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母女相見眼淚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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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虧得連夜奔來潁州城找大夫,平安好險撿回一條命。他受傷太重,一時醒不過來。秦瑞知常順娘急著見女兒,他先前已派人先行回京報喜,如今不好耽擱行程,便使了點銀錢暫時先把他放在醫館照顧,待回京之後再作打算。他又在城裏雇個車夫替他趕車,一行眾人這才繼續上路。因怕再遇上什麽意外,不敢再走小路,都是沿著官道走,不過潁州城離京城已經不遠了,三日之後,風塵仆仆的眾人終於能遠遠看見京城巍峨的城門了。
    秦瑞終於鬆了一口氣。本來前幾日他見離京城不遠,料想也不會有什麽剪徑強盜,才大膽在快天黑時撇了官道走荒山野嶺,孰料偏生就撞見到黑衣人的血腥殺戮,還差點全數交代在那兒。如今想來還後怕不已,僥幸逃過一劫後他還是惴惴不安,怕再生什麽波瀾。所幸從潁州城一路行來無風無浪,現在馬上就要進城了,他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聽到外頭車馬聲絡繹不絕,秦寶珠以為到了城裏,稍掀開布簾子一看,卻不料隻是離城門近了而已。她心裏暗道他處果然比不得京城,還未進城,這道上已經十分熱鬧,竟還有那小攤販在旁擺賣。即使是以富庶而天下聞名的陽州,也比不得這般繁盛。
    外頭行走的大多是各色男子,即使有女眷,也一個個戴著帷帽或以罩衫遮麵,想來是京城禮教甚嚴的緣故。於是她稍看了一會兒便放下簾子了,省得才一回來就給自己的娘招些什麽女兒不檢點的名聲。
    常喜兒畢竟小孩心性,不似秦寶珠般瞻前顧後,早大咧咧掀開另一邊的布簾子往外瞧得興致勃勃。她一會兒回頭壓低聲音跟秦寶珠說那邊有個女子並不遮擋顏麵,她穿著如何如何古怪,裙頭係到了胸上,還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肉;一會兒驚奇地低呼那邊一個人手裏拿著的鳥籠裏關著的小鳥居然會講人話。總之,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是萬分新鮮古怪的。豆沙與蓮蓉被她這麽撩撥,早忘了矜持,都湊到窗邊看得興趣盎然。最後,在秦寶珠的強烈要求下,常喜兒才收回好奇心放下簾子,不無感歎說道:“京城跟咱們的甘明鎮還真是太不相同了!”
    可不是,秦寶珠也很是感慨,要不是曾經在陽州待過,她現在恐怕也同常喜兒一般,光是城門外的熱鬧就要把眼睛迷了去。
    沒多久,驢車緩緩停了下來。隻聽得秦瑞在外頭說道:“姐兒,府裏派了人來接,請換馬車吧。”
    秦寶珠有點訝異,雖說她父親秦持重有舉人的功名,家裏養著馬車也正常,可派出一輛馬車來接一個小妾的女兒,似乎有些過了吧?況且,她的祖母秦老夫人可不太喜歡她這個庶出的孫女,曾幾次三番不讓她認祖歸宗。如今怎的一個個都忽然轉了性子?
    來不及細想,豆沙和蓮蓉已經相繼下得車去,她便也鑽出車廂。踏上腳踏的當兒,就有一個穿戴頗好的婦人急切地迎將上來扶她。見她安穩落地,那婦人領著兩個丫鬟打扮的人朝她行禮,口裏說道:“瑞兒媳婦給姐兒請安,姐兒一路辛苦了。”這時蓮蓉也扶了常喜兒下來,瑞兒媳婦也連忙給常喜兒見禮。無人給她介紹二人,她竟也能認得一絲不差。
    秦寶珠這才得空打量那瑞兒媳婦,見她有點麵熟,卻想不出在哪見過。瑞兒媳婦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著說道:“瞧我這急性子,當初離開甘明鎮時,姐兒還小,如今肯定是記不得我了。我呀是翠姑,仍在姐兒母親身邊伺候呢。”
    原來是翠姑!當年她好似跟秦瑞兩人之間有點什麽的,這麽些年過去了,她還真的嫁給秦瑞了。見到常順娘身邊的舊人,秦寶珠自然是高興,可她當年還小,若是普通之人,自然是不記得翠姑的,所以現下也不好露出太過了然的神情,隻能帶著歡喜道:“原來是母親身邊伺候的,我確實不太記得了。隻聽得外祖母偶爾有提起過,所以還有些印象。”
    翠姑聽了眼睛有些濕漉漉,六年的骨肉分離,姐兒何止是不記得當年的一個小丫鬟,恐怕連自己的親娘都記不得了!瞧姐兒這小身板子,也不知這些年來受了多少苦。一時間她心潮有些洶湧。隻是這地兒並非感慨之地,她慌忙將秦寶珠與常喜兒引去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見她們還帶著豆沙及蓮蓉倆丫頭,便讓她倆跟上去伺候,自己則和從府裏帶出來的兩個丫鬟上了後頭秦寶珠她們先前乘的驢車。
    雖說是馬車,行得卻不快,京中道路又平坦寬闊,是以極為穩當。外頭聽著愈來愈熱鬧,秦寶珠卻突然生出一股緊張之情,根本無暇理會外頭的景色。就要見到常順娘了,還有秦府的那一大家子,她也不知此時自己到底是興奮多些,還是情怯多些,忍不住忐忑。再瞧瞧常喜兒,自打坐上馬車後就正襟危坐,似乎比秦寶珠還要緊張。看著她僵硬的神情,秦寶珠忍不住調侃道:“喜姐兒方才還笑笑鬧鬧的,怎的現在真的進了京城的熱鬧之地,反而像鋸嘴的葫蘆了?”
