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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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殷氏治病,還有背了羅氏那些高利貸,秦寶珠早把那少得可憐的積蓄花了個七七八八。她將手頭上所有的現錢全部扒拉出來堆在床上,數來數去不到一貫錢,想要辦個喪禮,卻是遠遠不夠。正發愁著呢,就看到常喜兒在門外探頭探腦,秦寶珠忙招呼她進來。
“寶姐姐,我這兒還有先前攢起來的錢。”常喜兒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上麵攤著五個銅錢。
秦寶珠眼睛一熱,忍住淚水道:“你繼續攢著吧,還不缺這幾個。”
常喜兒慣常對秦寶珠百依百順,也便把那五文錢收回去。她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秦寶珠把床上那堆錢劃拉成兩份,聽她一個個地數。
“這一百文,留著買炭和麵粉,生意不能斷了,不然得喝西北風,別的就用來辦喪吧……”秦寶珠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那些錢,秦寶珠買了口薄棺木,又給自己和常喜兒扯了身孝服,就花光了。左鄰右舍有那好心的,來幫她們將殷氏入殮,秦寶珠無錢請客,隻得每戶送幾個饅頭。陰宅是買不起的,便聽了皮嬸子的建議,拉去漏澤園葬下,待日後有了錢,再做道理。自始至終,羅氏也沒出現,如同人間蒸發一般,秦寶珠甚至懷著惡意揣測,不會是給狄六爺砍死在哪個荒郊野嶺了吧。
但有一日,忽然有個萬想不到的不速之客登門。她來時正是午後,秦寶珠與常喜兒還在集市賣饅頭,待傍晚回去才聽得皮日蘭提起:“今個兒常大嬸子家的嫂子來了,你們不在,我讓她去饅頭攤子那兒找你們,見到了麽?”
秦寶珠丈二摸不著腦袋,問:“哪個常大嬸子家的嫂子?”
“就是喜姐兒娘的娘家嫂子。”
秦寶珠想了想,依稀對這人有點兒印象,羅氏曾經鬧過一次改嫁,就是給她娘家的大哥和嫂子攛掇的。當時她見過那羅氏的嫂子一回,看樣貌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她不由問:“她來幹什麽?”
皮日蘭搖搖頭說:“不知道,好像是來找常大嬸子的。”
等秦寶珠回到常家,卻是大吃一驚,家裏到處亂糟糟的,箱籠櫃子全都被翻出來了,像遭了盜賊一般。常喜兒嗚嗚地告訴她說,方才羅氏跟她嫂子來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秦寶珠忙跑去自己屋裏,見床鋪櫃子都被翻亂了,她顧不上這些,直接把裝錢的陶罐翻出來,一看並沒有被羅氏搜刮走,這才長籲一口氣。隻是不知那兩人到底拿了什麽走,秦寶珠也不關心了。此後她們再也沒有出現過,轉眼便是夏末秋初,秦寶珠便把這事兒拋諸腦後了。
這日,秦寶珠堪堪賣完饅頭,一邊收拾攤子一邊琢磨著怎麽讓饅頭賣得更好。如今常喜兒不用照顧殷氏,也出來幫忙賣菜,早上賣完就回去了,下午留在家裏打絡子,秦寶珠則繼續看著這饅頭攤子。隻是賣菜本小利薄,而且這饅頭生意不鹹不淡,離秦寶珠盤算的好日子還差得遠呢。眼見著天氣就要變冷,必須要做兩身冬衣,隻是有什麽法子能多賺點呢?
秦寶珠無意識地抬頭,見一個老頭子牽著個小娃娃走過,那小娃娃手裏拿著個餅子吃得津津有味。她眼睛一亮,想起上一世,也不知誰說過,女人和小孩的錢好賺。賺女人錢的法子她沒有,賺小孩錢的法子倒是有個現成的。
想到這兒,她嘿嘿笑了兩聲,她上一世是南方人,並不擅長做麵食,可真的就這麽巧,她的姐姐自生下兒子後,每逢休假都會用麵做一些形狀可愛、顏色鮮豔的饅頭給兒子吃。有時做得多了,姐姐也會拿去公司送給家有小孩的同事。那些花式饅頭做法並不難,卻很得小孩子們的歡心。她當時早辭了職在家,自然也看她姐姐做過無數回,偶爾也會搭把手。
趕集日時,鎮子上,還有附近鄉村的許多人家都全家出動,如此集市上的孩童比平日要多上許多,不如就先做一些花式饅頭在趕集日的時候賣,若是賣得好,可以多做幾個花樣。秦寶珠美滋滋地想著,手頭上也輕快不少。她收拾好攤子,正準備回家,還沒邁開步子,就看到皮日蘭氣喘籲籲朝她這個攤子跑來。
皮日蘭已經定親,平日很少外出,更遑論在大街上毫不顧忌跑來跑去。秦寶珠甚為奇怪,正疑惑著,皮日蘭已經飛奔到跟前。“快……快……快回去……宅子……沒了”皮日蘭扶著放蒸籠的台子,喘得上期不接,說得含含糊糊。
秦寶珠一愣,反應不過來:“什麽沒了?”
