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閑論米價姐妹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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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珠所料不假,皮日蘭的成親的日子果然很快就定了。因是待嫁的姑娘,皮嬸子整日把她拘在家裏不讓出門,秦寶珠忙於生計,無暇登門去尋她去耍,隻常喜兒如平常一般偶爾去皮家走動走動。
最近這些日子,隻要秦寶珠回來得早,都能看到常喜兒拿個幾子坐在門口穿針引線,好似在繡什麽。初時她沒往心裏去,可接連好幾日都看到,她好奇地湊過去一瞧,原來是坊間常見的花鳥圖樣。常喜兒見她來瞧,愁眉苦臉道:“寶姐姐,這花樣子一點兒都不好看,怎生是好?”
秦寶珠笑了:“自己用的就湊合一下吧,這有什麽好愁的?”
常喜兒搖搖頭,神色竟有幾分鄭重:“聽說蘭姐姐要出嫁了,我繡來送她,可是我怎麽繡都覺得不好。”
秦寶珠拿過那圓圓的繃子仔細瞧了瞧,見那圖樣確實俗氣又普通,也難怪常喜兒不滿意。“寶姐姐,不如你幫我畫個新的花樣吧?你畫的一定漂亮得緊。”
秦寶珠看著常喜兒期待的目光,失笑說道:“我又不會畫畫……”
“寶姐姐,好嘛……”常喜兒撒嬌地扯扯她的衣袖。拗不過她,秦寶珠隻得應了。其實皮日蘭跟她們要好,皮嬸子又對她們頗多照顧,確實應該趁皮日蘭成親送個禮,隻不過她尚未想好要送些什麽,經常喜兒這麽一提,她倒有了個好主意。
秦寶珠自然是不會畫花樣子的,她花了幾十文錢找了住這兒附近的一個繡坊畫工,讓他參考自己的意見幫忙畫了一套花樣,分別是百年好合、鴛鴦比翼、瓜瓞延綿以及多子多福這四樣。她融入了些上一世的審美給配好色,再交由常喜兒繡出來。常喜兒的刺繡是跟皮日蘭學的,已經一年多了,雖不能跟外頭那些繡娘比,可就她的年紀來說,已經非常不錯。更何況,這送的就是個心意,親手做的可比之外頭買來的要情深意重許多。
常喜兒繡好後做成腰圓與雞心、葫蘆、如意四種形狀,每樣一個色的荷包,秦寶珠不懂刺繡,便將裝飾的絡子做出來。等這四個大紅、官綠、嫩黃、寶藍荷包做好擺在一起,居然也似模似樣,看著十分討喜。
如此不知不覺間竟到皮日蘭出嫁那日,秦寶珠與常喜兒尋了個好看的盒子裝上那四個荷包,捧著上皮家去。皮家正熱鬧著,許多客人進進出出,筵席還未擺開,她們躲開眾人溜到皮日蘭屋裏。屋裏倒是清淨,隻一個喜娘在給皮日蘭妝麵,一看到秦寶珠她們,皮日蘭忙起身招呼她們吃茶。
“蘭姐姐不用招呼我們,趕緊地上妝,要是耽誤了出門的吉時可不得了。”秦寶珠把皮日蘭按回妝台前。
皮日蘭臉上一紅,佯怒道:“小小年紀,竟學會這般打趣人,真真兒小壞蛋。”
“非也非也,我這是實話實說。喜姐兒,你說是不是?”秦寶珠笑著扭頭看向常喜兒。常喜兒是個實誠人,一本正經地附和道:“對呢,吉時夫家要來迎接的,讓人等好像不好。”
秦寶珠一聽,憋不住哈哈大笑,皮日蘭臉上更紅了,伸指戳戳常喜兒的額頭:“瞧瞧你們,成心來看我笑話的吧。”說完,自個也忍不住笑了。
“我們看誰的笑話,也不敢看蘭姐姐的笑話。今個兒其實是來給你添妝的。”秦寶珠打開常喜兒捧著的盒子,現出裏頭整齊擺放的四色荷包。
“祝蘭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常喜兒笑嘻嘻把盒子往前遞。
皮日蘭這會忘了羞澀,歎道:“這荷包真好看!”她隨手拿起一個翻看了一下,又道:“一看就是喜姐兒繡的,真是靈巧。”
常喜兒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是寶姐姐的主意,我隻是繡而已。”
