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遷新居主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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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那個小院子所處之地有些偏遠,等秦寶珠與伏經紀到時,屋主已經在院子門口候著了。屋主是個四十餘歲的婦人,麵皮白白淨淨的,身上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看著不像個奸猾之輩。
而這院子確實是極好的,看樣子建起沒幾年,還很簇新。進得門去,迎麵一個粉牆影壁,繞過去才是正經的院子,種著一些花草,有幾棵矮樹還是經冬不凋的,如今壓著白皚皚的雪,反而更有精神。越過院子是一排屋子,正中是堂屋,東邊是主屋,西邊是兩個小耳房;院子一側靠牆是個廊子,另一側則是一排三間的屋子,其中一間最大的是廚房。
秦寶珠先去看了廚房,比以前常家的廚房還要大,灶台砌得也大,上頭放著一口舊的大鍋,灶台前散落著不少柴禾,靠邊還有個石砌的案板,就是有些高。出了廚房直奔主屋,屋裏不寬敞,但跟大戶人家似的分了裏屋和外屋兩進,外屋有個炕頭,裏屋還放著一架空空落落的垂花柱拔步床。其餘堂屋和耳房裏更加空蕩,才放了一兩把破椅子而已。
秦寶珠對此已經十分滿意,更令她滿意的是租金,一月才四百八十文,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事。這院子所在之地確實偏僻了些,可如此便宜還是讓她心裏有些打鼓,怕其中有什麽貓膩。又仔仔細細問過那婦人,知道確實是她急著回鄉過年,要來年夏天才回,恰好又趕上年前這麽個房市慘淡的時期,才要這麽低的租金。隻不過那婦人急需錢,不但要秦寶珠以兩個月的租金為押,還要另預收取三個月的租金,如此一來,秦寶珠便要一下拿出兩千四百文錢,還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秦寶珠好說歹說,把嘴都說幹了,才把那押金減掉一半,其餘的那婦人再不肯少。秦寶珠身上隻臨時帶了一兩碎銀子,全部拿給那婦人定下院子後,約定明日一早將餘錢送來。二人在伏經紀的見證下當即寫了一年的租賃契書,並各自按下手印。
回到水井巷時,蓮蓉已經回來了,正好常喜兒與豆沙也在,秦寶珠把新租院子的事情一說,她們三人俱都十分歡喜。常喜兒甚至一疊聲讓兩個小丫頭開始整理東西,自己也忙將起來,連置備過年都扔到一旁了,看得秦寶珠莞爾。
第二日一大早,秦寶珠送銀子去的時候,那婦人已經在院子門口等著了,她的身旁還停著一輛騾車,車上的簾子半挽著,隱約可見裏頭坐著三個娃娃。
“那咱們明年夏天再見了。”婦人笑得眉眼彎彎,跳上車,跟秦寶珠揮揮手,騾車就緩緩向前行去了。
她剛走,常喜兒跟蓮蓉也坐著騾板車,拉了滿滿的一車家當過來了。趕車的是伏經紀,他十分熱心,得知秦寶珠她們今日就搬過來,自告奮勇來幫忙。
“這大過年的,麻煩伏大叔,我真不好意思。”秦寶珠滿懷歉意,馬上就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忙得後腦勺打腳,伏經紀家自然也不例外。
伏經紀卻是真心相幫的,他是既憐她們孤兒無依,又佩服她們幼年自立門戶。他哈哈笑道:“這有什麽麻煩的,你家能有多少家當,來回兩趟夠了。我家那口子可饞你家的包子了,待會給點我帶回去便成。”
秦寶珠連忙甜聲應下,兩人不再客氣,將騾車上的東西一一搬進院子裏。四人均是手腳快的,不一會兒便將車上的東西搬個精空。水井巷那邊還有一點東西,豆沙在那頭看顧著,秦寶珠讓蓮蓉跟著伏經紀的車回去都搬來,自己則進院子裏去和常喜兒一起歸置東西。
才進得門去,常喜兒就抱著個陶罐子迎上來問:“寶姐姐,他們都走啦?”