皮日蘭大口大口喘幾下才稍微緩過來:“常家大嬸……她把你們宅子賣了!”
“什麽!”秦寶珠尖叫一聲,來不及細想,連攤子也顧不上,風一般跑回家去。羅氏要是把宅子賣了,那她和常喜兒以後住哪去?她才到門口,就見常喜兒抱著一個大漢的大腿嚎啕大哭,旁有幾個看熱鬧的街坊在指指點點,皮嬸子在勸說著什麽。那漢子挪不動腳,一臉無奈,待要甩腳又下不了狠。常喜兒一見秦寶珠,仿佛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哭著喊了一聲寶姐姐。秦寶珠上前拉起她,那被抱著大腿的漢子才鬆了口氣,他一邊打量著秦寶珠,一邊問道:“你就是這小娃的姐姐?”
秦寶珠強忍焦慮與擔心,極力平靜答道:“正是。不知大叔……”
那漢子見她神態行事不似普通七八歲的孩童,當她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懂事,便打斷道:“你家這宅子已經賣予我了,現在就快快搬走罷。方才她胡混之事我便不與你們計較了。”漢子指了指常喜兒。他本是興衝衝來收宅子的,孰料這宅子裏竟還有原住戶,口口聲聲說什麽娘不會賣掉宅子不理她們雲雲,事不關己,他無意糾纏,況且見常喜兒如此作為,怕旁生什麽枝節,便臨時起意立時要趕她們走。
秦寶珠臉色一白,雖知這陌生人不大可能平白無故來貪這宅子,但仍抱著一線希望問他:“不知這房契……”也不等她問完,那漢子就從懷裏掏出一紙房契在她麵前晃了晃,上麵還蓋著鮮紅的縣衙大印。秦寶珠無話可說,雖然不知羅氏怎麽弄到的房契,但她確實已經賣掉這宅子了。
“那是我們的宅子……”常喜兒哭得極為傷心,她雖然小,卻也知道失去這個宅子,日後她和秦寶珠就沒個去處了。
秦寶珠亦是內心惶然,於她而言,常家宅子並非僅是棲身之地。倘若她搬離此處,他日常順娘尋來,豈非錯過?她側頭看看常喜兒,見她已然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地倚在她身旁,秦寶珠便知此時再如何她自個兒也必須撐著。眼前那漢子似乎已經沒了耐性,收好房契就要離開。她緊緊咬住下唇,強令自己冷靜,朝對方懇求道:“這位大叔,既然宅子已經屬於您,請問您是否能讓我們稍事收拾一下?您看我們就兩個孩子,生活艱難不易……”
那漢子許是看她們可憐,倒也是好說的,直接揮揮手道:“宅子裏的東西你們拿去便是,都是些破爛,我也用不著。”
秦寶珠千恩萬謝,又去央了皮嬸子想暫時把家私寄放在她家。皮嬸子不大喜歡羅氏,但平素對秦寶珠和常喜兒頗為照顧,自然是應了,還叫了兒子和皮日蘭一塊兒來幫忙搬東西。常喜兒見秦寶珠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心中大定,自然也止住了哭泣,乖乖回去收拾東西。
秦寶珠把僅有的幾件衣服和那個陶罐子打包好,拎去皮嬸子家放好,便又折回去般蒸籠等物。那是她如今吃飯的家夥,別的都可以不要,這些卻是不能丟的。才走到常家門口,忽見狄六爺帶著一群人撞將過來。她吃了一驚,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狄六爺一把提起,耳邊傳來他粗聲粗氣的聲音:“你倒是個沒運的,要怪就怪你那舅娘,居然敢跑,爺隻好抓你去抵債了!”
