停亂轉,總讓秦寶珠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在他們身後,院子裏一片狼藉,擔子翻了,菜撒了,幾隻雞鴨在啄拾著散落在地上的菜葉和米粒,這裏顯然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扭打。
    殷氏一看到常順娘來了,像吃了定心丸般,把女兒拉過來說道:“二姐兒,你看看那不知羞的賤蹄子,居然鬧著要回娘家去改嫁!”
    常順娘掃了一下跟羅氏在一起的那一男一女,微微欠身行了個禮說:“原來是羅家大哥和羅家嫂子來了。怎麽,就算是來做客,也沒有在主家大鬧一場的道理。”
    羅氏的大哥冷哼說:“這還不是怪你們常家,好好的放我小妹走便是,你們卻在這裏要死要活!”
    常順娘略帶薄怒說:“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大嫂是我們常家的人,你們又憑什麽帶走?”
    “對!大哥兒媳婦嫁進來,一輩子就是我們常家的人。她要改嫁?休想!”殷氏也怒道。
    “呸!你也不看看常家現在的境況,能養得起我嗎?還是早早放我出去嫁人了實在!”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蹄子!”殷氏衝上前想甩羅氏幾巴掌,羅氏也不是省油的燈,伸手過來要扯殷氏的頭發。常順娘慌忙把殷氏扯開,低聲勸了兩句,殷氏才強壓住心頭怒火,憤恨道:“現在是嫌我們常家窮了,當初你就一個窮村姑,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們給的一大筆聘禮,你們全家早餓死了!”
    這時,那羅氏的嫂子忽然嗬嗬嗬地笑了,她陰陽怪氣說:“你們常家摳門得要命,給那麽一點小錢就以為是我們羅家的大恩人?總之,今日我們一定要帶走小妹,難不成還留她在這裏給你們常家那短命鬼守寡。”
    常順娘聽她罵及常木匠,心頭火起,但她畢竟比殷氏要內斂許多,沒有立刻開口大罵,而是冷然道:“大嫂不能走!我大哥雖然不在了,但大嫂必須留在常家。你們可不要逼我們告上公堂。”
    羅氏的嫂子嗤笑說:“咱們大璋可沒有律法是讓人守寡一輩子的,這世上哪個不是想改嫁便改嫁的。就算是鬧上公堂我們也不怕!”
    一聽這話,秦寶珠倒奇了。原本她以為,這個什撈子璋國跟中國古代差不多,如今看來,卻也有許多不同。比如這個寡婦不用守節,倒是比較人性化。依她的想法,羅氏改嫁也沒什麽不好,一來,就算她不改嫁,也不可能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好好養育常喜兒;二來,她在常家總是和殷氏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吵到最後還幹架,如此相看兩相厭的兩人,還是分開比較好。所以,她有點不明白殷氏與常順娘為何堅決不讓羅氏改嫁。
    其實秦寶珠想得太簡單了,在璋國,雖無明文規定說寡婦不可改嫁,可鮮少有人改嫁的,一般都是守節到終。若是哪家出了改嫁的寡婦,不但那寡婦要被世人唾罵,寡婦的娘家也會被人嘲笑,而夫家則會被人瞧不起。是以無論是殷氏還是常順娘,都無法接受羅氏要改嫁之事。
    “是嗎?”此時的常順娘怒極反笑,她看了看門外,其他人沒注意,秦寶珠卻是看到了,她也看向門外,隻見翠姑不知何時已經跑了出去,遠遠的帶著兩人往這邊走來。“我朝雖無規定說寡婦不可改嫁,但是,卻有律法明言,若夫亡而隻餘家翁或家母孤苦無依,為人媳婦者須奉養長輩至終老方可改嫁。如今我們常家隻有我母親一個了,大嫂可是要奉養母親的。”
    這番話說得羅家的一怔,他們隻懂種地耕田,不懂甚麽律法,來常家前隻打聽過寡婦可否改嫁,卻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規定。羅氏的大哥此時臉上已顯退縮之意,羅氏也是生出絕望的神情,那羅氏的大嫂卻是揚著她尖利的聲音對自己的丈夫說:“跟她們廢話那麽多做什麽,咱們帶小妹闖出去,她們常家又能怎的!”