“嗯,回去水井巷子那邊把剩下的家什都搬來。”
“給。”常喜兒把懷中的陶罐子遞給秦寶珠,“我避著她們悄悄挖出帶過來了,另外那件舊棉襖和賬本都放在一口小箱子裏,我搬進主屋裏頭擱著了。”
陶罐子是沒有換成銀票的散碎銀子和銅錢,平日裏秦寶珠都是埋在屋子的不起眼角落裏的。昨兒晚上,趁著蓮蓉及豆沙去了饅頭鋪子睡時,她就跟常喜兒說了,今早搬家的時候找個機會悄悄帶過來。
“我剛才看蒸籠什麽的都拿來了,你先拿些我們昨天做的包子去蒸熱,蒸多點。咱們今早還沒吃早飯呢,也沒什麽時間,先吃包子湊和一下。待會伏大叔回去的時候順道給他撿一籃子熱包子,可別拉了人情禮數。”叮囑完常喜兒,秦寶珠親自拿罐子去主屋。這一段時日來,她看蓮蓉和豆沙都是老實的,況且還有賣身契在她手裏,她便沒那麽防備那兩個小丫頭了。而且現在新搬進來的宅子旁人輕易進不來,秦寶珠便沒有再把裝了現錢的陶罐子埋起來,而是換個木匣子把銀錢裝了,放在那個裝了賬冊的小木箱裏。
不大一會兒,伏經紀帶著蓮蓉、豆沙及一車子雜七雜八的家當過來了,幾人又是好一陣忙活。不過她們先前住的屋子本就狹窄,東西再多也多不到哪兒去,很快就整理好了。常喜兒早蒸好了包子,又做了一大鍋米湯。新屋子裏沒有大桌子,常喜兒將水井巷那邊搬來的小圓桌在客廳正中間支開來,放好那一大盆包子和一大盆米湯,又放了一碟前些日子集市上人家送的醃菜。所幸凳子椅子還是夠的,幾個人忙了一早上都餓極,此時也顧不上什麽上下尊卑,都團團圍著小圓桌坐下,一手拿著包子,一手端著米湯就著鹹菜西裏呼嚕吃起來。
吃完早飯,伏經紀見這邊無事,且他家那邊也是忙,便告辭了。臨出門時,常喜兒果然塞過來一大籃子熱氣騰騰的包子,伏經紀也不推辭,把籃子放在車上,趕起騾子家去。
接下來本應該打掃宅子的,可鋪子雖因近年而沒有開門,但有不少鄰近鄉村的人家在她們這兒定了包子饅頭來過年的,因著搬家已經浪費了一個上午,所以主仆四人趕忙打掃幹淨廚房,都一起來忙活包子饅頭。四人各有分工,豆沙負責看火、撿包子出鍋,秦寶珠年紀最大,也力氣最大,負責揉麵團,蓮蓉則是拌餡兒來炒,手最巧的常喜兒專管做包子饅頭。忙到晚上,隨便弄點飯菜吃了,秦寶珠看大家都疲憊不堪,讓都下去休息,反正按現在的速度,臘月二十八也都能把訂單都趕出來,沒必要整得太累把身體都弄垮。
秦寶珠與常喜兒依舊是同住一屋,同睡一床。主屋原來的拔步床還是完好無缺的,正好可用,原來在水井巷的那張小床就放去西邊靠客廳的那間小耳房,蓮蓉與豆沙就被安排睡在那兒。
隻是屋子裏還沒打掃,床鋪也沒拿出來。姐妹二人體諒那兩個小丫頭忙了一整天,便沒喊她們來打掃,不過才去廚房拿臉盆盛水出來,就給蓮蓉看見了。蓮蓉忙不迭跟上來,怎麽也不肯讓兩個主子親自動手,喊來豆沙一起,挽起袖子麻利打掃起來。
她們手腳很快,沒多久就打掃幹淨屋子,還鋪上床鋪,這才退下去。一夜無話,第二日又是早起做包子饅頭。如此到臘月二十七才全部交了貨,這才真正過自己的年。臘月二十八,主仆四人終於得空,灑掃的灑掃,擦洗的擦洗,打蛛網的打蛛網,拔草的拔草,她們齊心協力將這新住的宅子裏裏外外打掃個纖塵不染。
臘月二十九是小除夕,照例是蒸饅頭和上墳請祖上大供。常喜兒早早便提了上墳的香燭祭品出去了,秦寶珠見她一人出去不放心,喚了蓮蓉一起跟去。殷氏葬在漏澤園,常木匠的墳在郊外的墓地,兩處剛好方向相反,來回極費腳程,秦寶珠掏出一百餘文錢給常喜兒,讓她雇頂轎子去,省得在路上瞎折騰。
送走那主仆二人,秦寶珠才折回廚房做饅頭。這回的饅頭是自家過年用的,也便沒有前幾日的那些講究,況且這幾天也實在累壞,揉麵揉得她胳膊酸痛不已,是以她幹脆讓豆沙隨便揉個差不多,待發好麵,二人再搓出饅頭來,也不拘賣相是否精致好看。
