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來回奔忙寶姐買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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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秦寶珠再如何小心,卻無法不接受這樣的付賬方式。今年糧食大豐收,糧價大跌,鄉下許多農戶積存了不少糧食,又舍不得賤賣。他們找秦寶珠定饅頭包子時,有的要一半付現款一半用糧食抵;有的幹脆全用糧食。他們都是明了來說,秦寶珠費盡唇舌,可有的人家實在堅持己見,她又無法把到手的生意推出去,隻好勉為其難接受那些糧食。如此一來,她那逼仄的屋子就裝不下那麽多糧食了,隻好堆到店麵去。
入冬之後,天氣愈發冷了,秦寶珠對那些堆滿了屋子和店麵的糧食很發愁,她本想轉手賣掉,可糧價一日比一日便宜,此時出手不知虧多少,隻好盼著來年糧價回升時再清掉。今年收了不少糧食,相應的到手的現錢就少了,秦寶珠就沒有再購置新的冬衣,想著原來舊的改改撐過這個冬天再說。常喜兒把那件贖回來的棉襖翻出來,笑道:“寶姐姐,咱們還有這個呢,拆了還能做成兩件。”那件棉襖十分寬大,是成人的尺寸,秦寶珠與常喜兒兩人身材瘦小,針線安排得好的話,勉強能改成兩件。這自然常喜兒的活兒,她比秦寶珠更擅長針線。
常喜兒盤坐在床上,就著暗黃的燈光拆開那件棉襖。秦寶珠躺在床上打個嗬欠,看她的眼睛都快湊到棉襖上了,勸她道:“喜姐兒,別弄壞眼睛了。先睡吧,明兒再做。”
常喜兒笑笑,手中動作不停:“今晚我先拆了,明兒再裁開來縫,這不需要很亮的光,我沒事。”
秦寶珠無法,隻得由她去。正睡得恍恍惚惚之際,聽到常喜兒咦了一聲,一隻小手來推她:“寶姐姐,這棉襖裏頭有東西,你快瞧。”
“什麽東西,明天看不行嗎?”秦寶珠有些迷瞪,伸手揉揉眼睛。
“是這個!”常喜兒拿著一串東西在她眼前晃。
“不就幾顆珠子嗎……”秦寶珠咕噥一聲,下一刻突然想起什麽,整個人都清醒了。她猛然坐起身,拿過那串東西湊在燈光下瞧。這是一串拇帶點淡粉色的珍珠,一共五顆,幾乎每一顆都拇指一般大小,泛著瑩潤的光澤,顯然不是凡品。“這是在棉襖裏的?”她問。
“是呢,方才發現夾在從棉絮裏。”常喜兒看秦寶珠臉色凝重,也不知道這珠子怎麽了,忙又擔心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秦寶珠沉默不語,心中已是如海浪般翻滾。她記得當年常順娘進京的前一晚,把這五顆珠子交給殷氏,說是日後接女兒的憑證。自打那以後,她就沒見過這串珠子,也沒有聽殷氏提過,倒是羅氏曾經生過貪心,也沒有得到。萬想不到被殷氏藏在這被當掉的棉襖裏,也難怪羅氏把整個常家的宅子翻了個遍都沒見過這珠子。而殷氏臨終前再三叮囑要贖回這件衣服,必然也是因為這珠子。
她沉默了許久,才對常喜兒說道:“喜姐兒,別拆那件棉襖了,還是把這珠子放回原處縫好。今晚的事兒,也不要跟旁的人提。”
常喜兒應了聲,從秦寶珠手裏接過那串珍珠,又依原樣縫回去,沒再問半句——她素來習慣對秦寶珠言聽計從,也不大愛攬事。
這晚秦寶珠存了心事,久久不能入睡,好容易到快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眯了一會兒,她夢見上一世的母親和姐姐,忽然又夢見常順娘來接她,隻是猛然她就醒了,一摸臉頰,淚涔涔……
冬去春來,日頭漸暖,樹木花草抽芽生發,到處一片美好春光,隻是貴如油的春雨遲遲不見。秦寶珠不種地,也不懂種地,對這些自然無甚感覺,她隻是準備要買塊田而已。她數了幾遍這些年的積蓄,不多,隻有五兩多銀子。說是五兩多銀子,其實是五貫錢多一點,理論上能換五兩多銀子,實際上要少一點。
不知能不能買一塊水邊的肥田?她沉吟著,田小一點沒關係,關鍵要肥沃,否則在這個水利並不發達也沒有袁隆平的時代,收成不會好。
秦寶珠之所以興起買田的心思,一來是因為饅頭包子的營生已經穩定,再做下去也隻這麽大了;二來買了田地讓佃農來種,自己也省事,無須再抽出太多精力來打理。
她四處打聽了幾日,聽聞牙行的伏經紀為人厚道熱心,抽成合理,便登門拜訪說明來意。伏經紀留著兩撇胡子,三四十歲的模樣,麵相和善,一雙小眼透著精明。他看秦寶珠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跑來說要買田,很是吃驚,把她好一番打量。隻見她瘦瘦小小,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衫褲,很是精神的樣子。即使在他毫不掩飾的打量下,也落落大方,心裏就有了高看一眼的意思,便沒有因她年紀小而小覷了去。又見她小小年紀孤身出來,料想家中已無長輩,於是問道:“姐兒是初次買地麽,不知可立了戶?”
