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京事成羅氏生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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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前些日子常順娘忽然收到瑞兒的來信,歡喜了好久。她看完信就燒了,秦寶珠也沒看到裏頭寫些什麽,不過從平日常順娘與翠姑閑聊時偶爾透出的隻言片語,她大約能猜到是秦家老夫人對於常順娘進京之事鬆了口。
事到如今,大約不鬆口也不行了吧?秦寶珠暗想。秦老夫人盼個孫子盼了多年,可秦持重都一妻三妾了,這麽多年還是隻有三個女兒。在這個璋國生活了這麽幾年,秦寶珠也大約知道一些,秦持重是不可能再納妾了。他是讀書人,家有三妾已經算是多了,倘若再納,別人當麵不說什麽,背地裏定是閑話滿天飛,諸如沉迷女色之類的,秦持重書生意氣,怎麽可能受得了。況且,秦持重與常順娘聚少離多,可每年仍堅持來探望幾回遠離京城的常順娘,可知他也是很喜歡她的。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再加上秦老夫人身邊的奴婢吹吹耳邊風——秦寶珠完全有理由相信,以常順娘收買的手段,難道秦老夫人身邊會沒有替她說話的人?頑固如秦老夫人,過了這麽些年,就算再看不上常順娘,也不得不把孫子的希望壓在她身上了。畢竟接了常順娘回去,她抱孫子的幾率也要大些。
果然,臘月剛至,京城忽然就來人了。那日還是秦寶珠的生辰,大清早的,因昨夜一場大雪,到處都白皚皚的一片。秦寶珠穿上常順娘新做的衣裳,吃了熱騰騰的長壽麵,就迫不及待拉上常喜兒去院子裏頭堆雪人。正玩得起勁,就看到本在門口掃雪的翠姑慌慌張張衝進常順娘的屋子,秦寶珠在外頭都能聽見她顫抖的聲音:“夫人,京城那邊來人了,說是老夫人派來的。”屋裏一陣哐哐當當,顯然常順娘也不知所措。隻是她很快就帶著翠姑出來了,她看到秦寶珠和常喜兒,叮囑說不要亂跑,便疾步朝前廳而去。秦寶珠看她換了件見客的衣裳,還梳了個端莊的發式,便知道來人絕對不平常。
“咱們偷偷過去看看,你待會可別出聲。”秦寶珠附在常喜兒耳邊低聲說道。常喜兒點點頭,兩人便悄悄跟在常順娘後邊。遠遠的見常順娘帶著翠姑進去前廳了,她們就趴在一個窗子邊偷偷往裏瞧。
前廳裏是一個老媽子和一個鵝蛋臉的丫鬟。那老媽子本是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一看常順娘進來,便起身行了個禮:“奴婢時媽媽給二姨娘請安。”
常順娘慌忙側身受個半禮,口裏說道:“時媽媽客氣了,你是老夫人派來的人,我怎敢受你如此大禮。”
翠姑適時上前,遞給時媽媽一個荷包,常順娘笑道:“時媽媽遠道而來,路上真是辛苦了,這點小錢給你買酒暖暖身子。”
時媽媽接過荷包掂掂,臉上笑出一朵花,她說:“奴婢怎敢讓二姨娘破費。早聽聞二姨娘端莊賢淑,今日一見,果然不俗。”說著,她把那荷包塞進了懷裏。
這時那時媽媽身後的丫鬟也來給常順娘見禮:“奴婢花梨給二姨娘請安。”常順娘含笑受她一拜,翠姑也給了她一個荷包,比時媽媽的略小。那花梨收了荷包,也沒說什麽,退回時媽媽後邊去了。
常順娘在廳中上首坐定,拿起茶杯輕呷一口,卻不說話,很沉得住氣的模樣。時媽媽方才收了不少銀錢,自然也會做人,不待問話便開口稟道:“老夫人派奴婢來接二姨娘回去,奴婢先給二姨娘道喜了。”
“老夫人還能想起我這個賤妾,那可真是我的福分。”常順娘溫婉笑道。隻是秦寶珠看她的笑意並未到雙眼裏去,也是,任誰等了這麽多年,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時媽媽倒是沒有發覺,隻順著常順娘的話頭說道:“老夫人總是念著姨娘這麽些年一個人在外邊不容易,早想著要接您回去了,可她老人家身子也不大好,家中雜事繁多,一來二去,就拖到現在了。”
秦寶珠見該聽的都聽得差不多了,便沒耐心再繼續聽那些個虛偽客套。她附在常喜兒耳邊低聲說:“咱們走吧,太久了會被發現的。”她們倆又悄悄溜回後院裏去了。
到了傍晚,不知怎地消息傳到常家去了,殷氏和羅氏竟雙雙到來秦宅。殷氏還好,羅氏一進門就左顧右盼,好似在找什麽,又好似第一次上秦家來一般。她一看到常喜兒,立刻嫌棄地閃到一邊。反觀常喜兒,雖有些怯怯地看著她,卻不由自主流露出孺慕之思,近前去希望她母親抱抱她。可惜她得到的,隻是羅氏嫌惡地叫她閃遠一點。秦寶珠一把拉過常喜兒,瞪了羅氏一眼。羅氏一怔,心中沒來由一陣不舒服,沒想到一個四歲的孩童竟然如此瞪她。她正要罵兩句,可一看到常順娘,立刻就轉移了注意力。
“小姑子,聽說京城那邊來人了?這下你可熬到頭,飛上枝頭當鳳凰啦!”