    羅氏的大哥點點頭,帶頭就往大門撞過來。秦寶珠正站在門口呢,怕被撞飛,慌忙閃到一邊去。常順娘也是怕被男子撞到有損名節,急急閃開。殷氏卻是不怕,揮著菜刀迎上來,可羅氏的大哥是個常年下地的莊稼漢,豈會被一個瘦弱的婦人砍到?他一把抓住殷氏的右手,奪了菜刀扔在一邊,把她推到在地,羅氏和自個的嫂子趕緊跟上。殷氏一看擋不住,雙手在大腿上一拍,正準備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卻見翠姑引著兩個衙差近前來,走在前頭的正是衙差領班和老大。她立刻把剛到眼眶的眼淚收了回去,一咕嚕爬起來,還沒來得及哭訴什麽,就聽得常順娘對羅氏及她哥嫂說道:“正好差爺來了,方才羅家大嫂也說過不怕鬧上公堂,那咱們就去公堂找大老爺評評理去。”
    羅氏及她哥嫂見到衙差,早縮了脖子,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和老大一來就厲色道:“我聽說有人要棄婆母不顧去改嫁,誰呀,跟我去衙門一趟!”說完,還抖了抖手上的鐵鏈子,羅氏臉上的肉不由自主也跟著抖了兩抖。
    翠姑插上來一句說:“好像是我們家舅奶奶呢,還叫上她大哥大嫂來幫腔。”
    “是嗎?”和老大眼睛掃過羅氏等三人,看得他們心驚肉跳。同來的另一個衙差是和老大的跟班,他也在和老大身邊進言說:“大哥,按例棄婆母去的,還有教唆的,統統抓回去先打五十大板再審。”
    這下可把羅氏和她的哥嫂嚇壞了,特別是羅氏的哥嫂,一年到頭也沒進兩回城,何曾見過衙差,何曾見過這般陣仗。“差爺,我們……我們沒有教唆……小妹……小妹沒有說要改嫁……對不對?”羅氏的大嫂用手肘碰碰身旁的丈夫,秦寶珠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們快抖成篩糠的了,想到他們方才凶悍的模樣,跟現在這般簡直判若兩人,他們至於這麽害怕嗎。
    羅氏的大哥如小雞啄食般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我們隻是來……來探望一下小妹。”
    “哦?”和老大看著他們,更嚇得羅氏的大嫂連忙說:“我們現在就走了……走了……”她扯上丈夫,兩人逃也似的跑了。
    羅氏見自個兄嫂棄她而去,又有兩個衙差在此,知道從此改嫁無望,耷拉著頭不再說什麽。殷氏這下可得意了,臉上笑成一朵花,湊上前去招呼那兩個衙差:“兩位差爺進來我家喝杯水,歇歇腳?”
    和老大瞥了下院子裏的亂象,直接拒絕道:“不了,爺我還有事呢。”
    常順娘也跟殷氏說:“娘,鬧這麽久,大家都累了,你還是和大嫂先回去歇一下吧。”
    “歇一下?哼!今個兒我不整治下那個賤蹄子我就不姓殷!”殷氏一邊罵一邊把羅氏推進門,“走!老娘跟你算算賬!”她哐當的把大門關上,裏麵立刻傳來殷、羅二人的哭罵聲,看樣子這兩人又打開了。
    常順娘歎了口氣,跟那和老大寒暄了兩句,就抱起秦寶珠家去了。秦寶珠回頭一看,隻見翠姑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塞到和老大手裏,那和老大掂了掂重量,滿意地同另一個衙差施施然離開。不消說,那個肯定是銀錢。秦寶珠心中嘀咕,也難怪,剛才那和老大一上來就明著幫常家,說要鎖人,把羅家人都嚇跑了,原來是受了賄賂,還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常順娘是何時讓翠姑去找衙差的?還真沒注意。常家如今隻有老弱婦孺,是不可能擋得住羅氏的大哥的,在那種混亂的情形下,居然能立刻想到找官差來嚇走羅家人,常順娘還真是不簡單!
    回到秦宅,常喜兒卻還未醒,睡得香甜,對方才在常家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秦寶珠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睡容,再一次感歎她的命運:“平安喜樂,平安喜樂……但願真的能如你父親所望……”
    常喜兒咕噥翻個身,改成趴著睡。秦寶珠脫掉鞋子爬上床,把她翻正來,拉好被子,在她身邊躺下,不一會兒也睡著了。春寒料峭,果然是春寒料峭嗬!
    自羅氏鬧改嫁後,殷氏與羅氏之間的關係就更差了。羅氏以往對殷氏還有些懼怕,那日後許是人生的盼頭都沒了,破罐子破摔,不再忌憚殷氏。有時和殷氏鬧時,為了壯膽,羅氏居然喝上了酒,一醉就發瘋,連殷氏都怵她三分。她們婆媳二人天天吵得翻了天。連常順娘都被她們鬧得頭疼不已,初時還勸勸架,到後來幹脆撒手不管,任憑她們拆屋子也好,怎麽也好,隻要不出人命就好。
    羅氏喝上了酒,越喝越多,到後來竟然無酒不歡,整天喝得醉醺醺。秦寶珠想,她大概是借酒澆愁才會如此,這麽年輕就守寡,還真有點可憐。但是,可憐歸可憐,秦寶珠有時碰見喝醉的羅氏,總是躲得遠遠的,她可是親眼見過羅氏喝醉後的威力——把一直騎在她頭上的殷氏打得無還手之力,她可不想被殃及池魚。隻是羅氏還不止酗酒這一項惡習,不知從何時起,她還學會了賭博。她並無什麽收入,殷氏也不可能會給錢她,也不知她打哪弄來的錢。
    自羅氏染上賭博的惡習後,常順娘又開始拘著秦寶珠,自然,住在秦家的常喜兒也不能隨意出門。秦寶珠想想,這般也好,省得萬一常喜兒碰到羅氏或者殷氏,她們肯定又拿她來出氣。因此,秦寶珠也心甘情願深居簡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