正在這時,幾個姑娘進得屋子來了,都是皮日蘭的堂姐妹,趁著她出嫁前來跟她說貼心話。秦寶珠她們有孝在身,不便久留,就趁這當口告辭了。走到院子的時候恰好遇到皮嬸子,她正春風滿麵招呼著客人,見到秦寶珠她們要走了,立刻去廚房裝了一盒吃食硬塞過來。
皮日蘭嫁人後,秦寶珠隻在她三朝回門那日遠遠見過一麵。那時她騎著個騾子從街邊走過,她的丈夫長得文弱秀氣,在前頭牽著騾子。她已經換成了小媳婦的裝扮,紅豔豔的襖裙把那張白皙的小臉蛋都映紅了。秦寶珠正守著饅頭攤子,想要跟她打招呼,張張嘴卻沒出聲,她想想還是算了,自己還有孝在身,即使皮日蘭不介意,她的書生丈夫可不一定,何必給她添麻煩。
秦寶珠在鎮上盤了個鋪子,很小的一個店麵,僅容三人並排走過,她把饅頭攤子都搬到那個店麵了,順便還賣些蓮藕湯、綠豆湯什麽的,但她主要還是靠饅頭包子賺錢。鎮上還有別的攤子在賣饅頭包子,好多都是從秦寶珠那兒進的貨,甚至連鄰近的鎮上都有人到秦寶珠這兒進貨,所以如今她手頭也有了一點積蓄。
每逢每月的清帳日,下午她都提前收了攤子回去。今兒個常喜兒並不在屋裏,秦寶珠料想她前一日從她那兒要了錢,大約是出去采買米麵了,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她掩上門,將今日所得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張草紙寫寫算算,待把帳算清了,便將存錢的陶罐子從暗角處挖出來存放賺來的銀錢,卻見那個陶罐已經滿了,她便把銅錢全倒出來用繩子串起。整理到最後,發現了埋在銅錢裏的那張泛黃的當票。
當票上是一件活當的舊棉襖,時間是幾年前殷氏還在世時的。秦寶珠想起殷氏臨終前的一再叮囑,又掂掂手裏那串銅錢,暗忖著這幾日還是抽個空去贖回來罷。就在此時,外頭響起敲門聲:“寶姐姐,可在裏頭?”
秦寶珠應了聲,忙去開門,常喜兒推著小車子站在門外,車子上頭是兩大袋米和一大袋白麵。見這陣仗,秦寶珠吃了一驚:“怎的買如此之多?你莫不是把我昨兒給的錢全用來買米麵了吧?”
常喜兒聞言甚是高興:“是的,米鋪夥計說今年米價大跌,買得越多越劃算。我對比過了,米價是以往的一半呢。而且我買得多,那夥計還多送了一鬥米!他居然送了一鬥米!”
這麽多糧食,她們兩個小孩一時間吃不完,放太久也容易壞掉。秦寶珠無語扶額,常喜兒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不僅愛買便宜貨,而且別人家多遊說幾下甚至就能頭腦發熱一股腦全買了,宛如她上一世見過的那些瘋狂購買超市打折貨的大媽們。無言歎聲氣,秦寶珠認命地與常喜兒合力把米麵搬進屋子裏。
過了兩日,秦寶珠覷了個空,拿著當票去當鋪贖回了那件棉衣。她揣著棉衣往水井巷一邊走一邊腹誹,當初當時不過是幾十文錢,如今贖回來居然要一百多文,這當鋪也太黑了。隻是這麽一件破棉衣,看著普普通通,為何殷氏臨終前念念不忘?晚上,秦寶珠在昏暗的燈光下將那棉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沒看出什麽來,可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常喜兒見她拿著棉衣好似要盯出一個洞來,也好奇問道:“寶姐姐,這棉襖哪來的?”
“以前外祖母當的,我今個兒去贖回來了。”秦寶珠見沒什麽發現,便把棉襖拋到一邊,吹熄燈爬上床睡了。如今一日比一日冷,躺在被窩裏再舒服不過。
沒幾日,當秦寶珠再次看到常喜兒推著一袋大米出現在自家門口,再也忍不住了:“喜姐兒,你怎的又去買米?上回那一大袋夠我們吃上半年了!”
“這米價又降了,每斤的價錢比上回我買的還要少三成!”說到自己買到了便宜米,常喜兒喜上眉梢。
“就算不要錢,我們也吃不了那麽多啊,放久了壞掉豈不浪費?”