對於立戶,秦寶珠卻是知曉的,皆因她往日在陽州慈幼局便聽過。局裏的女史為了給他們這些被拐走的幼童登記造冊,都細細查問過他們的戶籍。當時她曾暗暗留意了一下,旁敲側擊的從那些女史的口中了解了不少關於大璋朝戶籍的規定。而常家自常木匠沒了後,就轉成無夫無子的女戶。待羅氏因高利貸逃匿了去,秦寶珠便長了個心眼,怕日後有什麽麻煩找上門,便悄悄兒去了衙門辦了文書,所幸衙門的人知道她曾被拐子拐過又被慈幼局送了回來,家中長輩去世,憐她孤苦,也沒有刁難,沒要銀錢打點,便讓她與常喜兒一同自立了一個新的女戶。
此時伏經紀既然問起立戶的事,想必與買地有關,她自然不再隱瞞:“我是女戶,戶主是我自己。”
伏經紀笑眯眯摸摸自己的兩撇胡須說道:“如此甚好,就怕姐兒沒有立戶,到時買了地還簽不了契書。”
秦寶珠暗道聲好懸,幸虧當初立了戶,否則真是辦什麽都不省心,更別提買地了。她又跟伏經紀攀談了一陣,得知現如今並未有多少田地轉讓的,且要麽是薄田,要麽是遍布山石的坡地,實在沒什麽好選擇。
“要不姐兒去看看那些地?有幾畝雖算不上頂肥沃,但也算不錯的。”伏經紀極力鼓動秦寶珠去看看他現在手上那些瘦田。
秦寶珠搖搖頭,不為所動,她本就奔著良田來的,看那些瘦田沒意思。
“一般來說,本地靠水的良田都要二三十兩一畝,若是偏遠些則十兩到十五兩不等。這都是鄉下人的命根子,很少人會賣掉的,或者一賣就是好幾畝連在一起的。姐兒方才說要五兩左右的良田,實在是沒有。而次一等的田地雖不及良田那麽肥沃,但種出的糧食都挺多,就是費心侍弄而已。這些田地也有幾兩一畝,也有十幾兩一畝,小老兒越權說一句,姐兒攢下的錢不多,最好還是買那次一等的田地。”
秦寶珠被他說得有些心動,想著去看看那些次一等的田地也好,說不定還能撿個漏。即使沒找到好的田地,也算是長個經驗。於是立刻就跟伏經紀敲定了三日後再來,由伏經紀帶著她去鄉下看田。
三日之後,秦寶珠依約準時到了牙行。伏經紀不知打哪弄來一輛騾子拉的板車,看這架勢今日的行程有些遠。
出了城,騾子板車轉入鄉道,目之所及一片春光大好。算來這是秦寶珠在大璋朝活了這麽久第一回去鄉下,她心情莫名地有些期待與興奮。騾車不緊不慢載著他們在道上往前走著,道旁一簇簇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不時有蜜蜂蝴蝶嗡嗡地飛舞其間,空氣中泛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甜香。遠的近的綠意帶著春天特有的涼意撲麵而至,或濃或淡,真真讓人眼睛忙活不過來。早已過了穀雨,鄉間道兩旁地裏的禾苗已經插上,青青蔥蔥的。可秦寶珠看著看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那些禾苗總有點蔫的感覺。耳邊傳來伏經紀的念叨:“這都過了穀雨了,怎麽還沒見下雨?”秦寶珠這才猛然發現,原來應該灌滿水的田裏,隻薄薄鋪著一層水,也難怪地裏的禾苗看著不精神。
伏經紀繼續嘮叨說道:“去年風調雨順,今年遲遲不見天下雨,真是怪哉。”
秦寶珠看了這許久的千篇一律的鄉下風景,早已過了一開始的新鮮,聞言也搭話道:“我看去年糧食的收成很好呢,連米價也是一跌再跌。”