“謝大嫂吉言……”常順娘尚未說完,殷氏立刻搶去話頭,白了一眼羅氏說道:“要你在這咋呼!我家二姐兒就是富貴人家少奶奶的命!”
“哎喲!好了不起的少奶奶,哦,不,是二姨娘。我說婆婆,人都去了京城,還能給你沾光不成?”羅氏毫不相讓,針鋒相對。
見她倆一言不合又吵了起來,常順娘隻覺頭疼不已,連忙出來打圓場:“娘,你們來了正好,我本想讓翠姑去叫你們過來吃頓晚飯的。京城那邊催得急,要我年前就要趕到,所以明兒就要啟程了。”
“這麽趕!”殷氏吃了一驚。秦寶珠在旁聽著也是有些吃驚,難怪下午就見常順娘和翠姑在收拾東西了,她還以為是常順娘心急呢,原來卻是明天就走!
“二姐兒,你也要離開為娘了……”殷氏歎口氣,眼裏湧動出淚意,流露出平日少見的溫情。
常順娘聽了也是忍不住雙眼濡濕,她對殷氏道:“娘,今晚別走了,咱們娘倆好久沒一起說說話了呢。”
殷氏點點頭,羅氏突然□□來說道:“那今晚也給我收拾一個屋子,總不能叫我一個人回去那邊吧?”
殷氏聽了就來氣,對羅氏怒道:“這跟你有什麽相幹,難不成你還要賴在我二姐兒家?”
“我怎麽是賴了?小姑子,你說說……”
“好了好了,”見她們沒一刻安生,常順娘的頭更疼了,“也不差大嫂一個,收拾一個屋子出來便是。”
秦寶珠在旁看著直搖頭,看來殷氏與羅氏實在無法同處,她們二人相看兩相厭的程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厲害,也不知今後的漫長歲月裏,她們該如何一起生活。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嬌美的聲音:“奴婢花梨求見二姨娘。”
翠姑忙去引她進屋,殷氏倒沒什麽,隻端著架子不說話,羅氏卻是瞪大了眼睛肆無忌憚上下打量。相較於秦寶珠之前所見,花梨已經換了身衣裳。她罩著件夾棉的嫩綠交領比甲,露出裏頭鵝黃上襖的袖子,一根水紅的帶子束出纖腰,下係一條湘妃色的羅裙,一掃此前的風塵仆仆。她頭上還別著一枝滴珠鎦金鳳凰簪,走路的時候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花梨給常順娘請了安,才說道:“時媽媽讓奴婢來看看二姨娘這邊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收拾的。”
“也沒什麽東西,有翠姑在這邊收拾就好。”常順娘淡淡說道。
羅氏這時忍不住插嘴說:“看看人家大戶人家出來的人,就算是個丫頭,也派頭十足,咱們這鄉下地方的,就算是個主子,可也比不得!瞧瞧那簪子,真金的吧,嘖嘖……”說完,她還看了一眼常順娘。常順娘隻著一領半舊的家常長襖,頭上用一根珍珠簪子鬆鬆綰了個發髻,自然不如花梨打扮光鮮亮麗。
這回連秦寶珠都要翻白眼了,這羅氏,怎的盡是來給人添堵?常順娘不與她計較,隻當聽不見。花梨見無事,便退了下去。秦寶珠看她離去,暗想,這個小丫頭,也不知是有秦家主子授意還是自個的意思,先是用打扮壓常順娘一頭,然後又無視常順娘的娘家人。一個丫頭尚且如此,京城那邊那群人焉是省油的燈?她看向常順娘,卻見她神色如常,對秦家下人給的下馬威視而不見,似是胸有成竹,秦寶珠這才心中稍定。
冬日黑得早,晚飯過後,常順娘早早便讓翠姑去安排羅氏住宿。她想著羅氏久不見女兒,再如何怨恨,多少有些想念才是,於是叫翠姑把常喜兒也一同領過去。羅氏見常喜兒要過來同睡,撇撇嘴,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在抱怨,小姑子這一走,她又得日日對著這該死的喪門星,米飯都要浪費幾兩。伺翠姑離開,她也不管女兒了,自顧自躺床上,拉過被子倒頭就睡。可一閉上眼睛,麵前就不斷晃動著常順娘的笑臉,像是在嘲笑她似的,哪裏睡得著。