晌飯之前常喜兒回來了,眼睛紅紅的。秦寶珠歎口氣,覺得常喜兒實在可憐,打小沒了父親,娘不疼祖母也不愛,到如今祖母也去了,娘杳無音訊。隻是,她秦寶珠又比她好得了多少?雖說父母俱在,卻跟沒了一般,本該請祖上大供的日子,她卻連自己的祖宗在哪裏都不曉得。娘啊,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些年連個音訊都沒有!想到幼年時在常順娘膝下承歡的模樣,秦寶珠在風中呆立了一會兒,最後胡亂抹抹濕漉漉的眼睛,轉身進屋。娘一定會來接我的!她握緊了拳頭。
大年三十的早上,剛下過一場冬雪,地上的雪積得厚厚的。盡管寒氣逼人,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年味還是熱烈得化不開。秦寶珠她們新搬進的院子雖然偏僻,左右的人家卻也是忙忙碌碌掛燈籠貼春聯,一時之間巷子裏好不熱鬧。
蓮蓉和豆沙一個在院子裏掃雪,一個在門前掃雪。常喜兒在屋裏翻來翻去不知在找什麽,神色有些焦急,額頭上甚至都沁起一些汗珠子。
“怎麽了,喜姐兒?”秦寶珠怕冷,抱著個裝著熱水的茶壺不撒手。
“春聯呢?我找不著了。明明記得買了的呀!”常喜兒著急上火,臉上都急得暈起兩團紅雲。她忽然好似想起什麽,懊惱道:“糟糕!那日□□聯時人太多,好像付了錢後忘記拿了!怎麽辦,不但錢沒了,這大年三十的連個春聯都無,也沒地方買去。”常喜兒急得團團轉,暗惱自個怎麽忘性如此之大。
“別著急。”秦寶珠扯住她的衣袖,“大不了咱們今年就不貼了。”
“這怎麽行!”常喜兒聲音都變了,“哪有過年不貼春聯的!”
豆沙這時拿著個笤帚從門外走進來,聽到她們在說春聯的事,怯生生插嘴道:“剛才隔壁在貼春聯的時候,奴婢聽到他們說是他們家老爺子寫的。”
常喜兒眼睛一亮,看向秦寶珠:“要不咱們求他家老爺子寫一幅?”
秦寶珠搖搖頭:“咱們新近搬過來,還未來得及上門拜訪,這般貿然前去求字,恐怕不大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常喜兒差點兒哭了。她咬著唇,想了好一會兒,心中有了一個主意。不由帶點兒諂媚看向秦寶珠。秦寶珠被她看得心裏發毛,猶猶豫豫問:“怎麽了?”
“寶姐姐,你不是懂寫字嗎?不如也寫一幅?”
“我?”秦寶珠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幹笑兩聲,“我的字醜……”若是再上一世,她的字普普通通,談不上醜,可這一世寫的是毛筆字,那就醜得跟雞扒一般。隻記記賬還好,寫成春聯貼在大門口,她還真沒這個勇氣。
“寶姐姐的字寫得比我好多了。你就寫一個吧,過年沒有春聯怎麽行呢。好嘛,寶姐姐……”常喜兒拉著秦寶珠不住地哀求,秦寶珠最受不住她這樣了,心裏一軟,隻好答應。
常喜兒怕她反悔,立即讓蓮蓉去屋裏找出她前些日子買回來的一幅紅紙,自己又舍了平日的靦腆親自到隔壁借來筆墨。
看著不一會兒就整齊擺在堂屋正中小圓桌上的筆墨紙硯,秦寶珠搖搖頭,硬著頭皮提起筆,蘸滿墨汁。隻是寫個什麽樣兒的春聯好?她絞盡腦汁,隻記得前世據說是第一幅春聯的“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洋洋灑灑寫下,自己再看看,實在拿不出手。常喜兒卻不待墨跡幹,喜孜孜拿起讓蓮蓉和豆沙到外邊貼去,生怕秦寶珠反悔。
這幅春聯被常喜兒鄭重地貼在大門口,年後隔壁的老爺子出來走動時看到,站在她們家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將那春聯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直說好聯,就是那字兒實在太配不上這麽好的對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