“可不是,這風調雨順也好,遇到災荒年也罷,農人都是不好過的。瞧瞧去年,不止咱們甘明鎮這地界,幾乎整個大璋都是好年景,可惜豐收了,糧食反而賤價,還不如往年。再加上那些糧商大量拋出積存的陳米,這不,越跌越厲害了。不過那些財大氣粗的糧商可賺個盆滿缽滿,他們把糧食販到年景不太好的璃國高價賣出呢。”看秦寶珠對這話茬感興趣,伏經紀也開始滔滔不絕。
秦寶珠默然,無論是豐收還是欠收,一年到頭辛苦種地的農民都是承受最大損失的那撥人。
板車上顛簸了一個多時辰,要看的田地也終於到了,秦寶珠迫不及待跳下車,伏經紀把騾車係在村口的樹下,領著她進村裏找那賣家。賣家是個獨門獨戶的寡婦,黑黑瘦瘦的,滿臉憔悴。伏經紀在來的路上跟她說過,這寡婦是因著獨子生了病,把家裏的積蓄都掏幹了,才會下狠心賣掉丈夫留下的那兩畝賴以為生的田地,隻望能把兒子的病治好。秦寶珠十分唏噓,不由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想當初,她也是因為殷氏臥病不起,漸漸地被逼入窮困潦倒的境地。不過可憐歸可憐,她如今也能力有限,自己尚且隻是溫飽,又怎有能力管別家的慘事。
寡婦的田地在山腳,雖不靠水,卻離一條小河不遠,算不上良田,卻也不貧瘠。她一個婦道人家許是要忙著照顧生病的兒子,無空侍弄田地,現在地裏雜草叢生,跟鄰近的那些長勢喜人的水田格格不入。
“您看看,這都是頂好的地。要不是我急用,也不會賤價出的。”寡婦實在太需要錢了,即使不善言辭,也急切地給秦寶珠推銷。
“地倒是還好,隻是你要六貫錢,實在有些貴……”還有一點,秦寶珠覺得這田地離鎮上有點遠,光是坐騾車就要花上將近兩個時辰,實在太不方便了。
似乎是看出秦寶珠買地的意向不是很大,寡婦眼裏透出死灰,神色則更急切了:“您別看我這地現在這樣,可要是春天耕種了,不必怎麽費心整治,到秋天收成總會很好。”
伏經紀也在旁幫腔:“姐兒,這地要不是急著出手,不會這麽便宜的,市價起碼七貫錢呢。”
“再看看吧……”秦寶珠可憐那寡婦,能幫人她也願意幫。但她手上隻有五貫錢,全用來買地還是謹慎點為好。
伏經紀見秦寶珠不甚滿意,隻好又趕著騾子板車帶她去另一處。那處的田地倒也不小,隻要四貫錢,隻不過實在太貧瘠了,她看不上。
如此折騰一番下來,就花去了一天的時間,秦寶珠沒有看到滿意的田地,隻得跟伏經紀約定了明日再去看田。她一連好幾日都跟著伏經紀往鄉下跑,看了好多田,有大塊的,有小塊的;肥沃的,有貧瘠的,可總讓她不滿意。肥沃的田她看上了,可地價她付不起;貧瘠的土地又入不了她的青眼。本著寧缺毋濫的想法,秦寶珠折騰了一個多月,最終還是沒有買到田,最後隻得安慰自己,等攢多點錢再說,反正她如今也知道行情了。
等她騰出空來,準備將去年存下的糧食賣掉一部分的時候,忽然發現米價漲了不少,甚至超過了往年此時的價格。想到在鄉下看到那些有點蔫的秧苗,她開始猶豫要不要這麽早賣掉手頭上的糧食。更何況,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從開春到現在,就沒下過一滴雨,這是十分反常的。莫非過了風調雨順的一年之後,要來個旱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