秦寶珠此時真是對羅氏恨得咬牙切齒了,不但把個常家搞得家無寧日,竟還把她與常喜兒拖了進去!她使勁掙紮,可狄六爺的大手猶如鐵鉗般把她緊緊製住。
秦寶珠慌忙出言懇求:“六爺,我可以先幫我舅娘還一部分銀錢,請先放我下來罷。”好漢不吃眼前虧,落到狄六爺手裏的下場,絕對是被賣到妓寮,秦寶珠清楚得很,也害怕得很。
“一百兩銀子,你還得了麽?”狄六爺冷哼道。
秦寶珠頓時語塞,暗道好厲害的印子錢,才三四月的工夫,就從十幾兩滾成了一百兩!不一會兒,狄六爺的手下也抓到常喜兒了。狄六爺乃地方一霸,普通小老百姓哪敢惹,對他們也隻是敢怒不敢言,隻眼睜睜看著他們抓了兩個女娃揚長而去。
甘明鎮最大的酒樓美饌閣乃是兩層的小樓,臨著甘明鎮的主街而建,樓上設雅座包間,俱是臨街而設,其窗開在臨街一麵。若是窗戶盡開,不但顯得包間敞亮,還方便食客欣賞樓下的街景。此時,在美饌閣一處包間裏,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麵窗而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街上來往的各式人群,一雙黑眸沉如深潭,看不出他的懷著何種情緒。少年的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的藍衣漢子,雖略低著頭,對前麵少年的恭敬不言而喻。
“阿邵,有消息了?”少年手中的梅鹿竹折扇輕輕敲著窗框,聲音清淡又含有一股威嚴。
“是!”他身後被稱為阿邵的藍衣漢子應了一聲,以一種毫不帶感情的語氣回稟道:“米嬤嬤唯一的兒子好賭,借了狄六的印子錢還不起,狄六指使手下去要債,誤殺米嬤嬤。她兒子被賣去黑礦,不到一個月便不堪折磨而死;兒媳被賣到窯子,當晚就撞牆自盡了。”
少年怒道:“好,好個狄六!”他雙手一動,硬生生折斷了手中的名貴折扇,“如此說來米嬤嬤這條線斷了。”
“屬下無能。”阿邵眼裏閃過愧色。
“那狄六與那人可有關係?”少年把斷掉的折扇甩給阿邵,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
“屬下已經查過,狄六與那人不曾有任何關係!”
“這麽說他殺了米嬤嬤隻是巧合?”少年自言自語,眼裏平靜無波,隻一直站著往下看得出神,他身後的阿邵動也不動。街道一頭忽然傳來擾攘之聲,人群騷動起來,紛紛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少年往那邊望過去,隻見一行人大搖大擺走過來,為首一個肌肉橫生的大漢,提著一個瘦弱的女童。那女童似是十分不忿,正拚命地掙紮。大漢後頭還跟著四五個打手模樣的人,清一色的勁裝,其中一個扛著一個更瘦小的女童。
阿邵那毫不帶感情的聲音又在少年耳邊響起:“世子,那為首的就是狄六。”
“哦?”被稱為世子的少年冷笑一聲:“居然壞我大事,你把他解決了罷。”言談之間,好似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是!”
狄六爺一行人越走越近,美饌閣上之人甚至可以聽到被狄六爺拿在手中的女童喊叫之聲。阿邵看到女童的臉,不由咦了一聲。世子挑挑眉,朝阿邵微微側頭,阿邵看到他清峻的側臉,知道他有詢問之意,便道:“狄六手上的女童,是陽州慈幼局的秦寶珠。”
“秦寶珠?”世子略一思索,立刻想起什麽,問道:“那個想出奸猾法子賣糕點的秦寶珠麽?”
“正是。”
世子忽的嘴角微翹:“這次又便宜她了。算上這回,我可是救了她兩次。”
看到世子幾不可見的笑容,阿邵卻是一怔,一向冷清的世子,即使是麵對當今陛下也難得露出笑容,可竟然因那叫秦寶珠的女童笑了,怎能叫他不詫異。
“她若是知道了,日後該如何報答我的恩情呢?”世子喃喃自語,目送狄六爺一行人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