    常喜兒不安地朝窗子那邊看看,才壓低聲音說道:“剛才那個瑞兒媳婦,看著比咱們鎮裏最有錢的大戶人家裏的夫人還要體麵,那頭上是金簪子,身上是綾羅綢緞,連她帶著的丫鬟也打扮得跟個姐兒似的。我們在她們麵前就像矮一大截似的,真怕到時候去了你家裏會鬧笑話。”
    秦寶珠撲哧一笑,常喜兒這番話倒讓她的緊張去掉不少:“她們再如何體麵,總歸你還是她們的主子。況且,你都說了,那秦府是我的家呢,你擔心個什麽?那裏頭就算是龍潭虎穴,不還是有我娘在嗎?”
    “那倒是。”常喜兒這才稍微放鬆了神情,隻是仍舊十分拘謹,跟在城門外時大不相同。連豆沙與蓮蓉兩個丫頭也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京城確實很大,馬車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停下來。聽得外頭搬來腳踏,然後又是瑞兒媳婦的聲音:“姐兒,到家了,請下車吧。”
    依舊是豆沙和蓮蓉打開車廂門先下去,然後才是秦寶珠和常喜兒。馬車停在二門外,還站著幾個粗使婆子和丫鬟。一個穿金戴銀、長相甜美的十來歲姑娘從二門裏迎出來,一邊給秦寶珠和常喜兒行禮一邊道:“奴婢桃花見過姐兒。夫人聽聞姐兒今日到,讓奴婢在這兒一刻不離地候著,囑咐說姐兒一回來就到她屋裏去呢。”
    “那就勞煩桃花姐姐帶路了。”秦寶珠虛扶了她一下。
    “這是奴婢的本分,姐兒您客氣了。”桃花又朝瑞兒媳婦略屈了膝,這才和眾人一起簇擁秦寶珠和常喜兒往二門去。沿著抄手遊廊走了一段,又進去一進,繞過個花草葳蕤的精致園子,來到一個敞門院落,上頭的匾額提寫著石青色的“榴園”二字。進得院門,就看到台階上坐著三個穿戴稍遜桃花的丫頭,一見她們來了,俱都迎上來笑著給見禮。一人忙跑去打起簾子對裏頭高聲說:“姐兒和常大姐到了。”
    秦寶珠率先進去屋裏,隻見一個秀麗端莊、身材豐腴的婦人在一個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上前來,不是常順娘還能有誰?