眼看常順娘不過是個小鎮上木匠家的姑娘,如今才生個女兒,就一步登天到京城享福去了,叫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京城那是怎樣的富貴鄉呀!瞧今兒下午那個丫鬟的風騷模樣,不但衣裳是頂好的料子,連頭上那簪子都是金的子做的。金子呀,她活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京城的一個丫鬟都這麽氣派,要是做了主子,那該有多風光!可再瞧瞧自己,生了個賠錢貨不算,夫君也沒了,還攤上個刻薄的婆母,也沒法改嫁,憑什麽我的命就這麽苦!真真讓人上火!
常喜兒被晾在一旁,手足無措,蚊子一般怯怯喊了聲娘。羅氏正一腔怨氣無處發泄,常喜兒這麽一叫,她立刻就找著泄洪口了。
“你這個掃把星,鬼叫什麽,沒見你娘我在睡覺嗎?”羅氏翻身坐起,一巴掌就朝常喜兒甩去。常喜兒被打倒在地,臉頰立刻腫起老高,疼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哭哭哭,煩死了!”羅氏聽到哭聲,更是無名火起。她跳下床,連鞋子也不穿,揪起常喜兒,專挑那細皮嫩肉的地方狠命掐起來。
“娘,我疼,不要打我……”常喜兒哭叫著求饒,想躲無處躲。
這時,門外傳來翠姑的敲門詢問聲:“舅奶奶,怎麽表姑娘哭得如此厲害?夫人叫我過來問問呢。”
羅氏一把捂住常喜兒的嘴,掩飾地笑了笑,答道:“沒事,許久不見,喜姐兒有些怕生。”說完,她還裝模作樣嗬斥道:“別哭,自個娘親有什麽好怕!”完了又揚聲朝門外的翠姑喊:“都這麽晚了,我們娘倆要睡了。”
翠姑見她不肯開門,心知羅氏必沒做出什麽好事,可這說來也算是常家家務事,連常順娘也不好管太寬,更何況她一個下人。盡管懷疑,翠姑還是回去稟了常順娘。常順娘看看身旁的殷氏,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隻得歎氣道:“罷了,大嫂的事還是讓她去吧。”秦寶珠在一旁卻是心急如焚,她鬧著要找常喜兒,常順娘隻道她舍不得玩伴,拿言語哄她。秦寶珠鬧了好一陣子,常順娘最後卻幹脆把她丟給翠姑,隻囑咐不許讓她大晚上的出去凍著。秦寶珠無法,隻得盼明日快到。
晚上秦寶珠睡得不甚安穩,好容易熬到天明,趕緊起身去找常喜兒。常順娘卻抓住她,非要她用過早飯才放出去院子,秦寶珠隻好三兩下迅速吃完,飛一般跑去羅氏住的屋子。羅氏才剛起身,站在屋子門口也不知在張望什麽。秦寶珠直接越過她,跑進屋子裏,見常喜兒還躺在床上熟睡。她湊過去一瞧,隻見常喜兒臉頰紅腫,露在被子外頭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一看就知道昨晚被人虐待過。
“豈有此理!”秦寶珠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這一句。她跑出門,見羅氏已經站在院子裏那個小假山旁。
“舅母!”秦寶珠跑到羅氏跟前,質問道:“人說虎毒不食子,你身為人母,也不求你多愛護喜姐兒,可你為何要打得她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