秦寶珠苦口婆心,常喜兒仍遲鈍地堅持己見:“我們吃得完的,米鋪的夥計說隻要小心不受潮了,放一年都沒問題。”
看她笑得彎彎的眉眼,秦寶珠不忍再反對,常喜兒就這麽一個愛好,還不是自小家貧、缺衣少穿造的孽!既然買得多了,那日後慢慢吃總有吃完的一天。況且,用如許便宜的價錢買到的米麵確實劃算。聽說今年糧食大豐收,也不至於讓糧價如此一跌再跌吧?
“你改天不要再買了,這些存糧夠我們吃上一年了。”秦寶珠正色地叮囑,隻盼常喜兒不要再頭腦發熱了。
“好,我發誓不再買了。但真的很便宜……”常喜兒最後咕噥那一句,讓秦寶珠無力之感更甚。
兩姊妹合力放好大米,卻聽得屋外有人在叫喚,出去一看,原來是同住水井巷口的臧大娘。住在的水井巷三教九流都有,都是些貧苦人家,有三餐僅僅溫飽的,也有衣食均缺的,而臧大娘卻是這些人家中算得上日子過得還不錯的。前些日子臧大娘在她這兒賒了一百個饅頭和包子,拿去用在了兒子娶媳婦的喜宴上。秦寶珠做生意從來不賒賬,可這臧大娘既是鄰居,又再三保證十日內付清賬款,秦寶珠本著與人方便的心思便開了這個頭,可十幾日過了這臧大娘竟不見動靜,她正想親自登門去要賬呢,今個兒臧大娘可算是出現了。秦寶珠眼睛掃過她腳下那一大袋糧食,心下忽然劃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臧大娘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十分親切道:“寶姐兒生意可好?前兒欠了你的饅頭錢,因著我家哥兒的婚事,我真是忙得腳不沾地,沒空理會。可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這不,你瞧,我一得空了立刻就來付賬了,你可別怪大娘我拖得久。”
她劈裏啪啦說這麽一大通,也不待秦寶珠反應過來,她彎腰把腳邊的米袋一推,又自顧自說道:“寶姐兒,你也知道我家境況的,給哥兒辦了婚事後一時周轉不開,大娘我就腆著臉用這袋米給你付賬了。”
看臧大娘想要走的樣子,秦寶珠拉住她說:“臧大娘,不對啊,當初我們約好是現銀交易的,你怎麽給我一袋米?”
“我這不是沒有現錢嗎……哎……你這丫頭,做幾個饅頭包子用得了多少麵,現在你得了一大袋米可不是賺了,還嫌什麽!”臧大娘一開始麵有愧色支支吾吾的,說著說著大膽了,反倒怪起秦寶珠來。
秦寶珠也不是好相與的,臉立刻沉下來:“話可不是這麽說,買賣一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初說好了現銀交易,您如今偏要用一袋米來抵賬,這般說話不算話,以後誰敢和你做生意?況且……”她將米袋口扯得大開,指著裏麵的米繼續道,“我即使不是米商也知道今年米價大跌,而你這袋是陳年糙米,看著雖多,可也隻能抵饅頭價七成左右。”
“哪裏,我買來的時候……就是就是高價,給你這一大袋算是多給了的!”臧大娘心虛,說起話來膽氣不足,反倒顯得期期艾艾,甚是可疑。
秦寶珠有些生氣,想貪小便宜她也可以理解,畢竟大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可明目張膽地這麽來也太猖狂了,無非是欺負她們年紀小而已。要是不強硬一些,以後人人都來這麽一招,她還怎麽做生意!她頓時冷聲說道:“這可不行,我不要以物易物,更何況……”尚未說完,就被臧大娘不慌不忙的聲音打斷:“寶姐兒,你也沒虧是不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咱下回聊。”說罷,竟真的拋下那袋陳年糙米,逃也般跑了,好似後頭有條大蟲在追一樣。
“哎……你別走……”秦寶珠萬料不到她突然跑掉,想追也追不及。可她轉念一想,臧大娘一家就住在水井巷巷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要追帳就隻要上臧大娘家便可。隻是臧大娘一家每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秦寶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又豈能在她家討到便宜。上門兩三次後她便不去了,沒有些背景門道,這麽些個鐵了心要貪便宜的市井刁民怎麽可能有好臉色,更別提給補上欠款了。秦寶珠隻得自認倒黴,當做是吃一塹長一智,暗暗叮囑自己以後多放長幾個心眼,別又傻傻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