    “娘!”秦寶珠顫抖著雙唇才剛喊出來,就被常順娘一把抱入懷裏,隻聽得她口裏不斷喃喃哭道:“阿雪,娘的阿雪,可盼到你了,娘的心肝啊,肉兒啊……”
    秦寶珠被抱住的一刹那,這麽些年的艱難和委屈紛紛湧上心頭,忍不住鼻頭一酸,也跟著常順娘哭起來。母女倆哭得悲悲切切,惹得屋裏旁的人或是跟著抽泣,或是擦拭奪眶的淚水。一時間這屋裏無人不落淚,充斥著悲戚之情。
    完了還是瑞兒媳婦上得前來,紅著眼睛勸常順娘道:“夫人,好容易骨肉團聚了,這可是喜事啊,怎的哭將起來?仔細著可別哭傷了身子,您就算不顧著自己,也顧著些姐兒才是。”
    常順娘這才抽抽噎噎地鬆開秦寶珠,隻是一手還緊緊拉著秦寶珠不肯放。立時有人在旁遞來一塊溫熱的巾帕,常順娘接了稍稍敷一下紅腫的眼睛,這才止住哭泣。
    “快讓娘瞧瞧,”常順娘拉著秦寶珠在上首坐下,一雙柔軟白皙的手撫過她的眉眼,“我的兒,這些年受了大苦了吧,也沒有娘在身邊照顧。本來說好是過幾個月就去接你的,偏生……”她忍不住又是一陣啜泣。
    秦寶珠慌忙搖著常順娘的手道:“娘,我這些年雖然受了些苦,但跟喜姐兒相依為命,過得也還好。”
    瑞兒媳婦也在旁勸慰:“當年夫人那也是身不由己,您就別自責了。如今姐兒也接了回來,一切都雨過天青了。”
    常順娘點點頭,用帕子拭去眼淚,麵色稍霽,摸著秦寶珠的頭說道:“以後娘再也不離開阿雪了。”秦寶珠偎依在常順娘的懷裏,頓時覺得整顆心都漲滿溫暖的感覺,多年來的彷徨無依此刻盡數消失。
    常順娘滿目柔情地看了自己的女兒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秦寶珠身後的常喜兒,朝她招招手柔聲道:“這可是喜姐兒?過來讓姑姑瞧瞧。”
    常喜兒看一眼秦寶珠,見她微微點頭,這才小心翼翼走到常順娘近前,很是拘謹地給她行了一個禮。看她如受驚的小鹿一般,常順娘歎道:“我離開甘明鎮那時,喜姐兒才那麽一點子大,嬌嬌弱弱的,如今已經這般大了!隻是怎的如此怕生呢。姑姑已經知道你娘的事了,可憐見的。別怕,就在姑姑家住下,再也沒人會欺負你。”
    常喜兒乖順地點點頭,露出一個怯生生的微笑。常順娘見她仍然十分拘束,知道這是長期在羅氏的打罵下形成的,一時也難以改變她的稟性,隻得希望她日後在此住久了能變得舉止大方些。
    常順娘讓人引常喜兒坐下,這才指著站在旁邊一個小姑娘與秦寶珠道:“這是你二妹,閨名從了你名兒裏的珠一字,喚作貴珠。”
    秦貴珠長得很是溫柔可人,鴨蛋臉兒,新月眉彎彎的,秀鼻挺直,膚色白皙,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她穿著月白的刺繡對襟短衫,下麵係條薑黃色的折枝花卉暗地綢裙,腰上垂下一個大紅的腰圓荷包,一頭青絲挽成個家常的發髻,戴著一小支金鳳含珠釵,脖子上套個卷草紋鎏金項圈,下麵垂著個赤金彩穗長命鎖,除此外並無其他贅飾。
    秦寶珠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秦貴珠,秦貴珠也在暗暗打量著秦寶珠。見她把枯黃的頭發盡數整齊地紮在腦後,編了個辮子,辮子尾部係條銀紅的發帶裝飾,倒不似平常人家姐兒的打扮。眉目之間跟常順娘有幾分相似,清清秀秀的,隻是臉上甚有菜色,身板子比同齡的姐兒還要瘦小幾分,顯是長期衣食短缺的緣故。不過如今她身著一套簇新的交領衫褲,卻略大了些,一看便知不是量身做的。她哪裏知道,秦寶珠原來隻有三套換洗的衣褲,兩套舊的是破了又補的,新的那套是今年過年時新做的細棉布衣褲。秦瑞覺得帶著那些衣服進秦府裏去,不消說不適合,要是讓夫人看到,非要生怒不可,才在路上匆匆買了幾套衣物給秦寶珠和常喜兒。秦寶珠平日裏在外頭走動慣了,又是要趕路,覺得穿著裙子很礙事,所以挑的全是衫褲。
    秦寶珠跟秦貴珠互相行了個平輩禮,一個口裏呼二妹,一個稱長姐,看似親密,又有些疏遠客氣。秦貴珠也是個玲瓏的人兒,還主動跟常喜兒見禮,她年紀比常喜兒還要小一些,可舉止落落大方,自有一派閨閣千金的氣度,襯得常喜兒更是畏畏縮縮。常順娘再旁看了直搖頭,覺得自個真是對不住已經去了的兄長,那要把常喜兒教導好的想法更強烈了。